第73節
郁欠欠瞥了江晚樓一眼,沒說話,跟著下去。 極明顯地看出郁欠欠對自己的鄙夷,江晚樓還沒來得及震驚這小孩怎么和玉關洞天里那個小奶包名字一樣,見凌夜真的沒有要帶上自己的意思,他心頭有些被遺棄的茫然,還有些浮萍般的害怕,只好問云縛:“你想下去嗎?” 云縛沒回答,只道:“你在哪我在哪?!?/br> “……唉?!?/br> 深感云縛這條狗對自己的忠誠,江晚樓嘆口氣,旋即咬咬牙,拽著云縛也下去了。 這天坑極深,少說也有百丈。且越往下越寬,相應的,懸棺就也越多,多得江晚樓半個眼神都不敢往旁邊看,只緊盯著凌夜,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她在哪停,他也在哪停,比郁欠欠還狗皮膏藥。 于是郁欠欠不得不多次上手把他和凌夜隔開,同時還不忘用極冷酷的眼神刮他,防止他真的貼凌夜身上去。 江晚樓一臉無辜。 片刻后,他們終于到了天坑底部。 到了這里,因為太深的緣故,周圍反倒沒有懸棺了,江晚樓長出一口氣,稍稍松了松手。 剛松手,還沒找東西把手里的汗擦一擦,就聽凌夜道:“江晚樓,你過來看?!?/br> 江晚樓毫無防備地過去了。 才看那么半眼,他就如同跳腳的兔子一樣猛地跳回了原地,再度抱緊云縛的胳膊不說,連腿都掛上云縛腰身,直把云縛當柱子一樣掛著,說什么都不肯撒手。 同時眼睛也緊緊閉上,痛心疾首道:“凌夜!不帶你這樣的!我是那么的信任你才跟你下來,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對我,你良心呢,你還是個女人嗎?” 凌夜:“……” 凌夜無奈扶額。 郁欠欠道:“我就說別讓他看了?!?/br> 凌夜道:“不讓他看,回頭又要怪我害他錯失發現真相的良機?!?/br> 郁欠欠想了想,道:“真不是個男人?!?/br> 江晚樓:“……” 卻原來,這天坑底部有條路,雖不知通往何處,又一副緊挨著一副地堆滿了棺材,但卻是這里唯一的一條路,且根據重光留下的氣息,他也確是走了這條路。 “江晚樓,我走了?!?/br> 事不宜遲,凌夜說了這么一句,當先和郁欠欠走進去,踩著棺材鋪成的路行進。 江晚樓氣得直咬牙,到底是沒敢睜眼,讓云縛帶自己過去。 幸而這條路不是很長,走了沒多久就沒棺材了。有隱約的水聲傳來,凌夜聽見了,果斷跟著水聲走。 走著走著,她驀地回頭。 身后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剛剛才走過的路在這時全然消失不見。緊跟著她的三人更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沒留下半點氣息。 她的身后,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 只前方水聲還在若有若無地傳來,更顯此地詭譎。 然凌夜沒有絲毫害怕的感受,因她知道,她這是入了化象了。 這樣的化象,按理說應該第一時間破開出去,她想了想,選擇繼續往前走。 越走越暗,越走越深。 走了不知多久,伴隨著愈來愈響的水聲,前方終于有些微亮光出現。凌夜緊走兩步,到了亮光近處,入目是一片丈許寬的地下瀑布,水勢不是很大,瞧著宛如珠簾,煞是好看。 從瀑布下穿過,能看到水往低處走,繼而匯聚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 水潭的岸邊點著總共十八支蠟燭,紅色燭淚順著地勢蜿蜒成扭曲詭異的圖案,與釘在四周圍的骨釘巧妙融合成一個巨大的封印,把水潭盡頭,被與石壁相連的鎖鏈囚禁著的人牢牢鎮壓。 而那人微微抬起頭來,凌亂額發下,一只異瞳鮮紅如血,正是重天闕。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留言好少,是老江不夠sao了還是他不夠浪了,蠢作者沒留言活不下去嚶嚶嚶qwq 然后掰著手指頭對照日歷算了算,可能中秋就要完結了,最后一個月的連載時光,大家多陪陪我好不好qwq 第70章 兄長 凌夜看了重天闕一眼, 沒靠近,只沿著那個封印走了圈,確定這個地方是在哪里后, 就準備破開化象出去了。 便在她祭出斷骨之時, 腳步聲傳來, 有誰過來了。 她收了斷骨, 轉頭看去。 “啪——嗒,啪嗒——啪, 嗒?!?/br> 就見還是那么個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的重光,不過和她之前見到的狼狽不同,這化象里的重光連頭發都被仔仔細細地梳理了,全身上下皆是干凈整潔,沒有半點破損, 也沒有半點臟污。 他瞳孔還是很小,卻比先前不過針尖大的程度要正常許多。皮膚也不是可怕的紺青色, 而是略淡的青白,在光線稍安的環境里,如不仔細看,還真要讓人以為他是個活人。 許是才從棺材里起尸不久, 他像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孩, 搖搖晃晃著慢慢走來,腳步聲時輕時重,偶爾還會被衣擺絆到,走得就更加踉踉蹌蹌。 這一幕看得重天闕眸光微動, 卻什么也沒說, 只垂下頭去,恢復了先前的姿態。 燭光隨著重光的到來出現些微晃動, 晃得他影子搖曳不定,時而如胡亂生長的怪樹,時而如張牙舞爪的野獸,不管凌夜怎么看,都看不出人形的模樣,十分詭異。 而那十八支蠟燭里,位于封印最中心的一支比周圍燃得都要快,眼看著已經燃到底部,明滅不定,快要熄了,重光注意到,立即轉向來到這支蠟燭前,似是要對其進行更換。 