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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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昀呈幾年前來過這里一趟,那次是送外公外婆到慕靳裴這里,不過他沒上樓?!鞍职旨s了朋友見面,我們晚上視頻?!?/br> “好吧,一切順利。爸爸,我愛你?!毙〔级炝穗娫?。 謝昀呈給慕靳裴發了消息:【我在樓下?!?/br> 很快,有人下來給他開門。 這是他第一次進慕靳裴公寓,灰白黑冷色調裝修風格,客廳掛著一幅油畫,跟整體布局格格不入。 油畫是一個少女背影,赤腳走向露臺的盆栽。 那個背影他一眼就認出,是季星遙的背影。 慕靳裴給謝昀呈倒了杯紅酒,見謝昀呈一直盯著那幅油畫看,他也看向那幅畫:“畫里的人是星遙?!?/br> 這幅油畫是他創作,名字當初是季星遙建議,叫《走進你的世界》。 離婚時,季星遙什么都沒帶走,就連那塊情侶表也留在了他們兩人的公寓,那個盛咖啡的保溫杯,她直接丟在了垃圾桶。 那兩樣曾經她在公寓失火時都沒丟下的東西,她全都不要了。 謝昀呈的視線從油畫上收回,他接過慕靳裴遞過來的紅酒,“謝了?!?/br> “什么貴重物品還要勞駕謝總親自送過來?”慕靳裴在謝昀呈對面坐下,他靠在沙發背上,表情不熱絡,言語上更是。 謝昀呈淡淡一笑,笑得敷衍,“結婚請柬這么重要的東西,自然得親自給你送來,一同分享這份喜悅,當然,更希望得到你這個家人的祝福?!彼麖娘L衣口袋拿出那個刺眼的深紅色信封,從茶幾上推到慕靳裴那側。 信封在茶幾上慣性滑出一段距離,差點掉下來,信封的一半懸空在茶幾邊緣。 慕靳裴搭了一眼那個信封,信封是手工制作,精美特別,不知為何,他心里隱隱不安起來,可能神經敏感了,他感覺信封上的信手涂鴉是出自星遙之手。 他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xue,聲音冷淡:“恭喜了?!彼麤]打開那個信封,看似對謝昀呈何時結婚,跟誰結婚沒有絲毫興趣。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他沒那個勇氣打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無形的恐懼感從四面八方襲來,瞬間將他包圍,這種感覺就跟當初離婚時一樣。 他惴惴不安。 謝昀呈下巴對著信封微揚,“不打開看看我未來的妻子是誰?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還得喊聲嫂子?!?/br> 這聲嫂子刺激到了慕靳裴某根敏感的神經,他募地抬眸,正巧跟謝昀呈似笑非笑的涼薄眸光撞上。 雖然他眼神帶笑,可笑里充滿了不屑和挑釁。 慕靳裴用力捏著酒杯,他微微仰頭,把杯子里的紅酒一飲而盡,重重將高腳杯‘砰’一聲置于桌上。 聲音刺耳。 謝昀呈輕輕晃著杯子里的紅酒,氣定神閑。 慕靳裴盯著那個信封足足十來秒,隨后他一把抽過來。 其實從謝昀呈微妙的表情和眼神里,他知道他最擔心的最不愿面對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窒息感一點點加劇。 即便心底的怒火蔓延,他沒有遷怒到這個信封上,他小心翼翼打開信封,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下一秒,那個刺眼的結婚請柬映入眼簾。 打開內頁時,他指尖顫了一下,就像當初離婚簽字時。 這些年來,無論是在慕家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事上,還是在公司會議上跟謝昀呈出現意見不合甚至有了爭執時,慕靳裴從沒在謝昀呈跟前丟過氣場,更沒有失態過。 可當他看到新娘的名字,腦袋有瞬間的空白,那一刻沒有任何意識,像置身在一個封閉黑暗的空間,他什么都看不見,也什么聲音都聽不到。 那是一座孤島,只有他一人。 耳邊突然傳來很久遠的聲音,‘等我結婚那天我親手給你寫請柬,還專程給你送過去,請你來觀禮。記得到時給我這個前女友包一個大紅包?!?/br> 這是當年季星遙跟他置氣時說過的一句話。 沒想到多年后,竟一語成讖。 周遭的空氣漸漸凝固,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心臟某處拉扯著,撕裂著,這還不夠,謝昀呈接下來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插他心臟。 “我跟星遙在一起五年了?!?/br> 謝昀呈起身,“五個半月后,歡迎參加我們的婚禮?!?/br> 慕靳裴眼底泛著冷氣,指尖也發涼,他耗盡了全部的忍耐維持自己最后的紳士,“假面是?” 謝昀呈不答反問:“你說呢?”酒紅他一口沒沾,放下杯子起身準備離開。 慕靳裴把季星遙的名字從請柬上撕下來,將請柬直接丟到垃圾桶,所有的忍耐在這一刻爆發,“謝昀呈,你娶誰不好!” 謝昀呈跟他對望,慕靳裴的眼神凜冽鋒利,能將他千刀萬剮,凌遲數千遍,那種陰狠一般人招架不住,讓人不寒而栗。 他一字一頓,“慕靳裴,你別忘了,你跟季星遙早就離婚了,她只是你的前妻,現在跟你丁點兒關系都沒有?!?/br> 他扣上風衣,大步離開。 慕靳裴定定看著垃圾桶里的請柬,還有茶幾上那塊從請柬上撕下來的碎紙片,諷刺提醒著他,季星遙要嫁給謝昀呈了。 他找了她五年,沒想到她就在他身邊。 直到手上有了一點力氣,他拿出手機給儲征打電話。 “假面就是星遙,她跟謝昀呈在一起?!?