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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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靳裴看到了來電提示,他剛到爺爺奶奶家,父母還有姑媽一家也在,他把手機關了靜音。 “靳裴啊,北京那邊項目進展得怎么樣?”爺爺問。 慕靳裴已經點開了聊天對話框,又收起手機,回爺爺:“正在對接洽談,年后能有初步結果,到時我跟您匯報?!?/br> 爺爺擺擺手,“自己拿主意吧,也該鍛煉鍛煉?!彼@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自己的親孫子或是孫女。 他定居這里六十多年,要說開明那也是開明,可骨子里仿佛被傳統的東西留下烙印。 但兒子不愿意生,他又有什么辦法。 如今到了遲暮之年,很多事他也看開了。 慕靳裴旁邊是母親裴鈺,裴鈺自打進屋就一直垂眸,這會兒正輕輕攪動手里的咖啡,心不在焉,每次聚餐母親都是這樣的狀態。 姑媽慕溫雅和姑父謝君毅坐他們對面的沙發上。 慕靳裴無意間抬頭看過去,卻見姑父謝君毅的視線落在他這個方向,眼神專注又藏著道不明的情緒。 可姑父直視的卻不是他。 他旁邊是母親,這張沙發上再無別人。 姑父望著這邊,而姑媽眼神幽怨,狠狠剜著姑父。 慕靳裴收回視線,不愿去深究。 裴鈺忽然放下咖啡杯,低聲跟慕靳裴說:“我去廚房看看,你陪爺爺奶奶說說話?!?/br> 慕溫懷正在廚房,廚師準備一家人的午餐,他親自下廚給裴鈺做中餐。他會做的菜并不多,只會裴鈺愛吃的那幾道。 身后有聲音,慕溫懷回頭,“廚房有油煙,你到外面去?!?/br> 裴鈺:“影響食欲?!?/br> 無厘頭的四個字,只有慕溫懷聽得懂,她不想看到一些人,即便過去三十年,她心里始終介懷。 “這回在家待多久?”他側過身看裴鈺,她正在水管下沖手。 水流嘩嘩,鍋里傳來‘滋啦滋啦’油炸蔥花的香味,滿廚房的煙火氣息。 過了半刻,裴鈺關上水龍頭,這才說話:“等圣誕過去就回北京?!?/br> 慕溫懷手中鍋鏟一滯,接著翻炒,“不多待幾天?” “那邊忙?!?/br> “嗯。工作要緊?!鳖D了頓,慕溫懷說:“有空我去北京看你?!?/br> 裴鈺沒應聲,擦擦手,去廚房另一端找廚師去,她問廚師芝士烤蘑菇怎么做,她想學著做,最近慕靳裴愛上這道菜。 慕家的氣氛是壓抑的,慕靳裴從小就深有體會,那會兒他以為是他的原因所致,可長大后,他發現這種壓抑背后似乎藏著鮮為人知的秘密。 慕家家宴并不多,每年頂多聚兩次,圣誕節前夕,還有爺爺奶奶的生日,他們生日相差一天,每年就擱在一塊慶祝。 慕老爺子問女兒,“昀呈還怎么沒來?” 慕溫雅也不清楚,她隨意找了個理由,“可能開直升機來的,多繞了些地方?!?/br> 慕老爺子點點頭,他所住莊園離城區幾百里,直升機最方便。 他看向慕靳裴:“你什么時候也買一架,來去方便,省得再開幾個小時的車,你要實在不舍得花那個錢,我送你一架?!?/br> 慕靳裴敷衍地‘嗯’了聲,他不是舍不得花錢,只是直升機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事關過去,他沒多言。 陪爺爺奶奶聊了會兒,他拿上手機去了院子里,季星遙的那通電話他現在才有時間回過去。北京已經是凌晨,他先發消息給她:【睡沒睡?】 季星遙剛洗過澡,正在擦頭發,她回:【還沒?!?/br> 下一秒,慕靳裴的電話打進來。 有些日子沒聯系,當略沙啞的磁性聲音從聽筒傳來,季星遙心里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蔓延五臟六腑,然后纏繞。 慕靳裴:“電話我早看到了,在爺爺奶奶家,正巧跟爺爺聊事情?!?/br> 他如此直白,反倒讓季星遙生出歉意,“不好意思,打擾你了?!?/br> 她解釋:“一時忘了時差?!逼鋵嵰膊皇峭藭r差,她一直以為他人還在北京,原來他早就回紐約。 慕靳裴問:“是不是找我有事?” “嗯?!奔拘沁b沒再繞圈子,“你哪天回北京?” 慕靳裴不答反問:“怎么了?”話音剛落,聒噪的‘噠噠噠噠’聲音由遠及近,電話里的動靜被噪音徹底湮沒, 他對著手機:“我這邊有直升機降落,你等下再說?!?/br> 一架灰色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停機坪,草坪上如麥浪涌過。 慕靳裴抬眼望去,是表哥謝昀呈的直升機。 飛機停穩,保鏢上前,今天是謝昀呈自己駕駛直升機,機艙門打開,謝昀呈長腿邁出來,他遺傳了謝君毅的身高,不比慕靳裴矮多少。 