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總?！眱φ髟俅涡÷曁嵝?，想征求老板什么意見。

    慕靳裴還是沒給任何反應。一刻鐘過去，他才說話，“留給星遙自己處理吧?！?/br>
    他的視線定格在那幅素描上，回想著當時季星遙畫畫前問他要那支鋼筆時任性又撒嬌的樣子，想著她眼睛璀璨如星河時的純凈美好。

    傍晚時，他們到達曼哈頓。

    慕靳裴想去看月月，他找出周羽西的電話，最終又作罷，周羽西本來就不待見他，對他一肚子意見，這個時候就別指望她能給他開門。

    他給駱松的母親打電話，鈴聲止，也沒人接聽。

    沒有其他辦法，他只好給駱松母親發消息：【阿姨，我想去看看月月，只是看她一眼，不多說一句話，也不會打擾您太久，可以嗎？】

    十分鐘過去，依舊沒動靜。

    慕靳裴吩咐司機，“直接去駱家?！?/br>
    駱家別墅大門緊閉，有個安保人員站在門口，應該是特意等著他。

    車窗降下，保安看到了他，對他揮揮手，“回去吧。這里不歡迎你。駱夫人說，這是第一次，給你面子，再有下次，她就直接報警?！?/br>
    保安又帶了幾句話給慕靳裴：“駱夫人還說，不管是生育之恩還是養育之恩，月月都跟你沒關系，季小姐對月月有生育之恩，駱家對月月有養育之恩，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就不要來湊熱鬧，強行刷存在感。所有以感動自己，卻給別人帶來麻煩的行為，都是無恥的?！?/br>
    儲征默默低頭，連駕駛座的司機也是。誰都沒敢從后視鏡里看老板此時的表情。

    別墅二樓的露臺上，周羽西正在聽音樂，她看到了院子外的汽車，那個車牌她有印象，是慕靳裴的車。

    她關了音樂回屋，駱mama正在陪月月練琴。

    月月這幾天一直彈奏小星星，這首曲子早就學過，駱mama納悶，“寶貝，這首曲子你彈得很熟練了，怎么還繼續彈呀？”

    月月沒說實話，“好聽?！?/br>
    駱mama無以反駁，“那我們就繼續彈?！?/br>
    周羽西下樓來，“媽，您知道他要過來？”在月月面前，她沒提慕靳裴的名字。

    駱mama：“嗯，他給我發消息了?！?/br>
    她叮囑周羽西，“要是他給你打電話，不用接，沒心沒肺的人，孩子到了他那里也會被養歪?！?/br>
    周羽西看著月月，“就是給她mama，我也不舍得?！?/br>
    駱mama瞅一眼周羽西，“行啦，你跟駱松你們就不要矯情了，你們才付出多少，我又付出多少？我都還沒說什么呢！”

    月月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兩手捧著駱mama的臉，“奶奶，說話要溫柔一點，生氣就不美美了?！?/br>
    “好好，我錯了?！瘪榤ama又換了一個語調跟周羽西說：“行了啦，你跟小松呀，你們倆就不要不開心?！?/br>
    她問月月：“這樣說話行嗎？”

    月月對著她豎了個大拇指。

    周羽西聳聳肩，無語凝結。大概一物降一物，她這個婆婆向來強勢，家里所有人都得讓著她，誰知道在月月面前，婆婆就徹底沒了脾氣。

    月月摟著駱mama的脖子，“奶奶，我明天要跟星星去秋游寫生，我想準備一些零食?！?/br>
    “可以?！瘪榤ama問：“你想帶什么？我們去采購一些?！?/br>
    “布丁，我們要買各種口味的布丁?！?/br>
    “那個沒營養，你不是不喜歡吃布??？”

    “現在喜歡了，我覺得你說得對，小孩子不能挑食，什么都得吃?！?/br>
    “……”駱mama逗她，“那明天早上我給你做烤蘑菇吃，好不好？不許挑食，可是你說的哦?！?/br>
    月月眨了眨眼，突然不吱聲了。