/br> 這句話讓儲征猝不及防,他心里‘咯噔’一下,以為老板發現了他‘背叛’的證據,他極力讓自己鎮定,想著該怎么措辭讓老板相信他。 可越想越亂。 “抱歉,慕總,是我考慮不周,我的失職?!?/br> 慕靳裴不是來興師問罪,他對儲征沒有任何懷疑。 除了他自己,儲征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不僅沒懷疑儲征,甚至理解儲征被一葉障目的無奈,就像當年的季常盛,當周圍都是謊言,他以為那就是事實。 “你之前沒查到星遙的消息,是被謝昀呈有意抹去了?!彼诿魈?,謝昀呈在暗,想要隱瞞他給他一些錯誤信息,太簡單。 也正是因為謝昀呈給了太多錯誤信息,才導致這幾年他們的調查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儲征平復好情緒:“現在有了調查方向,我這就從謝昀呈那邊入手?!?/br> “不用了,星遙她…”慕靳裴說不出她要跟謝昀呈結婚那幾個字。 “慕總,您怎么了?”儲征聽出慕靳裴聲音里的痛苦和悲傷。 “沒什么?!蹦浇崤φ{整呼吸,“你把星遙現在的聯系方式找給我?!?/br> “好,我這就去查?!蓖ㄔ捊Y束,儲征瞇了瞇眼。他現在就是個罪人,罪不可恕。他手機里有季星遙的號碼,可不能立即就給老板。 晚上十點多,季星遙才回到家,謝昀呈正在客廳喝紅酒,聽到開門聲他頭也沒回。季星遙掃了他一眼,就好像誰欠了他幾個億一樣,臉上能掉冰渣。 “小布丁狀態還不錯?!?/br> “嗯?!敝x昀呈心不在焉敷衍了句,他還在考慮直升機墜機的一些細節。 季星遙覺察出他在考慮事情,沒再打擾他,“我明天就回去了?!彼龔街鄙蠘侨?。 謝昀呈看著她背影,“多待一天吧?!?/br> 季星遙駐足轉身,“怎么了?” 謝昀呈:“后天我要去趟洛杉磯,當年事故調查小組的組長就是洛杉磯人,我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線索?!?/br> 凌晨一點,季星遙還沒睡。 臥室的燈關了,她靠在床頭看著漆黑的房間發怔。 腦海中思緒混亂,像是被剪輯的視頻集錦,一會兒是三十年前的墜機事件,一會兒是父親當年欺騙了慕靳裴母親那件事。 初遇小布丁那一幕也閃現,還有月月用軟乎乎的小手給她擦眼淚,“哭哭就不美了?!?/br> 突然腦海中的畫面跳到北京的公寓,她想到了那兩個星星和月亮的抱枕,然后,她想到了慕靳裴。 手機‘嗡嗡嗡’的振動聲把季星遙的思緒從過去拉回來,她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 第一遍她沒接,沒想到對方緊跟著又打來。 季星遙滑開接聽鍵,但沒出聲,電話那端也沒聲音。 通話處于沉默中。 不知為何,季星遙竟然對這種沉默有一種熟悉感,即便對方不說話,她還是感應到了什么。 就在她準備掛電話時,手機里傳來沙啞低沉又熟悉的聲音,“遙遙?!彼路饛奈迥昵皝淼搅诉@里。 恍如隔世。 “遙遙,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你五年?!彪x婚后的第二個月,他就開始找她,可她就像在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杳無音信。 他一度以為,這輩子除了仇恨再也沒有什么能把他困在地獄,他也一度以為,他報了仇,跟家里人有了交代,他就可以徹底解脫。 卻不曾想,那是他真正人間煉獄的開始。 季星遙始終沒出聲,他就自言自語,只要她不掛電話他就滿足了,“我一直以為是張伯把你藏了起來,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你?!?/br> “原來是謝昀呈,他今天給我送來了請柬?!?/br> 謝昀呈應該把儲征身邊的人收買了,不然儲征不會查不到任何線索。 “遙遙,我想你了,你說句話?!?/br> 季星遙半晌才消化這個消息,謝昀呈怎么提前了好幾個月把請柬送了過去?送之前也沒有跟她說一聲,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謝昀呈不是做事不靠譜的人,他突然提前,可能是中間出了什么狀況。 慕靳裴沒等到回應,他又喊一聲,“遙遙?” 季星遙回神,終于開口,“說完了沒?說完我掛了?!备袅藥酌?,“接你電話是看在你是謝昀呈親戚的份上,沒有下次?!?/br> 如今謝昀呈這個名字就是慕靳裴的死xue,“星遙,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也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我,也不會回紐約,你想怎么恨我都行,我會讓你折騰一輩子,但你要跟謝昀呈在一起,想都別想了,這輩子我不會再娶,你也別想再嫁?!?/br> 季星遙淡淡一笑,笑里全是譏諷?!澳娇?,你有什么資格,你以什么立場來管我跟誰好?你配嗎?” “還有,你說錯了,我會回紐約,不對,我現在就在紐約。我不會折騰你一輩子,那豈不是要賠上我自己的一輩子,這種虧本買賣我不會做?!?/br> 說著,她話鋒一轉,“不過以前我經歷過的,我也要讓你經歷一遍,讓你嘗嘗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br> 慕靳裴聽著她平淡的語氣,她就好像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好像在說別人的苦痛,那樣風輕云淡。 她的痛苦他早就感同身受過。這五年,他沒有一天不是在地獄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