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而且她為了那個男人對他這個師父撒謊,當真就那么喜歡?想到徒弟喜歡的那野男人是自己,申屠郁更覺渾身難受不對勁。 具體表現在人身上,就是整個人僵在原地。辛秀坐在枝頭上,看著烏鈺緊貼在身軀上的濕衣,看了半晌收回了視線。她躍下樹走到水潭邊,“我只是看你傷得嚴重還要強撐無事,擔心你路上遇到什么危險,才會跟上來?!?/br> 她那時候拉了他一下,在他身上沾了蚰蜒妖的氣味,再利用游顏才追了上來。這蚰蜒妖還被她裝在罐子里,先前坑她,總算還有一點點用處。當然最重要的是,烏鈺對她沒有絲毫防備,就被她簡單地得手了。 為了能順著那點淺淡氣味迅速追上他,不把他跟丟,她連揭穿師父熊貓mama馬甲這件事都沒做,準備和摸毛一起押后處理。 辛秀蹲在潭邊,伸出一根手指發誓,“這樣行嗎,我保證這一次沒經過你的允許,絕對不主動碰你一根手指,也絕對不會騙你上床,你完全不用怕?!?/br> 聽上去,怪怪的。申屠郁對徒弟真是滿心的無奈:“我并不怕?!彼钟惺裁春门碌哪?,無非是顧忌徒弟被自己不小心所傷。 辛秀不置可否,她的感覺還是很敏銳的,烏鈺分明就很怕她湊近,每次她湊近他就想躲,她都懷疑烏鈺以前是不是當和尚的,這么不近女色嗎? 辛秀:“你的傷還沒處理好,繼續在此修煉吧,我替你守著,你放心療傷?!彼钦嫘膶嵰鈦頌樗o衛,也是真的感謝他那么義無反顧去救她。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當時在妖洞窟,猝不及防見他一臉肅殺冷漠出現在面前時,她心里狠狠一震,這種感覺完全不同于她一開始見到他的心癢癢,讓她愿意更耐心地去等待。 烏鈺比她想的更加認真而溫柔,她也不應當那么輕浮地對待他。 她和烏鈺說完,見他烏黑的雙眼看著自己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走到一邊坐下,琢磨著做點什么給烏鈺吃。 她們先前同路,她發現烏鈺尤其愛吃rou和各種帶著甜味的食物,都傷成這樣,做點好吃的犒勞他一下。吃了她的食物,好歹對她態度更耐心些吧。 申屠郁緩緩繼續給人身清除毒素,他如今的要求降低,已經變成了徒弟不對他這人身動手動腳,他就能當做不在意的地步。 聞到香味時,潭中的申屠郁抬頭看了眼岸邊的徒弟,她一只手還不太能動,揮舞著一根樹枝練習縱火術,顯然是等待令她無聊至極,只能開始自己找樂子了,連燃燒樹枝都玩得起勁。 身邊還擺著正在燉的一盅湯,里面飄出的香味中夾雜著的,分明是他在竹轎上給她的療傷丹藥的氣味,她自己不用,卻加在湯中,顯然是要給他的。 能讓她這樣對待的一個男子,若非這男子是他自己,他這個當師父的,哪怕是用任何辦法,都非得讓徒弟稱心如意不可??善?,這世間其實并無什么烏鈺。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烏鈺,師父,你只能把自己賠給秀了。 第52章 “你的騾子呢?” “騾子變成牛了,牛半路走丟了?!?/br> 就是之前項茅的鬼師和妖洞窟的妖怪們混戰,牛道士沒被游顏一波帶走,成了個留守人士。辛秀給他戴了一樣靈器環,環沒主動回來,說明??隙ㄊ菦]事的,說不定是溜走了,那家伙鬼心眼還挺多,逃命本領高超。 既然這樣,以后遇上了再把他拽回來當牛做馬不遲。目前,還是眼前人比較重要。 烏鈺如今是個傷號,難得顯出兩分虛弱,簡直就像大石頭上開了朵小花那么可愛招人。 辛秀不知哪來的“受傷了應該多曬太陽,住在通風溫暖地方”的論調,準備另找個地方讓烏鈺養傷。為了避免毒傷發作,烏鈺如今不好擅動靈氣,辛秀提出要背著他過去,被一口拒絕。 