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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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臉漢看到,緩緩抬臂,將刀尖指向梁興。梁興緩步過去,這時才隱約看清那張冷臉,似一塊縱壑密布的瘦巖,紋絲不動。梁興知道,練武之人,最難在靜。一旦能靜,自家便不留破綻,同時也能看清對手所有破綻。他忙凝神專意,沉定氣血,等心如空杯之后,才緩緩舉刀。刀至半空,他猝然發力,向冷臉漢疾揮過去。冷臉漢舉刀一擋,“當”的一聲,兩刀重重相擊,震得梁興手掌一麻。他心中暗驚,此人氣力也勝過我,不能拼力,只能取快。 他唰唰唰連揮三刀,分別砍向冷臉漢左肩、右腰、左腿,冷臉漢身形不動,只連翻手腕,“當當當”三聲,將他這三刀一一擋開。梁興越發吃驚,此人刀法竟如此狠準,我未必能快得過他。 他在京城這些年,從未遇見過這般敵手,頓覺振奮,心想,唯有先擾動他這靜,才能逼他露出破綻。于是他使出苦練的急雨刀法,手腕急抖、刀尖亂點,上下左右一陣密集急攻。終于逼得冷臉漢動了起來,腳步不斷變換,手腕更是不住翻動。一串叮叮叮急響,雨敲銀盆一般。梁興連發幾十擊,冷臉漢竟也連擋幾十刀,竟一招不漏,驚得梁興不由得停住了手。前兩年,他與禁軍“十刀”中的頭一位比試時,也曾使過這急雨刀法,那人使刀以快著稱,抵擋時,也未能招招不漏,有三成都是閃身避過。梁興從未聽到過這般一連串不間斷碰擊之聲,竟覺悅耳之極。 他心中頓時生出些敬服,忙向冷臉漢望去。冷臉漢卻已迅即恢復到那僵冷之姿,眼中那寒光卻越發陰利。梁興心底一寒,他是要結果我性命。 他忙握緊了刀,后背卻因剛才動得太急,傷口一陣陣扯痛起來。沒有這傷,我也未必勝得了他,他心神不由得微有些亂,冷臉漢顯然也瞧了出來。他手臂一振,猝然出刀,直直刺來,刀速之快,梁興從未見過。他忙側身一閃,仍慢了半分,左臂一痛,被斜割了一刀。他急忙舉刀回攻,冷臉漢手臂一拐,竟又搶先攻來,逼得梁興又閃身避讓。腳步未穩,冷臉漢第三刀已經砍來,他忙用刀去擋。兩刀相擊,震得他幾乎脫手。 梁興知道若再慢下去,不出十招,自己恐怕便要送命。他暴喝一聲,揮刀加速,連連反擊。冷臉漢卻只退了半步,旋即又反攻過來,刀法凌厲奇崛,招招難測,卻又刀刀致命。梁興拼力遮擋,才勉強抵住,身上又中三刀。冷臉漢卻越發加速加力,那刀寒風一般劈面攻來。梁興已毫無反攻之力,只能咬牙拼力遮擋。頃刻間,身上又中幾刀,幸而并未致命。 他被逼得一路退到墻邊,冷臉漢那把刀始終在面前飛舞,將他退路全都奪盡。梁興雖仍竭力抵擋,卻知過不了多時,自己便將命送刀下。他從未如此真切目睹死亡,先一陣驚慌,旋即覺到渾身乏力、滿心疲憊,自己存活于世,其實已毫無意趣。死,反倒是好事。 這時,冷臉漢手臂一伸,刀尖直刺向他胸口。梁興看到,反倒生出渴念,手頓時垂下,身子前傾,迎向了那刀。 刀尖眼看刺中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怒叫,是他娘,在罵他。 他心頭一凜,頓時醒轉過來: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娘前頭! 那刀尖已刺進他的皮膚,他急閃一念,微一蹲身,向前一挺,讓那刀刺進了自己肩頭。冷臉漢頓時一愣。梁興要的便是這一愣,他迅疾揮刀,砍向冷臉漢脖頸。即將砍中時,又猛然停住,用刀刃逼在他喉嚨上。冷臉漢驚在那里,一動不動。 “我贏了?!绷号d忍痛露出些笑。 冷臉漢僵著身子,冷冷盯著他。目光中露出瀕死之懼。 “我輸在刀法,你輸在太想我死?!?/br> 冷臉漢目光急顫。 “不過,我不殺你。我只問你一件事,誰在背后指使你?” 冷臉漢眼中先露出驚異,隨即變作陰惻惻之笑。 “一問換一命。怎么?不肯?”梁興手底微微發力。 冷臉漢僵了片刻,才低啞著聲音說:“高太尉?!?/br> “高俅?”梁興大驚。 “他為何要殺我?” “金明池爭標,你奪了銀碗?!?/br> “龍標班歸他屬下,我替他爭來銀碗,他反倒要我死?” “你贏了,御前禁衛班便輸了?!?/br> “御前禁衛班?” “御前禁衛班是梁太尉親自揀選?!?/br> “梁師成?” “雖同為太尉,梁太尉卻是宮中隱相。你折了梁太尉顏面,高太尉若想升樞密,只有拿你賠罪?!?/br> 梁興驚得頭皮一陣陣跳,半晌才回過神:“你為何要殺紫衣客?” “我只奉命,不知內情?!?/br> “紫衣客來由你也不知?” “不知?!?/br> “那個管指揮是你殺了丟在井里?” 冷臉漢并未答言,但眼中并無否認。 “你為何恨我?” “我只奉命行事?!?/br> “不,你恨我?!?/br> 冷臉漢并不答言,目光卻隱隱顫動。 梁興一時間不知還能問些什么,不由得愣在那里。 前頭忽然傳來叫聲:“梁教頭!”