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能對這份榜單動手腳的，大約只有太子陳襄了。

    他要做什么？

    顧辰飛又看了一遍榜單，默記下那幾個并沒有資格進入榜單的舉子姓名，又囑咐了親信幾句，悄悄查了起來。

    做完這些，他忙回了流韻居，去趕著見那個沒有睡，還在等自己回去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祝愿大家平安健康~~~~~~~~~~

    第82章

    榜單名錄上本不該出現的人, 成了重點的調查對象。要知道他們只在第一輪考核中就出局了，日后擔任將官，對于本朝的兵力管理和邊境守衛, 都造成了隱患。

    過了幾日, 顧辰飛派去的人, 查到了名單上面的家族，平日里同太子交往甚密。在沒有公事的時候, 私下進行來往。在其中牽線的, 竟然是此次的主考官之一, 兵部右侍郎。

    這些家族, 平日里同毅王府和太師府交情一般。太子此舉, 無疑是想要培養自己的心腹，只效忠于自己的勢力。

    毅王府平日里的一些耳目, 顧辰飛也可以動用。利用他們常年隱藏的情報網，很快就查明了賄賂相關的銀兩地契來往。

    證據都有了。顧辰飛唯一吃不準的，太子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兒子，陛下是否會懲治他。陛下早年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人到中年，才將政務大多甩給了父親，只在意著馮貴妃。若他執意袒護太子，別人也沒有辦法。

    可此事涉及林兆源, 他不能不管，只是追查到底，太子必定深恨于自己。他現在的性子, 依舊不害怕得罪什么人，但有了許多牽掛后，難免束手束腳。

    顧辰飛騎馬走在路上，正巧在路上瞧見一個人。此人名叫洪樹，是本次武舉的舉子之一，原本應當在榜單上，可卻被太子的人擠掉了。

    他正扛著大包，在店中忙活，天氣涼了些，依舊汗涔涔的，轉頭看見了顧辰飛，行禮道：“將軍?！?/br>
    顧辰飛問道：“你家中住在此地？”

    洪森搖了搖頭：“我家中遠在蜀地，原本因武功不錯，便將全副身家帶出來，來搏一條出路?？上已劢缣?，低估了別人，技不如人，不小心輸了?！?/br>
    對于寒門子弟來說，來京考試，就要耗上幾個月的功夫。顧辰飛自小長在富庶之家，聽過貧寒人家的一些苦楚。乍見這種冤屈，心中一沉。

    他對太子，并無特殊看法。哪怕知道他現在的位置，大約是自己的，也沒有因此生出不滿來。往事陰差陽錯，說不定是誤會?？蛇@次為了培養自己的心腹，而隨手改變沒有背景的子弟命運，實在不可理喻。

    “若你無事，隨我過來，我有話同你說?！?/br>
    洪樹心中十分欽佩這個在邊境大勝的將軍，忙說：“無事，將軍請吩咐?！?/br>
    到一僻靜處，顧辰飛說道：“你的名字，原本應當在最后的榜單上面，有人動了手腳?！?/br>
    洪樹不解地看著顧辰飛，問道：“將軍的意思，是有人頂替了我？”

    “對?！鳖櫝斤w說道。

    “可我沒權沒勢的，便是被頂替了，又如何呢?！焙闃淠樕下冻隹酀男θ?。

    “我想徹查這件事情，讓被頂替的人，名次恢復。你可有心助我一臂之力？”顧辰飛不疾不徐地說道：“此次涉事的人皆是有權有勢的人，但你若幫我，我會保你安全。你考慮考慮?！?/br>
    洪樹是孤注一擲來的京城，他自小喜歡舞拳弄棒，心里覺得能靠這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墒虏浑S人愿，落了榜，正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自己欽佩的將軍，為武舉一事，找上門來，哪有拒絕的道理。他忙道：“小人任憑大人差遣?！?/br>
    第二日，京城郊外的路上，有一輛裝飾精致的馬車，慢慢地駛向皇宮。

    馬車里的人，是當今皇帝最小，也是唯一的叔叔。當年皇位爭奪激烈，皇族不少人都在爭斗中死亡。唯獨剩下一個長輩，備受皇帝的敬重。

    可這位老皇叔，行事卻沒那么讓人敬重。生來富貴，整日游手好閑，斗雞追狗。曾有人疑心他韜光養晦，可養了大半輩子，毫無建樹，家中只有一個女兒，大家才沒有繼續猜測。

    近兩年，老皇叔住在京郊，每隔三個月，就進宮見見自己的皇帝侄兒?？山袢詹恢醯?，平日里十分太平的路上，竟沖出了八個山匪。

    老皇叔平日看上去不講究，可自覺是去皇宮，只帶了兩個侍衛，此時哪里擋得住。正當侍衛想要在馬屁股扎上一刀，幫助王爺跑路時，有一大漢沖了過來。僅拿一扁擔，同侍衛們一同將山匪打炮。

