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又是被沈家用盡一切地供養,又是同金族的千金指腹為婚,地位,名譽,美人,應有盡有。更何況他天資尚可,日后說不準還能晉入少君之境,名揚金玉宮也不在話下。 可到頭來,金族說換人成婚,就換人成婚,甚至沈十道站在原地沒動,半句話沒說,瞧著連尸體都不太想給他收殮的樣子,足見此人cao守如何了。 故而眾人也只評判了一下新尊剛才的那一刀,和對凌夕的那一刀的區別,就不約而同地轉移目光,繼續去看新尊。 就見新尊邊走邊和她懷里的小孩說話。 具體說的什么,他們是聽不到的??谛鸵部床惶?。 只能看越說下去,新尊的面色就越發沉靜,那雙眼睛也是沉如凝墨,似乎那小孩說的話一點也不輕松。 “……金樽說,白頭仙原本在他手里?!庇羟非氛f,“這個你知道嗎?” 凌夜說:“不知道?!?/br> 郁欠欠:“你要問問他嗎?” 凌夜說:“要的?!?/br> 于是腳下一轉,就到了奄奄一息的金樽近前。 金樽一身修為被廢,莫說至尊,就是金滿堂那種境界帶來的威壓,他都抵抗不了半分。加之金滿堂的手下又不會刻意護著他,接連遭受了不少波及的他軟趴趴地癱在那里,望之竟像活不了多久了。 于是明知有人過來,金樽卻連抬起眼皮都沒力氣。只能半耷拉著眼,努力集中注意力,等待對方說話。 然對方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伸手點了一下他的眉心。 金樽登時一個激靈。 疲軟的四肢忽然充滿了力量,雖遠遠不及以往還有修為的時候,但這點已足夠支撐他從地上站起來了。 金樽左右扭動了一下脖子,又伸展雙臂,活動肩膀,直至整個人都舒坦了,才晃晃悠悠地爬起來。而后眼皮子一抬,見來人是凌夜,他當即一哂,對凌夜的來意心知肚明。 還真讓那小孩說對了,她把事情處理完,就真的來找他了。 隨手布下屏障,凌夜直截了當地問:“白頭仙被偷那日,你在哪里?” 金樽想了想,說:“我在外面?!?/br> 正因為不在金族里,沒把白頭仙帶在身上,白頭仙才會被人偷走。 凌夜問:“那你怎么知道白頭仙被偷了?” 金樽說:“啊……是我沒說好?!彼遄昧艘幌卵赞o,重新說道,“我那日有事外出,就沒把白頭仙帶在身上?!?/br> 等辦完事回去了,恰好碰到他房里遭賊。 他當時動作慢了點,沒能看到那賊的長相,只看到對方干凈利落地翻墻遁走,速度完全是他望塵莫及的,他也就沒傻不愣登地去追。之后他推門進屋,仔細查找一通,這才發現白頭仙不見了。 “是我們金族的人?!苯痖走呄脒呎f,“他太熟悉我那兒的路,非本族人,不作他想?!?/br> 凌夜說:“直系還是旁系?” 金樽說:“直系?!?/br> 他們金族等級森嚴,直系能出入旁系居所,旁系卻萬萬不可進到直系的地盤。 特別是他這種人,包括金滿堂在內,所有人都是他成為少君路上的假想敵,旁系人連他居所在哪個方位都不清楚,還談何摸到他房里偷東西? 并且,以他當時的修為,他連那賊的臉都沒看到,只匆匆瞥到那賊的背影—— 當時他還是少年,身材挺拔卻瘦削,外人說他跟顆竹子似的;那人則是和他完全相反的肩寬背厚,身材高大,瞧著就是棵參天大樹,還得是樹齡好些年的那種,方能有尋常青年所沒有的厚重。 于是金樽篤定道:“偷白頭仙的,肯定是直系里的長輩。不過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么多年,我也沒查出來?!?/br> 言下之意就是,我一個本族人都沒查出來,你個外人就更別想了。 凌夜果然沒再追問,只說:“日后你若得到什么消息,能告訴的話,請務必要告訴我?!?/br> 金樽應了,說:“如果還有機會的話?!?/br> 凌夜了然。 此次少君之爭,他被金滿堂廢掉,金滿堂就是不殺他,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得知白頭仙和金族有關,凌夜看了眼金玉露,正待離開,就聽金樽又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附贈你一句話吧?!?/br> 凌夜說:“什么話?” 金樽說:“一句對你應該挺重要的話——小孩把耳朵捂上,不準偷聽?!?/br> 郁欠欠撇嘴,依言捂住耳朵。 金樽卻不信他,非讓凌夜再布了道屏障,確保除他們兩人之外,誰都沒法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他這才湊近過去,聲音壓得極低。 “……” 聽完金樽的話,凌夜如遭雷劈,表情瞬間凝固。 