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一下，田嬌?！焙谥钢粋€女人，“她今天剛到，在戲里飾演中年男主的妻子，姜葉你有空好好和她請教?！?/br>
    田嬌？

    姜葉聽說過，黃金配角，這輩子將配角做到了極致，典型的演技派，也是科班出身。

    胡磊今天下午拍戲的空閑時想明白一件事，姜葉這人天賦的確好，可以說為演戲而生，但是她沒有經驗，有些角色入戲之后，沒有經驗很難出來。

    要是不在早期加以干涉，憑她入戲的程度，猶恐傷己。

    胡磊惜才，不想看到這種局面，所以讓演員田嬌有空指導指導姜葉。

    “好點了沒？”胡磊和旁邊攝影組的人說了幾句話，又重新走過來，“姜葉現在可以拍了嗎？”

    “可以?！?/br>
    “行，先去把妝補補?！?/br>
    見他們開始拍攝下一條，田嬌走到一旁觀看，來之前就已經聽同劇組的人說胡磊導演找了個厲害的新人，來之后導演又明確要她帶新人，她要看看對方有什么出色之處。

    姜葉晚上要拍得這條是一場觥籌交錯的酒席聚會，青年舉手投足間都是意氣風發。比起之前陷入泥底，還抱著愧疚贖罪的狀況自然要輕松許多，不過也不意味好演。

    姜葉需要調動氣氛，讓鏡頭前的人真切感受到‘他’的得意。

    青年坐在桌旁，周圍人或坐或立，大聲說著自己如何如何，勸酒的話從未停止過，終于輪到他。眾人頓時起哄，討好、艷羨的話開始絡繹不絕。

    這里要開始說臺詞了。

    監控器前的胡磊嘴里已經開始說出了青年要說的話，但‘他’還是沒有動。

    胡磊皺眉看著鏡頭里的人，正要猶豫要不要喊停，重來一遍，鏡頭里的人動了。

    只見青年低頭似乎在擺弄自己的手指，肩膀有些聳動，是在……笑？

    隨后青年抬頭，手指虛虛搭在酒杯上，指腹摩挲了一會，拿起酒杯貼在自己唇邊，眼皮上挑，滿眼的漫不經心。酒還未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酒杯，笑著站了起來：“我敬大家一杯?！?/br>
    劇本上大段的臺詞沒說，只剩下這一句。

    胡磊沒喊卡，任有姜葉自由發揮。無他，就這么酒杯一抬一放，青年居高臨下的人設被立了起來，遲來的謙虛更讓人感到傲慢。

    “挺厲害的新人，也不知道導演從哪找來的?！?/br>
    田嬌聽到說話聲，往旁邊一看，趙構，《四季》男主角。

    “是有點意思?！碧飲涩F在明白為什么胡磊導演要讓她帶新人，她雙臂交叉，謔笑道，“你不是早來劇組了，還不知道新人背景？”

    趙構臉上同樣浮起笑，搖頭：“你也不是不知道胡導什么個性，他平時就不喜歡說閑話，再加上這幾天拼命補拍，我也只知道新人名字而已?！?/br>
    “難得，現在圈內像這么有靈氣的演員不多了?！碧飲捎悬c自嘲，“現在科班和非科班都快沒區別，什么人都來演戲，科班照樣混，出來后還沒有歌手模特演得好，這時候能有個科班出來打臉是好事，學校里那些人該清醒清醒了?！?/br>
    趙構扭頭看了一眼田嬌，用下巴朝姜葉點了點，慢吞吞道：“她不是科班出身?！?/br>
    田嬌：“……你不是只知道她名字?！?/br>
    趙構看著田嬌難看的臉色，笑出聲：“這事還是知道的，她要真科班出身，那么多老師教著還能連個出戲的方法都不會？”

    “行了，你也別苦著臉，市場浮躁，撈快錢的人越來越多，誰都來里面蹚一蹚水。不過時間會讓他們明白沒有實力，走不到最后的?！壁w構用手肘杵了杵田嬌，“且看著吧?！?/br>
    “我是生氣學院里那些學生，一個個不好好琢磨演技，也吃不了苦，心思全在別的上面?！碧飲刹还庠谌扰膽?，還擔任中戲學院里面的老師，看著一年不如一年的學生心里發苦。

    “那就讓非科班的人打他們臉唄，疼了就知道改正?！壁w構也是科班出身，不過他對誰都沒成見，演技好才是大哥。

    “不說了，說起來就煩?！碧飲商职戳税此崦浀牟弊?，她連夜從國外飛回來，時差都沒倒，匆忙過來拍戲。

    ……

    姜葉在四季劇組拍完戲就找田嬌請教，很多小細節問題，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都在她這得到了解答，整個人有種豁然開朗，融會貫通的感覺。

    空閑下來還能看到其他厲害的演員飆戲，可以說十分快樂。

    比起之前劉導的劇組，姜葉在這里才算真正見識到什么才是演員，每一個字每一個眼神都是戲，他們的演戲踏實，沒有那種空中閣樓的虛擬感。

    “主題曲還沒定下來？！”

    姜葉端著盒飯和趙構田嬌一起吃飯，聽見攝影棚傳來一聲吼，不由伸頭看去：“胡導在和誰生氣？”

    胡磊在片場脾氣暴躁，ng多了特別容易發火，平時怒火都發泄在他們這些演員身上，但今天演員都坐在一塊吃飯。

    趙構朝那邊看了看，了然：“主題曲的事，聽說還沒協調好?！?/br>
    “那詞不是早寫好了，還沒找到人唱？”田嬌也知道一點。

    “好像是找了幾個歌手，唱出來不盡人意，胡導不喜歡，說沒有感覺?！?/br>
    田嬌也不詫異，她埋頭吃飯含糊道：“這次劇組出了問題，錢燒了這么多，胡導肯定想要做到最好，反正燒都燒了這么多，再燒一點也無所謂?！?/br>
    胡磊站在攝影棚打了半天電話，最后才消氣走過來。

