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郁九歌聞言,也不知想了什么,竟還是認認真真地問:“那你肯當我情人嗎?” 凌夜:“……” 明明比現在這個郁九歌多活了二十年,見過無數真情假意,聽過無數甜言蜜語,她竟還是被郁九歌這話給問得愣了神。 原因無他,她知道他是正兒八經地在問她,而非故意撩撥。 該怎么回答? 她想了會兒,也沒舍得拒絕,便委婉應承:“你不嫌棄的話?!?/br> 郁九歌看著她,笑了。 他長得好看,笑得也好看。不過他向來少笑,縱是最為開懷之時,也笑得如曇花一現,非常少見。 于是凌夜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心道上回那個圣尊和他像是像,但不管是端著還是笑著,真切都沒有本人耐看。 以后有機會的話,定要和他提一提,叫他改進才是。 還在想著,就見他斂了笑容,但那眉梢眼角仍流露出些許笑意,以致于說出來的話都聽起來甚是悅耳:“我不嫌棄。你也不要嫌棄我?!?/br> 凌夜道:“我怎么會嫌棄你?!?/br> 郁九歌道:“那你過來?!?/br> 凌夜依言往他身邊站了站。 他道:“再過來點?!?/br> 凌夜就又站了站。 如果不是凌夜沒他高,這回幾乎是肩挨著肩了。 然后就見他側過身來,才握著天子劍的手也伸過來,停在她下顎處,力道堪稱溫柔地輕輕捏住了。 這樣的動作,凌夜剛想說你要干什么,他已經不打招呼地湊近了,微微溫熱的嘴唇在她臉頰上蜻蜓點水地停留一瞬,繼而離開。 凌夜一時沒能回神,就那么愣愣地望著他。 他又笑了。 隨后也沒再做什么多余的動作,轉而牽了她的手,說:“我們過去吧?!?/br> 凌夜愣愣道:“……好?!?/br> 她亦步亦趨地被他牽著往異獸那邊走。 等回神了,她邊走邊歪頭看他。 原本還想問他怎么突然親她,但想了想,親臉而已,又不是親嘴,她哪需要特意去問?就算他真親嘴了,之前又不是沒親過,也不需要問。 于是思來想去一番,凌夜竟也很好地兜住了,什么都沒說,只被他帶著走。 走得近了,就能看見,煙塵徹底散開后,為首的幾頭妖精在離異獸不遠處停下,尾隨其后的妖精也跟著停下。 它們本就長得丑陋,這會兒沖異獸齜牙咧嘴,做出種種讓人無法直視的表情,又是威懾又是恐嚇,和形如鳳凰的異獸正面對比起來,瞧著更丑了。 凌夜看了會兒,說道:“這里的妖精,是長得越丑,就越厲害嗎?” 郁九歌說:“對,和外界剛好相反。我一路走來,遇到的妖精全都長得很丑?!?/br> 凌夜深思道:“這七界也是有意思?!?/br> 外界任何地方,哪怕是與世隔絕的諸多洞天里,也絕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這里的異變也太反常了些。 短暫的對峙結束,有妖精狂吼一聲,龐大身軀宛如一座傾倒的山峰,率先朝異獸壓去。 一只妖精動了,余下妖精也全動了起來。 當是時,無數妖精爭先恐后地朝異獸撲去,黑漆漆烏壓壓一片。其中生著翅膀的妖精先飛到半空,再俯沖而下,那翅翼前前后后地伸展開來,把天穹都給遮了大半。 這般景象,遠遠望來,恢弘而又震撼。 被包圍的異獸卻沒有半點畏懼。 優美而又強大的鳳凰雙翼一動,比先前要強勁數倍的颶風生出,眨眼功夫便把撲到近前的妖精掀飛了去。與此同時,尾端那根赤凰翎羽上火光一閃,赤紅火焰宛如滔天巨浪,把膽敢靠近的妖精直接燒成齏粉。 “你看,”凌夜眼神好,一下就看出那神火在燒到妖精身上時,不同的妖精,花費了不同的時間,并且很明顯的,越丑的妖精,花費的時間越長,“被限制了?!?/br> 郁九歌沒說話,只點頭,然后松開她的手,把天子劍插入地面,再度掐訣,吸引更多妖精過來。 沒有毒瘴的阻礙,濃郁血氣四處逸散,比風還快。 不多時,“砰!砰!砰”,沉重的踏地聲響起,一波又一波的劇烈震動傳來,更多更丑的妖精從四面八方奔襲而至。其中有不少的身軀可謂是大到極點,奔跑起來是真的驚天動地,險些連天子劍都要歪斜。 不出意外,這些妖精來自赤界更深處,乃是巨無霸的那種存在。 見同類正圍攻生有赤凰翎羽的異獸,初來乍到的妖精們齊齊變得興奮,瞳中盡是對赤凰翎羽的垂涎和熾熱。它們沒有停頓,飛蛾撲火般加入混戰之中,給異獸帶來更大的壓力。 霎時間,血光火光交織在一起,怒吼慘嚎聲更是不絕于耳。 各種倒地聲爆炸聲摻雜在其中,動靜極大,連在界外奮力拼殺著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遙遙看向各色毒瘴之后的七界。 正領人到處消解毒瘴的凰藺這時也直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七界入口。 跟在他身后的人問道:“少君,要進去看看嗎?” 凰藺沉吟一瞬,搖頭道:“不必?!?/br> “可是,萬一那兩位……” “沒有可是?!被颂A態度十分堅決,“我們守住此地便可,別的不要管?!?/br> “是?!?