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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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镕心里頓時明朗:“知女莫若母,還是您提醒了我?!?/br> 言夫人笑道:“那也要女婿可靠才好,镕兒,回去吧,替娘把扶意哄高興,今天都被她爹氣哭了,可憐見的?!?/br> 祝镕很是心疼,既然岳父今天不愿見他,便辭別岳母,匆匆趕回家去。 清秋閣里,扶意把自己悶在房中半天,晚飯也不肯用,靜謐的院子,下人們做什么都輕手輕腳,生怕再惹怒少夫人。 這會子終于有動靜傳來,扶意立時站起來,跑到了門前。 果然是祝镕回來,他大步走向自己,高大的身體擋住了下人們的視線,含笑看著委屈巴巴的妻子,輕聲說:“丫鬟mama們都看著呢,該笑話你了?!?/br> “镕哥哥,我爹不講道理……”扶意心里委屈,“他又不要我了?!?/br> “沒有的事?!弊iF哭笑不得,摟著扶意進屋,順手就關上了門。 面對家國大事,妻子向來沉著冷靜,毫不懼怕,偏偏自家父女間的家務事,總也處理不好,從紀州到京城依然如此,幾乎成了她唯一的弱處和無能。 但岳母也提醒了祝镕,扶意心里終究還是在意她的出身,一個平民女子走到這一步,所承受的目光和言語,怎么可能不對她產生影響。 父親不愿來公爵府小住,在扶意看來,便是一種自慚形穢,父親的否定,讓她最后的堅持也撐不住了。 “好了,越來越愛發脾氣?!眱煽谧雨P上門后,就在原地站著沒挪動,祝镕低頭捧起妻子的臉頰,見白嫩的肌膚上掛著淚珠,他不免心疼,“還真哭了,傻不傻?” 扶意委屈地說:“我又和我爹吵架了,我還以為,我們再也不會吵架的?!?/br> 祝镕滿眼寵愛,笑道:“你一著急,就不能和爹好好說話,等我一起去勸說多好?!?/br> 扶意伏在他胸口問:“镕哥哥,是我不好嗎?” 祝镕笑道:“我不能說爹不好,只能說你不好了?!?/br> 聽這話,扶意卻沒有惱,而是沉沉一嘆:“我就是虛榮心作祟,我知道……” 這個時辰,京城大街小巷燈火漸暗,太尉府里各處院落也熄燈安寢。 因今日訪客離去晚,這會兒秦影才帶著貼身婢女,來祖父祖母的院子請晚安。 走到臥房門前,婢女們停下,秦影如往日一樣進門,但才走到屏風后,就聽祖母說:“雍羅國那么遠,你怎么舍得呢,孩子這一去可再也見不著了。別人家都避之不及,你怎么還安排起人來,要教她什么雍羅語?” 聽這話,秦影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嚇得渾身僵硬。 秦太尉說:“我只是有個準備,沒說一定要送影兒去雍羅,那也得皇帝看得上才行。哎……新君即位后,我和兒子們在朝堂行事處處掣肘,我們秦家怕是很快就落得閔府一個境地,我這一頭白發,就快撐不住了?!?/br> 第516章 太尉府的窘境 秦影冷靜下來,轉身退出了祖父母的臥房,示意門外的丫鬟:“通稟一聲?!?/br> “是……”那丫鬟雖覺得奇怪,還是照著做了。 再進門,便見祖父祖母和顏悅色滿目慈愛,言語間只字不提方才那些話,她行禮問安后,像往常一樣退出來。 遇上秦昊也趕著來請晚安,兄妹倆在廊下相遇,他和meimei打招呼,可meimei卻視而不見,仿佛心事沉重地從身邊走過。 “影兒?”秦昊站定又喊了一聲。 “哥……”秦影回過神,福了福道,“哥哥見諒,方才沒看見你?!?/br> “你沒事吧?怎么,被爺爺罵了?”秦昊走來,低頭仔細看meimei,關心道,“傷好些了嗎,還癢得厲害嗎?” 