    “胡導，先吃飯?！壁w構讓了個位子出來。

    “這次再不行，干脆主題曲就別錄了?！焙谙肫痣娫捓锏娜苏f的事，氣又來了。

    “您要是稍微放低要求，皆大歡喜?！碧飲蓻鰶龅?，“而且胡導知不知道一個定律？”

    胡磊看向她：“什么定律？”

    “一般電影越撲街，它的主題曲就越好聽?！?/br>
    所有人：“……”

    胡磊并未沒生氣：“按你這么說要電影真撲街了，那我還得怪鐘遲津？”

    趙構一臉驚訝：“鐘遲津？胡導您把他給請來唱主題曲了？”

    胡導沒點頭也沒否認：“還在接洽中，我們的劇本估計要給他看看?！?/br>
    “要真是他唱，估摸著我們電影出來還會再吸引一批人去看?！壁w構摸了摸下巴，顯然想起對方恐怖的粉絲力量。

    田嬌也知道鐘遲津：“圈內那些所謂的頂流明星，碰上鐘遲津，就是個笑話?！?/br>
    看著他們開始討論起這位圈內出了名的歌神，說他性格淡之類的話題，姜葉終于想起來之前幾次碰面的人就是鐘遲津。

    所以……歌神喜歡喝啤酒，還一喝就一推車？

    會唱歌的人？

    姜葉單手杵著臉：那他們應該沒什么交集。

    ……

    在胡磊緊趕慢趕下，四季劇組終于在年前殺青，眾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姜葉收獲一堆微信，以及導演主演拍胸膛的承諾：“年后有什么戲推薦你?！?/br>
    臨近年關，世界上規模最大的一年一度人類遷徙又開始了。

    姜葉買了張機票，因為是在地級市，沒有飛機場，她先飛到省會再坐汽車到家。

    剛舉手要敲門，她媽便從里面拎著一袋垃圾出來：“葉子，你回來怎么不和mama說一聲？”

    姜葉把行李箱推進家門，然后接過她媽手里的垃圾袋：“剛工作結束，直接飛回來，沒來得及打電話?！?/br>
    下樓扔完垃圾，姜葉回去洗了個手，爐子上煨著黃豆豬蹄，她爸喜歡吃這個。

    “你要是早點打電話，我多買幾個菜?！苯笍谋湎戳藥讉€蘋果端過來。

    “不用，隨便吃點就行?！苯~進廚房看了看，沒有要洗的菜，“爸還在學校？”

    姜葉父母都是高中老師，一個教數學，一個教英語。

    “這些天學校補課，忙著呢?！苯高€有兩個蔬菜要炒，她對廚房外的姜葉喊道，“你房間我還沒打掃，你自己先去清理，今天晚上將就著?！?/br>
    “知道了?！?/br>
    中午十二點半，姜父才到家，看到姜葉也吃了一驚：“就回來了？”

    “嗯?！?/br>
    一家人坐上桌，難免要說些近來的事。

    姜母一邊給姜父和姜葉每人夾了一塊豬蹄rou，一邊指了指隔壁：“老孫家兒子今年不回來了，說是留在公司加班?！?/br>
    姜父搖頭：“就算加班又有多少錢，那些小公司開了一陣就倒閉，只有大公司才穩當?！?/br>
    豬蹄燉得爛，加上黃豆的清香，姜父很快就吃下一碗飯，又盛了滿大碗豬蹄。

    姜母給他碗里夾了幾筷子青菜：“我勸老孫讓小孩去考公務員，穩定。他還不讓，說隨孩子們去，你說好不好笑。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學生，出來就是打工仔的命?！?/br>
    姜葉垂眼看著碗里被豬蹄湯汁攪和變黏糊的飯：“我也是在外打工?！?/br>
    姜父笑了起來：“他能和你一樣，你是a大畢業生！”

    他說‘a大’還特意發出了重音。

    小地方一年出不了多少a大學生，尤其當年姜葉分數極為漂亮，到現在姜父姜母想起來都還忍不住笑，走出去倍有面子。

    姜葉吃了一小碗飯便沒吃下去，說要回房整理東西。

    “去吧，碗里飯都還沒吃完?！苯膏凉值?，“別學外面那些女孩子，老是嚷嚷減肥?！?/br>
    關上門，姜葉被嘴里黏膩的感覺殘留弄得有些反嘔。

    她從小不喜歡吃豬蹄。

    姜葉父母向來不準她剩飯，什么都抓得嚴，不過自從她考上a大后，便寬容了許多。

    房間里灰塵并不多，桌上的書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姜葉掃了一眼書架，少了兩本筆記，大概是借給哪家鄰居了。

    他們小區大部分都是老師，小孩眾多，她的筆記在這里算搶手貨。

    晚上姜葉在樓道碰到隔壁的孫老師，他正拖著行李箱準備下樓。

    “孫老師，您這是？”

    孫老師借著樓道燈光才看清人：“小葉啊，回來啦？”

    “嗯?！?/br>
    孫老師轉身重新把門打開：“進來吧，之前孫劍從外面寄了點特產，留了一份給你?！?/br>
    姜葉跟著進去：“他不回來過年，您要去他那邊？”

    孫老師笑呵呵道：“對啊，公司忙，我過去陪他，晚上還能吃上年夜飯?！?/br>
    “挺好的?！?/br>
    孫老師將一大包特產遞給姜葉，打量了一會：“開朗了不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