凌夜恰巧就在這支蠟燭旁邊,見狀湊近了觀察他。 但見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站好,礙事的寬袖和衣擺全部攏起,確保不會碰倒周圍的蠟燭,也不會碰倒骨釘,這才生疏而僵硬地蹲下去,用掌心護住那朵微小的火焰。 然后從袖子里取出新的蠟燭來,等掌心那朵火焰徹底熄滅,封印尚未來得及出現漏洞,他就已經以和之前完全相反的極快的速度把新的蠟燭點燃代替上去。于是封印完好無損,沒給重天闕丁點可乘之機。 再看重天闕,他還是垂著頭,沒有要看一眼重光的意思。 直等重光來到他面前,嘴唇蠕動,從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奇怪聲音,他才抬起頭,沙啞道:“夠了。放我出去?!?/br> 重光看了他一會兒,慢慢搖頭。 重天闕再道:“再不放我出去,他們會發現你的?!?/br> 重光還是搖頭。 “只有我能讓你醒過來?!敝靥礻I閉了閉眼,“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就是真的死了?!?/br> 這話一說,重光瞳孔驟縮。 青白的五指瞬間叩上重天闕的脖子,尖銳指甲刺進皮rou里,濃稠得仿佛固體一樣的尸毒滲入進去,重天闕的脖子立即變得烏青,正是中了尸毒后特有的表現。 尸毒擴散奇快,眨眼間就蔓延到重天闕的臉上。 烏青濃郁到極致,就是紺青了,這樣的顏色令他看起來比重光還要更像僵尸。然他還是面無表情,只加重語氣道:“聽我的話,放我出去,你殺不了我的?!?/br> 重光不理他,甚至加重了手中力道,讓尸毒更多地滲透進去。 重天闕臉色更難看了。 忽而那只呈著正常黑色的眼瞳里紅芒微閃,好似下一瞬就要變成和異瞳一樣的色澤??山K究沒變。 他就那么看著重光,悲哀的情緒一閃即逝,張口喊了句兄長。 重光動作立即停了。 縮成針尖的瞳孔慢慢恢復原狀,他微微低頭看向重天闕,似乎想要辨認剛剛那兩個字可是這個人說出來的。 “兄長,”重天闕又喊了句,“放我出去吧,這里太黑了。你知道的,我怕黑?!?/br> 重光后退半步。 須臾松開手,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走動間衣擺帶倒了剛剛替換上去的蠟燭,于是整個封印瞬間被打破,重天闕身上的鎖鏈“嘩啦”一響,自發掉進水底,沒再桎梏著他。 然他站在水里沒動,只盯著重光離開的方向,黑色眼睛驟然一變,比旁邊的異瞳還要更加通紅。 化象到這里就結束了。 凌夜理了理思緒。 難怪朝尊崖上有不讓穿黑衣的規矩,原來是因為重光看到重天闕就想殺他——并且從一開始就付諸行動了——為防其余喜好穿黑衣的修者被重光認錯,重天闕索性不讓其他人穿黑衣。 可重光為什么想殺重天闕? 如果是因為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世,知道他并非重天闕的親生兄長,覺得重天闕欺騙了他,就起了殺心——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 換個角度來想,就算是他覺得他之所以淪為重天闕的兄長,都是重天闕父王的授意,然大尊朝離得太遠,他沒法親自報復重天闕父王,就借重天闕來發泄——這理由也不成立。 再往更遠的地方扯,若是因為家人的話,那也沒必要,他那貴為大將軍的祖父當年可是干出了逼宮的事,都這樣了也沒被重天闕父王砍頭,人好端端的壽終正寢,其余家人更是活得滋潤得不行,他哪來的理由要殺重天闕? 還是說,重光的死,是重天闕造成的? 凌夜想著,反手破開化象,回到她最初發現進了化象的地方。 郁欠欠他們果然還在原地等著。 看到凌夜出現,江晚樓激動得都快哭了。 他立即松開云縛的手,去捉她袖子,拽著往自己眼角擦,邊擦邊哽咽道:“我的大姑奶奶,你去哪兒了,怎么突然就不見了,可嚇死我了……” 沒等凌夜動作,郁欠欠已然拽回她袖子,幫她撫平褶皺,還不忘冷冰冰刮江晚樓一眼。 凌夜由著郁欠欠整理,說道:“我剛才進了個化象?!彼褎偛趴吹降暮喴f了一遍后,道,“我知道重天闕在哪,跟我來?!?/br> 江晚樓正震驚于重光把重天闕用鏈子鎖著,明明瞧著生前也是一個極正經的人,沒想到死后居然這么會玩兒,聞言斂了表情,正色應好。 前方仍有水聲傳來,是比化象里更加明晰的流淌聲。然凌夜沒帶他們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走,反而走了相反的方向,即往剛走過的那道由棺材鋪成的路走去。 江晚樓看著,剛要說她是不是走錯路了,就見前方忽的出現些微亮光,緊隨著亮光出現的是極微弱的水聲,不認真聽,還真聽不到。 心知這才是正確的路,江晚樓松了口氣,夸道:“厲害,這都能聽出來?!?/br> 凌夜沒居功,回道:“你要是不怕的話,你也能聽出來?!?/br> 江晚樓道:“所以我說你厲害?!?/br> 尋常姑娘就是再膽大,乍一看到那么多的棺材,都該花容失色一下下,心跳快那么一下下。 結果她倒好,不僅沒花容失色,還主動上前觀察——江晚樓懷疑,要不是每口棺材上都有封印,輕易不能打開,她指不定還得開棺摸尸。 江晚樓光是想象自己站在那么多棺材前的場景,就后背一陣冷汗。他摸摸胳膊上第不知多少次起的雞皮疙瘩,想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