停機坪到別墅幾十米距離,他只穿了襯衫下來,懶得再拿外套。 謝昀呈跟慕靳裴之間始終不咸不淡,場面上過得去,在公司見面也會客氣兩句,但私下無任何往來。 慕靳裴手持手機在耳邊,謝昀呈扔了一支雪茄過去,兩人彼此微微頷首,算作招呼,沒有一句言語,謝昀呈進屋。 “現在能聽到了嗎?”電話里,季星遙的聲音傳來。 慕靳裴:“嗯?!?/br> 季星遙開門見山:“馬上就是季氏集團年終酒會,我不想一個人過去?!?/br> 慕靳裴明白了,她想讓他陪她參加。季氏集團的酒會,如果他陪季星遙過去,屆時,也等于向眾人宣布了他跟她不言而喻的關系。 電話里有片刻的沉默。 季星遙突然有些后悔,或許她就不該找他幫這個忙,雖然他們互相承諾過,彼此需要時只要一個電話即可。 但這回不同,這次是她家公司的酒會,慕靳裴陪她參加的意義跟參加其他派對不一樣。 若是慕靳裴拒絕了她,面子上掛不住不說,還有可能影響到她跟m.k的未來合作,她會錯失跟裴鈺交流的機會,得不償失。 她委婉道:“是我太唐突,沒考慮到你的行程安排,你要是沒空也沒關系,我讓加萊姐陪我?!?/br> 慕靳裴把玩著那只雪茄,斟酌片刻,還是決定回去:“哪天?” 季星遙松口氣,“二十六號,趕得上嗎?” “趕得上,”頓了下,慕靳裴問:“要不要去機場接我?” 季星遙反應比平時慢半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以后,“好,到時你把航班信息提前發我?!?/br> 通話結束,余音還在縈繞。 季星遙靠床頭,發了一會兒呆。 右腳被磨破的地方早就長出新的皮膚,盯著仔細看呈淡粉色。這段時間她一直穿平底鞋,那雙被造型師和唐加萊吐槽過的鞋子,出鏡率最高。 暫時不困,季星遙下床,從床頭柜拿上兩塊手表來到落地窗邊,陽臺上有畫板,各種繪畫工具都齊全。 看著慕靳裴那塊手表,他戴表時的手腕在她腦海里呈現,清晰到每一個細節都可辨。 她調好光線,憑著感覺創作了一幅以黑白為基調的油畫,《執子之手》,畫中點睛之筆便是那對情侶表。 男士表缺少的那部分,在女士表盤中可以找到。 時間仿佛靜止,季星遙置身在畫中。 最后收筆,她深呼一口氣。 忙完了才感覺腰酸背疼,眼睛發干。季星遙一手捏頸椎,另一只手反手捶背。她拉開窗簾,忽然眼睛緊瞇。 清早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 天亮了。 眼睛不適應強光,季星遙再度把窗簾拉上。 陽光透過窗簾見縫插針,細細的一縷落在畫板上,淡淡的。 她打個哈欠,甩掉拖鞋爬床上連被子都沒來得及拉身上,頭沾枕頭就睡著。 此時,紐約,夜晚的繁華剛剛開始。 慕靳裴在這邊的公寓是高層,透過窗可以俯瞰大半座曼哈頓,這里的欲望和貪婪,悲歡與離合,天天上演。 門鈴響了,是儲征。 慕靳裴點開手機摁了一個鍵,樓下門自動打開。 儲征趕過來匯報工作,還有幾份文件要老板簽字。 他把文件翻開遞過去,慕靳裴看文件,他立在桌邊等著,從他這個位置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曼哈頓的夜景,迷離璀璨,繁華寂寞,既是天堂又是深淵。 慕靳裴問道:“謝君毅那邊進展到哪步了?” 儲征回:“還在匯總整理,估計還要有幾天?!?/br> 慕靳裴不想撕開慕家表面上的和諧,如今卻又不得不面對,“查查謝君毅年輕時的戀情?!彼址愿赖溃骸吧暾埗逄栐缟匣乇本┑暮骄€?!?/br> 儲征遲疑兩秒,提醒老板:“那天有個重要的新年派對要出席?!?/br> 慕靳裴知道,也衡量過輕重,自然是這邊的應酬更重要,但他已經決定:“我答應了星遙陪她參加季氏集團年終酒會?!?/br> 儲征沒再廢話,“我這就安排下去?!?/br> 北京這幾天的天氣都不錯,圣誕那幾天也沒下雪。 轉眼就到了二十六號早上,一早季常盛還特意給季星遙打電話,叮囑她今天別忙了,下午早一些到酒店。 季星遙在化妝,心不在焉敷衍著。 慕靳裴還有兩個小時落地,她要去接機。手表已經畫完,走前她一并帶上。 航班沒有延誤,慕靳裴比預估的時間還提前二十分鐘出來。 擁擠如潮的出口,季星遙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個熟悉身影,他戴墨鏡,深藍色風衣,人群里最高的那一個。 如此顯眼又格外耀眼。 一個多月沒見,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慕靳裴走近,季星遙才看到儲征在他旁邊,還有好幾個其他隨行人員,她對著慕靳裴很淺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