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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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臉色不禁深沉了幾分。 嬴晏卻是破涕為笑,她就知道,三哥也能一眼認出她來。 她小跑上前,將嬴柏緊緊抱住。 “三哥……” 小姑娘輕軟的聲音帶著哽咽。 不得不說,骨rou同胞、血脈相連的感覺很奇妙,比如現在。 趙紹安身體僵硬一瞬,手掌卻是不受控地搭在她脊背輕拍,脫口而出:“別哭……” 人人皆道,十四皇子嬴晏性格懦弱,這并不是空xue來風。 她小時候真的很愛哭,一把鼻涕一把淚,若是沒人哄,能哭上一整天。 那時候的嬴晏,是真情實感地哭,遠沒現在這般半真半假掉兩滴眼淚,來換自己三分平安。 然而趙紹安的一句“別哭”說完,嬴晏卻哭得更厲害了。 小姑娘俯在他胸膛前,泣不成聲。 不止是因為對嬴柏的思念,更是因為這八年,她過得真的很苦。 以前三哥在時,母后還是皇后,她再不得父皇喜歡,也是金尊玉貴的小皇子,沒人敢欺負。 謝昀喉嚨滾了一下,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因為嬴晏抱著嬴柏嗎? 不是,是因為她哭得委屈,哭得傷心。 夏□□料薄,趙紹安很快就感受到胸膛前的衣衫被淚水打濕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年他在云州經商,也算得上富家一方,形形色色的女人遇見過很多,梨花帶雨的也沒少見,可都沒有一個能如懷里這個小姑娘讓他心疼。 趙紹安覺得心臟好似被戳了一下,悶得人心頭難受。 似乎有一幕幕的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后腦隱隱作痛。 趙紹安眉頭皺得愈緊。 須臾,那點針扎似地疼痛,終于從腦海中散去,留給他的仍然是一片空白。 趙紹安神色愈沉,心底生了一抹無端懊惱,偏生什么都不記得,就連說幾句熟稔熨帖的話都不行,只能輕拍她脊背,以示安慰。 一時間,屋室內靜悄悄的,只有女子抽噎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謝昀伸手將人拽了回來,指腹抹去她眼角淚花,低啞著聲:“別哭了?!?/br> 淚珠的溫度灼人,落在他指腹,似要燒出一個洞來。 嬴晏低低“嗯”了一聲,手背抹了一把眼淚,而后看向趙紹安。 小姑娘生得一雙瀲滟眼眸,此時的眼睛被淚水沖洗一番,好似黑曜石一般澄澈,帶著亮晶晶的光色,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三哥,這些年你去哪兒了?過得還好嗎?為什么不回來?” 趙紹安張了張嘴巴:“我……” 我不記得了? 怕是眼前這個小姑娘聽了,指不定要怎樣洶涌的哭上一場。 趙紹安薄唇微抿,神情猶豫間,思忖著該如何作答,只聽謝昀開口道:“你三哥摔壞了腦袋,記憶出了點兒問題?!?/br> 趙紹安:“……” 嬴晏愣住,三哥不記得她了嗎? 如此想著,原本收斂的眼淚重新在眼角匯聚,氤氳了一雙朦朧眼。 眼瞧著小姑娘又要哭,趙紹安不顯地蹙眉,看向謝昀時眼底劃過一絲不瞞。 謝昀冰涼的指腹抵在她眼角,將眼淚按了回去,“沒摔壞,還有救?!?/br> 上輩子時,十年之后的嬴柏能自己恢復記憶,回燕京來,那說明他受損的記憶并非不可逆轉,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嬴晏搖搖頭,扒拉下謝昀的手,朝嬴柏走過去。 她趙紹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聲音軟糯帶著顫抖哭腔,“三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謝昀垂眸,瞥了一眼空蕩蕩的手掌。 再一轉身,就瞧見這樣一幕。 趙紹安愣住,腦海中似乎又有什么片段閃過。 