她慢慢回頭,看向那好運得一旦她對他動手,就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后地撲過來,拼著得罪她這位新尊的危險,也一定要護他安全的凌懷古。 她看著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復雜。 先是金玉露,再是凌夕,最后是江晚樓。 明明只是一個世家的家主而已,凌懷古他何德何能,竟讓一位帝君、一位至尊親自保駕護航? 江晚樓也就罷了,這邪尊為了金玉寶珠,借凌懷古逼她是非常正常的。 那么金玉露呢? 金玉露究竟是以什么理由,不惜三番兩次地阻攔她? 她和凌懷古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關系,真的只是借由沈千遠和那位千金的婚約,以及凌夕和沈千遠的表親維系,從而搭建起來的庇護? 凌懷古,他到底是誰? 凌夜想了許多,可最后她什么也沒說,只向金樽一點頭,算是謝過。 金樽盯著她瞧了會兒,見她是真的心性堅韌,聽到那樣的話居然也沒怎么失態,不由拱拱手:“今日承了姑娘的情。如他日能再相見,望姑娘屆時還能記得我這個無名小卒?!?/br> 先前凌夜那一下,不止是讓他恢復了氣力,還讓他丹田也好受許多。 雖還是個不能再修煉的廢人,沒法重修東山再起,但就這份人情,足以讓他記一輩子了。 凌夜說:“再會?!?/br> 然后就走了。 這回再沒出現什么變故,她總算到了凌懷古面前。 她看著凌懷古,不說話,也不動作。 凌懷古也看著她。 就在凌懷古以為,她是要說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就見她抬手,點了點眉心,竟似有些煩憂。 之前那位圣尊,別人看不出來,她卻能一眼認出,那不是真正的郁九歌。 郁九歌沒在玉關洞天,也沒在這玉關湖畔。 他在哪? 這想法轉瞬即逝,凌夜也沒以神識搜尋第二遍,只說:“我要去赤凰山。你跟我一道吧?!?/br> 說完,法訣一掐,她抱著郁欠欠轉身就走,凌懷古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不管他如何拖沓,也始終無法超過五步之遙,完完全全被她控制住了。 而見她走,江晚樓竟也沒動,就那么目送她離開。 少頃,他同重天闕對視一眼,做了個唯有他二人能明白的手勢,十分瀟灑地走了。 重天闕自然也立即離開。 …… 凌夜腳程很快,不過片刻功夫就已遠離玉關湖,馬上就要到金玉宮和赤凰山的交界處了。 暗自思考許久,也沒能想出什么來的郁欠欠這時問道:“你把他帶上干什么?不直接殺了嗎?” 凌夜聞言,沒有立即回答。 她回頭看了眼凌懷古,方才輕聲答道:“因為金樽告訴我,他似乎……不是我爹?!?/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粗長,不接受反駁。 好吧事實是我沒睡夠,以及剛好寫到這里副本結束,新副本就從下章開始了。 我調整一下作息,盡快恢復早十點,啾咪=3= 第33章 揚名 “我少時見過你父親?!?/br> 金樽是這么對凌夜說的:“那可真正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你當心現在這個凌懷古, 他恐怕不是你生父?!?/br> 這話說得十分輕巧,仿佛只是根據這些年來凌懷古性格上的變化,隨口那么一提而已。 可凌夜聽進去了。 她想起她幼年, 即夜言死前的那一兩年, 她初初記事的時候, 盡管至今沒有太多印象了, 但她還是隱約記起,凌懷古那時對夜言確實是很好的。對她也很好。 凌夜所記得的說夜言是他摯愛, 說他會好好養育她,這些話,全是那個時候的凌懷古說出來的。 是什么時候變的呢? 凌夜仔細回憶,卻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多少。 只記得她記事后不久,夜言被傳染病遭到軟禁, 再之后就是凌懷古接沈微和凌夕進門。 那么,就是在傳夜言染病之前, 真正的凌懷古失蹤抑或死亡,取而代之的是現如今的這個凌懷古? 可他為什么要假扮凌懷古?她并未從他身上看出有任何偽裝的痕跡。 這具身體,究竟是他自己的身體,還是真正的凌懷古的身體? 如果是前者, 為什么以她如今的修為, 她竟也無法從他身上感應到他二人并非親生父女;可如果是后者的話,魂靈與軀體不相符合,他是以怎樣的手段來保養這具身體的? 這個替代了她真正的父親的人,到底是誰? “……你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