秦影只是搖頭或點頭,仿佛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又怕被哥哥察覺出什么,便道:“哥哥趕緊去,爺爺和奶奶要睡下了?!?/br> “那你好好的,傷口要是癢得厲害,找郎中瞧瞧?!鼻仃徽f,“但熬過去就好了,這皮rou長起來時都會癢,千萬別抓爛了?!?/br> 秦影應下,推著哥哥去請安,待他走后,不自覺松了口氣,這才回閨閣。 入寢更衣時,丫鬟為她換了新的紗布,其實現在傷口已經大部分愈合,不需要紗布再抵擋傷害??墒菄乐責齻氖?,變得十分丑陋,裹上紗布,只是為了遮羞。 但郎中說,她年紀小,這些疤痕將來會慢慢淡化,三五年后就算有些退不去的印記,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可怕丑陋。家里的婢女每天按時按刻來給她擦藥膏,有人伺候著,不怕養不好。 所以…… 秦影看著自己的雙手,這些傷痕,不足以讓她避開和親,萬一祖父真的為了家族將自己送出去,又或是皇帝先選中了她,心內一陣陣絕望涌起。 秦影試著握起了拳頭,緊繃的皮膚有撕扯般的疼痛,她到底妥協了,又松開了十指。 此時小丫鬟來稟告,說她父親剛到家,但十分疲倦勞累,夫人已經傳話來說,不必公子小姐們過去請安。 “知道了?!鼻赜皯?,“父親貪涼,別叫他吃冷食,身體越發受不住?!?/br> 下人嘀咕了一句:“老爺這幾日回家,總是累得飯也不想吃,朝廷上怎么突然這么忙呢,咱們老爺過去挺清閑的呀?!?/br> 秦影知道,新君即位后,朝廷官員明面上看著沒多大震動,實則早已重新洗牌,父親所在的部門裁撤了數名官員后,原本散在眾人手里的事務,都落在了父親的身上。 白日里她已經聽家中兄嫂議論過,父親一旦堅持不住,唯一的出路是自請辭官,那么皇帝不僅達到了削弱秦氏一族的目的,還不與他相干。 秦影倒也不怪當今,君臣之道向來如此。 先帝在位十年,秦氏一族如日中天,哪怕最后明哲保身,沒有在皇帝和勝親王之間做選擇,那終究也是先帝的寵臣。 爺爺和叔父們,想要在新君的龍椅下,再尋立足之地,必然是要脫一層皮的。 走到書桌旁,桌上擺著今天剛算完的,家中過端陽所需的花銷,今年頗有些艱難,唯有借故先帝喪期不得鋪張,來掩飾金錢上的捉襟見肘。 爺爺和叔父們,這些日子花錢打點諸事,金銀如流水般出去,旁人不知道,管著家中賬目的秦影心知肚明。 閔府昔日的風光和今日的落魄,成了滿京城的笑話,秦影坐下來,一頁頁翻過賬本,不敢想自家若也有這一天,如何了得。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幾本書上,每一本書里,都夾著漂亮的書簽,那是她過去給自己做的,總盼著有一天能夾在書里,光是看一眼都喜歡。 如今,她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書放在桌上,可到了適婚之齡的自己,前途依然渺茫。 伸手撫過封面,打開扉頁,祝家三嫂嫂的字跡,乍一眼看是端正秀麗,看久了,便能見一股子立世的氣魄,令人精神一振。 秦影提起筆,想要模仿一個字,可手指不聽使喚,筆尖顫得厲害,最后只落下一團墨。 “小姐,這么晚了,怎么想起寫字?”丫鬟們正要吹滅蠟燭,見狀便停了下來。 “不寫字,手里閑著,隨便摸兩下?!鼻赜暗?,“熄燈吧?!?/br> 丫鬟問道:“小姐,您幾時去公爵府上學,到時候,奴婢能不能跟著一道去見識見識?!?/br> 秦影搖頭道:“也許只是一說罷了,爺爺不會真叫我念書去的,別惦記了?!?/br> 另一個則好奇地問:“昨兒宮里游園會,聽說很冷清,那些府里也太不給皇后娘娘面子,膽兒可真大?!?/br> 可秦影回想昨日,不自覺笑了。 身為太尉府嫡女,她從小隨祖父母進宮赴宴,出入世家貴族,什么樣的場面沒見過。 