似是那都頭張俊的聲音。 梁興應了一聲。十來條漢子聞聲打著火把奔了過來,最前頭的果然是張俊。他過來看到這情形,頓時睜大了眼。 梁興仍用刀逼住冷臉漢:“張都頭,這些人害了許多人性命,勞煩你將他們捆起來,交給開封府——” 可這時,他手中的刀猛然一錯,冷臉漢竟將脖頸前伸,使力一擦,刀刃割破他喉管,血頓時噴了出來。梁興忙收回刀,冷臉漢卻已仰栽下去,頭撞到地上,抽搐片刻后,再不動彈。梁興頓時驚在那里。 “你肩上這刀——”張俊在一旁關切道。 梁興這才回過神,咬著牙關,將刺進肩頭那把刀拔了出來。張俊在一旁瞧著,不由得咧嘴皺眉。 梁興忍痛問道:“張都頭一直在跟蹤我?” “我怕你們有閃失?!?/br> “你恐怕還有其他緣由,為那紫衣客?” “嗯??并非我有意隱瞞,我只是奉命?!?/br> “奉誰的命?” “韓副將?!?/br> “韓世忠?” “嗯?!?/br> 梁興驚詫至極:“他在哪里?” “他在辦另一樁要緊事,過兩日才能見你?!?/br> “他又是奉誰的命?” “童樞密?!?/br> “童貫?” 四、相偕 張用為了算命,幾乎一夜沒睡。 他想了許多法子,幾乎將古往算經里頭的全部算法都試過,卻仍尋不出一個有用的算法。即便阿翠真是大遼宗族耶律伊都的私生女,離開黃河后,真的回到汴京打探消息,真的在北郊那七處農舍中藏身,真的去了那三十八位官員中的某一家,卻仍無法算出,她此刻確切在何處。更算不出,明天她將會去哪里。 他從沒遇見過這么難的題目,一旦思入,茫茫無際,如同一只螞蟻被丟到恒河沙灘上,妄圖從那無限沙粒中,尋見其中一粒。 自小他便極好奇世間最大數字是什么,周遭卻無人知曉,最多只會說到億和兆。直至他讀到東漢《數術記遺》,才曉得,兆之后,尚有京、垓、秭、壤、溝、澗、正、載。再往上,便無人能知,只能喚作無極,或佛經中不可思議無量大數。 這些年,他雖時常用到算學,卻難得算到億和兆,更莫說后面那些大數。這兩天算阿翠的去向時,阿翠行經的每一步,都有諸般可能,每種可能又有諸般可能??他幾乎算到了最大的“載”,地面、墻面都不夠用,犄角兒和阿念替他擦抹了幾回。卻越算,離得越遠。每當算到足夠大時,總能發覺更大、更多。 挑燈算了個通宵,天亮時,一眼瞟見朝陽,他忽覺得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等醒來,已經是傍晚,自己躺在床上,犄角兒和阿念守在旁邊。想起那題目,他頓時哭起來。 “姑爺,你怎么了?” “我算不出來!” “算不出來,就莫算了,哭什么?小娘子教我緙絲,我卻連一只蟲一片葉都緙不好。我也沒哭,小娘子也沒罵我。她說做不得,便莫強做。世上愚人苦,皆因強用心?!?/br> 張用一聽,又笑起來。 “你是笑我,還是笑小娘子?” “我是笑我算不出來?!?/br> “算不出來也笑?” “莊子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便是那只朝菌,早晨生,傍晚死,卻瞪著眼,想猜破天黑后,到底該是何等景象。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正笑著,一個人連聲喚著快步走了進來,是黃瓢子,一臉驚,滿頭汗。 “張作頭,何奮并沒有逃走?!?/br> “那他去哪里了?” “應天府?!?/br> “應天府?他穿了耳洞?” “你怎么曉得?” “猜的。是何人派他去的?” “我不敢說?!?/br> “說?!?/br> “那個隱相??”黃瓢子壓低了聲音。 “梁師成?” “張作頭輕聲些!你說何奮到底是去做什么?” “他去了應天府,上了一只船,被人弄暈,放進一只棺材里。第二天,船到汴京,棺材上了岸,卻被另一個人派人劫走??” “什么人?” “那根掃帚!”阿念在一旁答道,“我家小娘子也是被她劫走的?!?/br> “掃帚?” 這時,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程門板和范大牙。 “程介史?”張用坐了起來,“查得如何?” “三十八家都已問過,自進到正月后,三十七家都沒再見過阿翠——” “剩余那家是?” “秘書丞趙良嗣。前天,阿翠曾去過他宅里?!?/br> “此人有何來歷?” “他原名馬植——” “那個遼國燕地漢人?”張用頓時想起趙不尤所言海上之盟,正是由馬植獻計,“他何時改了這名字?” “幾年前,童樞密從燕地帶他歸朝后,給他改名李良嗣?;噬弦娏怂?,頗為信重,御賜了國姓。去年任國使,渡海去與女真商談結盟之事。我妻——我去打問到,阿翠前天夜里去趙府賣首飾,那趙夫人因孩兒生病,并沒有見她。阿翠恐怕還會去,我已稟報顧大人,派了人在趙府門前暗中監視?!?/br> 張用卻立即聽出“我妻”二字,笑著贊道:“好!我用盡了古今算法,也沒能算出掃帚去處,卻被你那賢妻輕松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