    老皇叔十分感動，問道：“壯士哪里人??？”

    “小人蜀地人士，本是上京參加武舉，落了榜，如今沒有盤纏回鄉，便想幫人挑些東西，掙些錢財?！焙闃湔f道。

    老皇叔看他剛才的武功比自己的侍衛好多了，便道：“你救了我性命，我原該給你些銀兩，若是你愿意做我的侍衛，那就更好了?！?/br>
    洪樹露出為難神色：“可我想回到家中?！?/br>
    “哎，你可以考慮考慮?！崩匣适逍Φ?。

    到了皇宮，老皇叔依舊同以前一樣，將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講了出來。他深諳做臣子的道理，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生活，能讓皇帝更加信任。當中，包括路上遇到的山匪和侍衛。

    皇帝得知后，忙問：“皇叔可有傷到？”

    “沒有，老臣無事，陛下莫要擔憂?！崩匣适逭f道：“救我那壯士武功極高，是本次武舉的舉子，正好落了榜，待會帶他回我府上，做我侍衛?！?/br>
    “武功很高？”皇帝微微皺眉。昨日宿在慶和宮，一個夜間，飛來七八只鴿子，腿上都纏著信件，訴說武舉作弊的事情，甚至還附了被替換的考生名單。

    “對啊?！崩匣适逭f：“以一敵六呢。雖說山匪武功一般，但這氣勢比一般人強許多了?！?/br>
    皇帝聽完后，問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洪樹?！边@個名字，正好同信里面的名字，對上了號?；实蹧]有繼續問，只關心老皇叔的身體。

    老皇叔離去后，皇帝便召了一個與此次考試毫無關系的大臣，查一查武舉一案。

    顧辰飛知道，這個大臣也同太子關系不錯。他在夜里，命人將他曾經犯過的事情，用書信投遞進了府中的大門。

    第二日，這位大臣便稱病。

    一連召了幾位大臣，最后都以稱病告終?；实壑辣澈笾?，不肯罷休，只好換了幾個清廉耿直的大臣，徹查此案。

    顧辰飛得了消息后，依舊像往常一樣，在當值的日子里入宮。午間的時候，在皇宮里遇見了太子。

    太子笑問道：“世子當真要徹查到底？”

    “太子是說武舉一案？那是陛下在徹查?！鳖櫝斤w說道，武舉舞弊一事，宮內外已經是沸沸揚揚。

    “我想聽世子一句真話?！?/br>
    “武舉舞弊，有失公正，長此以往，不利于朝堂風氣?！鳖櫝斤w凜然道，依舊沒有承認。

    太子先前并沒有想過為了此事同顧辰飛發生沖突?？墒亲罱欌x同自己往來密切，定要將林兆源從名單中擠出來的，他一查，林兆源家中沒有朝廷根基，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誰料惹出了后面的事情。

    見他態度堅決，太子并不驚慌，只道：“那就祝早日查出真相了?！?/br>
    三日后，大臣匯報了結果，賄賂兵部右侍郎的人，是趙太師門下的學生?；实郾銓⑸姘傅膸讉€臣子，貶的貶，罰的罰。

    可太子殿下，從表面到內里，沒有因此事受到一點創傷。反而是趙太師，因為學生私底下早早為太子效力，不得不為他承受著風波。

    原本關系就不甚好的太師府和毅王府，斗爭更加焦灼了起來。

    事情的結果，顧辰飛并不驚訝，唯一吃驚的是太子的為人，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心思縝密。這一點，怕是一手教他的老師，都沒有察覺到。

    胡蓮心回太師府，亦受了一頓訓斥。趙誠在此事中，不得已將自己最得意的門生推出來，心中難過于太子如此不成器，絲毫不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胡蓮心恭順地聽了一頓數落，末了不忘孝順地安慰趙太師。

    太子陳襄心情正佳，見到她回來，主動問道：“今日從太師府回來，太師可擔憂我們？最近朝中多事，是我這個太子，有愧于恩師教導?！?/br>
    “太子言重?！焙徯拿Φ溃骸白娓覆贿^是年紀大了，喜歡囑咐晚輩，說久了，也是有的?！彼?，這兩個人，一個都不好得罪，沒必要在此時煽風點火。

    “哦?！碧佣嗽斨徯?，沒看出端倪，又微笑道：“太師沒有怪罪我就好。方才我看你的神情，還以為出了事情?！?/br>
    “怎么會?！焙徯男Φ溃骸爸徊贿^是聽說了一件離奇的事情，又覺得做不得準?！?/br>
    “何事？”

    “前些日子，我在路上遇見毅王爺的侄女，熟絡了些。她同我說，她母親曾經見過，顧世子出生是個半夜，有人從外面抱了襁褓進來?！焙徯闹划斪鲆患衩匾萋剚碇v，一派天真好奇的樣子。

    太子心里一凜。對于顧辰飛，他心中一直隱有不安?！八€說了什么？”