可是昨天,實在高興,年輕姑娘們在一起,沒有互相攀比,沒有酸言冷語,沒有假惺惺的寒暄客氣,不說金銀不談珠玉,講的是各地風光,是古今傳奇,短短半天光景,聽聞的那些事兒,足夠她回味幾個月。 夜漸深,公爵府清秋閣的臥房里,扶意在燈下看師哥師弟們的答卷文章,自然這是他們背默謄抄下來,那些答卷早已封存在宮里,便是祝镕也拿不到。 “怎么樣?”祝镕洗漱歸來,見扶意長眉輕蹙,笑道,“你這神情看來,不盡如人意?” 扶意搖頭:“倒也不是,師哥們的文章自有長處,我不是閱卷官,看個熱鬧罷了?!?/br> 祝镕道:“但父親不甚滿意,雖然我盡力解釋了,閱卷中若非施展這般特例,閱卷官看不見考生的名諱,一切公正嚴明,絕不容許營私舞弊??筛赣H依然覺得,是受了公爵府和王府,乃至皇帝的影響,左右了最終的結果?!?/br> 扶意心里還有怨氣,自是沒好氣:“他就這么不自信,所以在他看來, 我這個女兒也不過如此?!?/br> 祝镕嗔道:“你看你,別的事總能好好商量,怎么一牽扯上爹爹,就浮躁不耐煩,和我尚且如此,你能不和爹爹吵起來嗎?” 扶意不服氣,但沒頂嘴,把手里的紙張收起來,打算明日再細細看一遍。 祝镕問:“生氣了?” 扶意瞥他一眼:“你進門到這會兒,都是幫我爹說話,我敢生氣嗎?” 祝镕直搖頭:“我現在才懂,什么叫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啊,還不是被父親寵壞了,就算是韻之,也不敢在二叔跟前這么臉紅脖子粗的吵架?!?/br> 扶意軟下幾分:“我知道我又氣壞他,今天說了負氣的狠話,其實我很后悔,可當時我氣急了,不是故意的?!?/br> 祝镕道:“爹不會和你計較,明日我陪你去賠不是?!?/br> 扶意委屈地看著他:“镕哥哥,你煩我嗎?” 祝镕點頭,卻又撐著書桌,探過身子,在扶意唇上親了一口:“經歷了那么多事,天下事也好,家務事也罷,每一次見你沉著冷靜地處置應對,我心里都擔心自己將來有一天會配不上你。自然,不是我要我的妻子無能弱小依附于我,總之就是,見到你還有這一面,我反而不擔心,你會把自己越繃越緊,多好?” 扶意眼中有幾分笑意,口是心非地嫌棄著:“你這嘴,是抹了蜜來的?” 祝镕便又親了一口:“你嘗嘗?” 扶意推開他:“最壞的就是你,我還指望你護著我,跟我爹對抗呢?!?/br> 祝镕說:“要我跟岳父對抗,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扶意笑了,起身繞過書桌膩在丈夫懷里,一臉為難:“我又對我爹放狠話了,怎么辦,收不回來了?!?/br> 祝镕皺眉:“你都說什么?” 扶意怯怯地說:“我叫他有本事一輩子別來京城,我也不回紀州了,從此父女再不相見?!?/br> 祝镕板起臉:“你啊,該不該打?太胡鬧了,還好我今天沒見到父親,我可沒臉去見他了?!?/br> “镕哥哥……” “可再不許了,那是你爹?!?/br> 扶意說:“那你不是還把你父親……” 后面的話,她沒忍心說,而祝镕即便明白,也不至于生氣,好脾氣地說:“兩碼事,可就算我把他關起來,他也依然是我爹?!?/br> 扶意正經地說:“我明天一早就去道歉,我知道錯了,他不愿意留在京城,就讓他安安心心回紀州?!?/br> 祝镕的下巴,在扶意頭頂柔軟的青絲上蹭了蹭,舒了口氣道:“我爹的事也該解決了,興華堂太壓抑,盡早送他出城吧?!?/br> 第517章 麻煩事還是找上門 臥房外,香櫞伸著腦袋悄悄張望,估摸著小姐已經被哄高興了,不禁松口氣。 轉身見翠珠送來安神湯,忙道:“不必了,有比安神湯更管用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