    駱mama始終想不明白，這孩子怎么會不吃蘑菇，芝士也不吃，一點都不能沾。

    夜色降臨，季星遙完成了一幅靜物畫，這兩天她一直待在畫室，明天約了月月去寫生。她也好多年沒在外面畫過畫，竟有些期待。

    準備好她跟月月要用的寫生畫板，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季星遙以為是慕靳裴又換了一個號碼打給她，她摁斷沒接。

    很快，有消息進來。

    【星遙，是我，加萊，我在曼哈頓，晚上能見一面嗎？】

    季星遙對著手機若有所思片刻，回她：【地址發我?！克胤繐Q了衣服，準備去赴約。

    謝昀呈剛好回來，瞅著她身上的衣服，“還要出去？”

    “嗯?！奔拘沁b：“見你的前女友?！?/br>
    謝昀呈遲疑一瞬才反應過來是誰，“我陪你？順便給你出出氣?！?/br>
    “用不著?！奔拘沁b穿上風衣，“我沒那么心胸狹隘?！?/br>
    “呵?！敝x昀呈不屑，“說得自己好像多大度一樣?！彼矐械酶?，給她安排了兩輛車。

    咖啡館里，唐加萊早就過來，她一直盯著門口進出的顧客看，坐如針氈，矛盾復雜的心情一如五年前等季星遙那次。

    她仿佛能預見結果，可還是抱著一絲僥幸過來求季星遙。

    煎熬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季星遙終于姍姍來遲。

    “星遙，好久不見?！碧萍尤R抿抿唇，心中有愧。

    季星遙沒吱聲，在她對面坐下，眼鏡也沒摘，“說吧，給你十五分鐘時間?！?/br>
    “對不起，”唐加萊沒敢看季星遙的臉，她低頭看著杯子里的咖啡，“遙遙，當初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沒辦法，我…”

    “沒意義的道歉就不必了?！奔拘沁b打斷她，“我想你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跟我道歉，道歉不至于等到五年后?！?/br>
    “遙遙?！?/br>
    不等唐加萊說話，季星遙接著道：“我理解你的難處，五年前你跟我說出真相，告訴我慕靳裴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怪你，反正早晚我都會知道真相，謊言總有戳穿的那一天，無所謂早一天晚一天，我不是自欺欺人的人?！?/br>
    唐加萊更加痛苦，當年她也是沒辦法，她不想傷害季星遙，那是她小時候的玩伴，她也一直喜歡季星遙的靈性，欣賞她的才華。

    可父親說要是她不那么做，慕靳裴不會放過他，他們唐家就要家破人亡。

    她也害怕。

    可能怎么辦呢？

    她眼眶紅了，“遙遙…”

    季星遙擺擺手，“再惺惺作態就沒意思了，我剛才說了，你當初那么做，我不怪你，畢竟你是你父親的女兒，你肯定要先替他分憂解愁?！?/br>
    “要是我沒猜錯，那年六月份你去南非參與那個項目，就知道了你爸和慕靳裴的合作?！?/br>
    唐加萊用力攥著咖啡杯，沒否認。

    沉默了好一會兒。

    季星遙輕輕攪著已經不熱的咖啡，“你當初好心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隱隱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你之所以跟我說真相，是你爸怕慕靳裴最后心軟，不忍心跟我鬧掰，最后再反過來找他算賬，畢竟他坑了我爸那么多錢?！?/br>
    又靜默了數秒。

    “你應該沒忘記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吧，我說我不恨你，但對你再也愛不起來?！?/br>
    “謝謝你，遙遙，”唐加萊的聲音啞了，“謝謝不恨我，我本來還擔心你恨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開口求你?！?/br>
    “求我就算了，”季星遙提醒她，“當初那三個億，你還記得吧？忘了也沒關系，我記著呢。我沒想到你會背后捅我一刀?！?/br>
    唐加萊嘴角僵住，“遙遙，你聽我說，我跟我爸說了讓他把你的錢還上，因為是慕靳裴要我幫你，我爸最后被我磨得也答應了，后來不是還了嗎？”