    “何氏后來還找人問過，都說是奶娘的孩子?？伤宄赜浿?，毅王妃當年早產，奶娘是白天臨時找的?！焙徯男Φ溃骸拔倚闹幸贿呌X得這件事情離奇，一邊覺得南詔國那群人，說話也不是全無根據?！贝辞宄幽氐纳袂?，她忙閉了嘴巴。

    “事涉朝廷重臣，父皇金口玉言，說過他就是毅王爺的孩子。此事，你不可再隨意提起！”太子寒聲道，一改往日溫和之態。

    胡蓮心忙道：“妾身明白?！甭曇袈犐先ハ袷窃陬澏?，心中卻在得意。

    皇宮，皇帝召了毅王爺進宮說話。

    皇帝說：“太子行事所為，讓朕感到疑惑?！彼麑鼛啄甑恼聸]怎么上心過，可以毅王爺為首的幾位重臣，時常將重要的事情匯報于他。太子的學習情況，他也是了解的。

    天家父子之事，毅王爺深知臣子本分，并不想多言，只聽著。

    皇帝嘆口氣：“像此次武舉一事，更改的榜單名錄，皆是因為他想養自己的心腹?？呻薅嗄瓴粏栒?，只將政務交由你們幾個大臣，太子在朝中，既無兄弟爭位，也無父親疑心，為何要繞開所有人，利用武舉，暗中行事?！?/br>
    “臣忠心耿耿，盡心辦事，對太子從未有不敬之舉?！币阃鯛敼蛳抡f道。

    “顧卿，你起來，我叫你過來，自然不是興師問罪?！被实蹏@道：“不止這一件事情，許多事情，朕都感到不解，太子在宮中，對諸事，皆有防備?！?/br>
    “請陛下明言?！币阃鯛數?。

    皇帝道：“當年趙誠帶著他，持信物，到了皇宮，我一看年齡和信物都對的上，就沒多疑。只命人去了他自小長大的村落，調查他的過去，是一名無父無母的小乞兒。我如今有些懷疑，便想重新調查?！?/br>
    “是?！币阃鯛敼Ь吹?。當年認回一事，十分匆忙，他不在京中，回去才聽說東宮要立新太子。

    “你將手頭的事情吩咐了，便借巡視黃河河道的事情，悄悄命人去太子從小居住的村落，探查一番?！?/br>
    “臣領命?！币阃鯛斨?，卷入皇位迷信，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杀菹庐斈陮ψ约河兄鲋?，如今肝腦涂地，亦算不了什么。

    第83章

    從宮中回來, 毅王爺便派人叫顧辰飛過來。

    “陛下命我去巡視黃河河道，過幾日就要前往了?！?/br>
    “眼看要冬天了，為什么要去巡視河道？”顧辰飛不解, 冬天的河道邊上, 寒風冷冽, 越向北越冷。毅王爺身有舊疾，恐怕受不住。

    “去歲冰凌曾導致黃河水位上漲, 險有決口之虞, 欽天監經測算, 今年冬日暖于往年, 正適宜去考察河道?！币阃鯛斦f道, 心中明白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為無論結果如何，日后太子獲知消息, 必定離心。

    “那您在路上一切小心?！?/br>
    “我一去就是幾個月，過年之前，都未必趕得回來。你在家中，務必小心行事, 不可多生事端?！币阃鯛敹谡f。

    “我最近并沒有做什么?！?/br>
    “沒有做？最近武舉一事，你沒有插手？”毅王爺板著臉看著他。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鳖櫝斤w厚著臉皮笑笑。

    毅王爺嘆口氣：“你這樣做，也沒有什么錯。以前我總怕你做事莽撞，現在稍稍放得下心, 雖然……”他停住，不再說剛才的事情，面上浮現出幾分欣慰之色, 緩緩說道：“你眼看也要做父親了，行事更該穩重。你娶親前，我命人打聽過永寧侯府的境況，永寧侯雖無治國之才，為人沒什么大差，不是欺凌弱小之輩。我們家里，原也不靠著別人發跡，媳婦只要德行好，其他的都沒什么。你娘嫁到京城多年，對這里一直沒多喜歡。讓你娶一個鄉下長大的姑娘，是覺得你娘會喜歡?！?/br>
    他們很少這樣平和的聊天，哪怕是如今關系恢復，也不曾有過溫情的對話。顧辰飛心中隱隱覺得不詳，便問：“陛下是不是讓您查別的事情？聽說那邊有時候會有河匪出沒，要不我向陛下請旨，讓我去吧?！?/br>
    “胡說了?！币阃鯛斠妰鹤雨P心自己，心中自然高興，嘴上卻很嚴厲：“陛下之意，我等遵從就是了。你爹我像你這個年紀，天南海北都走過，哪里怕河面上的一伙不成氣候的匪盜?！?/br>
    “是?！鳖櫝斤w忙應道。他知道父親的脾氣，決定了的事情沒法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