若是先前心里還有七分懷疑,如今已經一點也沒有了,他心里萬分肯定,眼前這個小姑娘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可是,他想不起來。 趙紹安垂眸,望著小姑娘那雙淚水朦朧的眼睛,唇角翕辟間,一句“不記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記得一點?!?/br> 他面不改色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鴨~ 第83章 記得一點兒嗎? 嬴晏哭了一會兒, 頭腦漸漸清明。 她仰頭看向嬴柏, 那雙眼睛里情緒不是記憶中的寵溺,而是帶著不知所措和茫然。 他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兒。 趙紹安嘆了口氣, 壓在她臉蛋上的手指微動,抹了抹淚花。 “我這些年隱姓埋名在云州經商, 做藥材生意,日子過得不錯?!?/br> 一開始的時候, 他也想過自己的身份, 想過自己有沒有父母兄妹,有沒有娶妻生子??墒翘煜轮?,八千萬人口, 茫茫人海中尋一個過去, 太難。 更別提古羅離燕京有千里之遙。 嬴晏聽了心里愈發不好受,輕描淡寫一句過得不錯,可是一個什么都不記得的人,孤身立世得多么艱難。 一個小小的縣令施與刁難,就能讓三哥行商之路舉步維艱。 一別八年,嬴晏有太多的話想問,可是瞧見三哥略帶茫然的眼神,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能活著回來已是很好。 嬴柏笑笑, 揉了揉她腦袋:“不如同我說一說往事?!?/br> 嬴晏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好!” 小姑娘的聲音輕軟,還帶著點哽咽, 娓娓道來。 謝昀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只偏頭深深瞥了嬴晏一眼。 他沒想到,八歲大的小姑娘,竟然能記得如此多的事情。 嬴柏耐心聽她講述。 在云州經商哪會兒,他沒少聽人講述他們的經歷往事,不過那時他是聽客,是旁觀者。 如今聽嬴晏講述他的事情,隱隱約約時,他似乎能勾勒出那樣一副畫面,竟能感同身受。 不知不覺間,明月漸漸高懸,已至夤夜。 時辰不早了。 謝昀起身,拉著嬴晏的手,一同離開,兩人姿態親昵,儼然一副夫妻的架勢。 趙紹安的視線落在兩人離去的背影上,久久沒有回神。 據他所知,兩人并無婚約。 這兩年來,他意識到自己以前的身份怕是燕京有關,故而一直留意著燕京的動靜,對如今的朝堂局勢也頗有了解。 謝昀勢強,手里已經握了神鸞衛與金羽軍,永安帝再信任他,也絕不會將謝昀與嬴氏女賜婚,更不可能是有福星身份的十四公主嬴晏。 若是謝昀有野心,豈不是順利成章地把他與嬴氏女的孩子推上帝位么? 趙紹安沉默須臾,他倒不覺得謝昀有這般野心,不然也不會費盡周折把他這個“身亡八年”的明宣太子找回來。 那他的meimei和謝昀是什么關系? 坊間流傳,永安帝為佑十四皇女的性命,按道士所言,將嬴晏女扮男裝養到十六歲才恢復女身。 趙紹安覺得未必。 若不是欽天監明朝陽言說嬴晏是天降福星,永安帝或許不會尋這么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保她。 沒有記憶真的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嬴柏抬手指揉捏額角,面上的神色復雜,唇角間隱約帶著嚴肅。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天潢貴胄,還是早已死去的明宣太子。 他得好好思忖一番,接下來的人生該如何走。 不止為了嬴晏,更是為了自己。 * 另一間屋子。 屋里的燈火熄滅了多一半,只留下床頭的一盞,光線稍顯昏暗。 嬴晏乖巧地躺著,剛剛從眼睛上拎下一條浸過冰水的帕子。 方才哭了那么久,她眼睛紅腫,頭也開始疼。 謝昀半支著身子,正在垂眸瞧嬴晏。 他自然看得出來,嬴晏抱著嬴柏哭泣時,不止是喜悅和思念,還有訴不盡的委屈。 委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