/br> 于是哪怕從七界內傳出的動靜愈來愈大,大得山脈都在晃動,也無一人進入七界。 更無人知曉,此刻的七界,儼然成了個空界。 幾乎所有的妖精都匯聚在異獸身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它,只等前頭那批撤下來,好換自己上去。 不求一舉干掉它,也要齊心協力,把它一口口地咬死,吞吃入腹。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又大批妖精的死亡,那看似進攻防守極其嚴密的異獸,總算被逼得后門大開,露出了一點破綻。 這破綻轉瞬即逝,換作平常時候,定不會給它造成什么困擾。 然此時此刻,它身邊圍聚了太多妖精,在它正面的妖精看不到那破綻,不代表在它背后的妖精也看不到。 說時遲那時快,破綻才出現,就被一只妖精盯住,旋即那妖精想也不想地撲上去死死咬住。沒被火焰籠罩的部位剎那間鮮血橫流,異獸發出憤怒的啼叫,又是橫沖又是飛天,拼了命地甩,卻怎么也甩不掉那只妖精。 且隨著它的動作,那妖精獠牙入得更深,鮮血流得更多,血雨漫天而灑,異獸的動作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它不住地回頭去看,似是希冀赤凰翎羽能像先前那樣再幫它一幫,助它度過此次危機??赡歉灿鹑宰杂L招展,其上火光灼灼,卻沒有半點要轉移到妖精身上的意思。 這是不準備再出手了。 異獸瞳中浮現出憤懣又失望的神采,轉而又是一聲啼鳴,卯足了勁兒地破開重重妖精的圍堵,沖入云霄,直飛上天。 仰頭看去,碩大無朋的鳳凰逐漸變小,直至變成一個點,快要看不見了,它才轉了向,迅猛俯沖下來,速度之快,令得赤凰翎羽上的火焰于空中拉成一道長虹,也令得綴在尾羽上的那只妖精再承受不住,砰然墜地。 “轟!” 山地被撞出巨大坑洞,那妖精半聲沒吭,直接被摔死了。 再看異獸,尾羽被咬得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它雖飛得極高,讓底下妖精一時間難以攻擊到它,但它飛得并不平穩,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墜落的危險,顯見被那只妖精傷得不輕。 誰都沒料到,僅是那么一丁點兒漏洞而已,居然能讓它被傷至此。 不過…… 就是這個時候! 凌夜微微瞇起眼,凝神細看,果不其然,那一直呆在眾妖后方的毒瘴,登時如潛伏已久的野豹,飛快自眾妖上方掠過,騰空而起,狠狠撞上異獸尾端。 “嗤嗤嗤——” 瘴氣中的劇毒宛如蝗蟲過境,不過瞬息就把那染血的尾羽腐蝕得連羽軸都將將斷裂。 眼看毒瘴把尾羽腐蝕了個遍,正待朝赤凰翎羽進發,剛剛還一直毫無動靜的翎羽上頓時火芒暴漲,赤紅火焰凝聚成墻,牢牢擋住了毒瘴的前進,沒叫毒瘴傷到當中的翎羽半點。 到嘴的點心沒法吃,毒瘴只好轉過來繼續腐蝕異獸身體的其余部位,大有“你現在不讓我吃,等我把你的附體吃干凈了,我看你還不跪著求我吃”的意思。 異獸見狀,發出一聲凄厲啼叫,歪歪斜斜地朝離它最近的水流飛去。 看樣子,竟似要用水來逼迫赤凰翎羽幫它。 眾妖大喜,紛紛追趕過去,同時不斷吼叫,意圖讓藏在水里不愿出來的精怪幫個忙,把異獸攔在水里,免得它再跑路。 凌夜和郁九歌沒跟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選了和眾妖截然不同的方向,流星趕月般迅疾而去。 經了方才毒瘴攻擊異獸一事,總算叫他們二人看出毒瘴的蹊蹺之處到底在哪—— 毒瘴是被人為cao縱的! 說是人為不大準確。應該是妖為才對。 畢竟赤界這里,除了他們兩個人外,再沒有第三個人。 而那毒瘴明明沒有半點靈性,更沒有神性,卻偏生能擁有自主意識一般匯攏聚散,還懂得利用戰術,選擇最佳時機朝異獸進攻。這擺明了是有妖精在背后cao縱,如此才能解釋為什么毒瘴會對異獸那般垂涎。 這道謎題被破解,凌夜覺得,接下來她不僅能如愿以償拿到赤凰翎羽,她還能把七界三年爆發一次的謎底也給掀開。 風聲呼嘯,周遭景物連接成線,異獸和妖精被遠遠拋在身后。兩人循著毒瘴里極微弱的神識,橫跨無數山脈,終于在赤界最深處停下。 到得這里,已經再看不到什么花草樹木了。 除極為堅實的山峰外,地面盡是坑坑洼洼,水澤綿延望不到邊。鮮紅的瘴氣安安靜靜地四處飄蕩,偶爾有風吹來,瘴氣被吹散,然后順著原來的方向繼續各自飄蕩,未再匯聚起來。 兩人環視一周,目光共同停在一處看起來毫無異常的瘴氣上。 在那里。 到了這個時候,再不用說什么你先還是我先了,兩人一同過去,抬手揮散瘴氣,與其后正為赤凰翎羽快要到手而興奮得難以自抑,只好用倒立的方式來發泄情緒的妖精堪堪對視。 凌夜:“……” 郁九歌:“……” 已經倒立很久卻還是異常興奮的妖精:“……” 這個場面似乎有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