    “再演就沒意思了?！奔拘沁b拆穿她，“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還不還的問題，我也不稀罕慕靳裴的錢，我當時求你幫忙，讓你跟那些人說說情，我能不能分期還？分四年，利息我一分不少給，比銀行貸款利率再高一點我也接受，我一下子實在湊不到那么多錢?？赡阍趺醋隽?？你不僅不幫忙還落井下石，讓他們逼我在一個月內還清，不然就把我爸那些事抖出去。這事我沒冤枉你吧？”

    唐加萊臉色發白，張張嘴又不知道要怎么反駁。

    季星遙繼續攪動咖啡，“我知道，你這么做是想讓我更恨慕靳裴，讓我誤以為他對我這么心狠手辣，我跟他就再無可能，你爸才能心安理得地花那些錢，才能坐上那個董事長寶座?！?/br>
    “你大概不知道，離婚時，慕靳裴留給我的東西我一樣沒要，就那兩個鉆石抱枕，也快夠我還賬了，只是我不稀罕他的錢。所以他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把我逼上絕路，不會逼著債權人讓我一個月內還清所有欠款，是你弄巧成拙了?！?/br>
    唐加萊用力咬著唇，唇色泛白，“所以你去找謝昀呈，就是為了報復我？”

    季星遙淡淡一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還不夠資格讓我去恨。去找謝昀呈時，我壓根就沒想到你是他前女友這一層?！?/br>
    那個時候，也只有謝昀呈有能力拿出那么多現金，他正好又喜歡油畫，她跟他合作，雙贏。

    她既能賺錢又不會荒廢自己的專業，而謝昀呈的畫廊也賺得盆滿缽滿。

    “要是我沒猜錯，你今天來求我是想要讓我給你爸寬限一些時間對吧？”季星遙瞅著唐加萊，“不可能，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從我爸那里坑走的錢，必須在兩個月內還上，連本帶息，一分都不能少！我這里有賬本?！?/br>
    她從錢包里抽出錢，把她剛才攪動的那杯咖啡買單。

    走出咖啡館，季星遙深呼一口氣。

    她一共求過兩次人，第一次，她求慕靳裴能不能借點錢給她，她把父親的債還了，她可以一輩子給m.k打工。

    那時，沒人回應她。

    第二次，她打電話給唐加萊，求唐加萊能不能幫忙讓那些人寬限一下，她分期還款，保證一分不少，利息照付。

    依舊沒人回應她。

    五年后，她成了跟他們一樣狠心的人。

    夜色很濃，彎月掛在天空，星星圍繞。

    次日一早，季星遙就起床趕往寫生的地方。她跟月月約在了河邊，畫晨曦下的曼哈頓。

    月月早就到了，她已經問了司機好幾遍時間，生怕季星遙是不是忘了要來這里畫畫。

    清早的河邊有不少游客，月月終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季星遙，“星星?！彼訐]著小手。

    “寶貝，早上好?！?/br>
    “早上好呀，星星?！?/br>
    司機和傭人把月月交給季星遙，他們回車里等。

    季星遙找了一處適合寫生的地方，把兩個畫架支開。她把月月抱在長椅上坐著，給她拿下背包，“這里是什么寶貝？這么多？”

    月月笑了，露出淺淺的梨渦，“是布丁，星星，我們一起吃?！?/br>
    “你這么喜歡吃布??？”季星遙問。

    月月點頭，其實她不愛吃，可星星喜歡，她就喜歡。

    因為季星遙和月月的顏值，引來不少游客圍觀她們作畫。他們很安靜，站在邊上認真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