申屠郁:讓手臂受傷的徒弟背他,像什么話。 辛秀:“沒有騾子,你又不肯讓我背,那我只能臨時給你找個坐騎了?!?/br> 她從林子里牽出來一只野豬。 見烏鈺不動,辛秀拍了拍自己的背,直言:“要么上它,要么上我?!?/br> 申屠郁坐在了野豬背上,被辛秀牽著走過山林。在野豬哼哼唧唧的聲音中,申屠郁聽見徒弟在哼著一支小調,他沒聽過,但調子里的喜氣洋洋都快溢出來了,還挺可樂。 辛秀主動和他說:“你知道這歌叫什么名字嗎?” 申屠郁:“叫何名?” 辛秀:“叫《豬八戒背媳婦》,講的是一只豬妖背媳婦的故事?!?/br> 申屠郁緩緩低頭凝視身下的野豬,肥壯的野豬在他的凝視下瑟瑟發抖,身上的豬rou抖出了幾層波浪。 好在地方不遠,就在附近一座云霧繚繞的山谷,那頭普通野豬總算沒被這對師徒給嚇死。山谷另一側靈氣稍稍濃厚些,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有陽光燦爛,附近更有溪流山花,風景絕佳,是個難得的風水寶地,辛秀找到此處讓烏鈺養傷,也算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辛秀:“我覺得此處應該還有個房子?!?/br> 既然徒弟這么覺得,那就應該有個房子了。申屠郁自然而然準備用術法做一個,被徒弟阻攔,她道:“你現在不好用法術,這種事還是讓我來?!?/br> 申屠郁:“你的手同樣未好?!?/br> 別人的傷她記得住,輪到自己了就不長記性。 辛秀套路他:“那好了,我們只能一起動手建屋子了?!?/br> 兩人坐在一起處理木板,商量著要做個什么樣的屋子,房間做幾個,要不要廚房這些問題時,申屠郁有片刻覺得好像不太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為什么這場面,宛如一對神仙眷侶準備隱居,正在商量著如何建筑愛巢? 想到這,申屠郁勾住木板的動作頓住,放下也不是,拿起來也不是。 徒弟坐在架好的房梁上朝他伸手:“木板遞給我,我覺得這塊木板卡在上面就差不多了?!?/br> 申屠郁看到徒弟的笑臉,把木板遞給她,聽到她在上面說:“我建房子技術還不錯吧,從前我師父教過我修補墻面和樓梯,房梁這些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好不好奇我為什么會做這些?” 申屠郁當然不好奇,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們之前住的小樓被食鐵靈獸幼崽給啃出了許多大洞,他帶著徒弟修補好的。他當時看著小徒弟興致勃勃學著做手工的樣子,怎么會想到有今天。 辛秀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繼續做房子。這做房子,對修仙人士來說,就像是搭積木,還挺有趣的。 “我給你做個大陽臺如何,放個搖椅能曬太陽的?!?/br> 說是如此說,但她不會做陽臺,踩上去搖搖晃晃,跳一下就塌了,最后站在一地廢墟中撓下巴,申屠郁只能上前教她,最后屋子果真是他們兩個人合力完成,處處都有著他們兩個人不同風格的痕跡。 辛秀很在意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喜歡享受,講究格調,所以院子里的花是必不可少的,她甚至還準備在屋子旁邊開塊菜地種點菜。 申屠郁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時候用烏鈺這個身份,答應了和徒弟一起歸隱過日子。 辛秀在田里折騰了一天,天女散花撒了一把種子,然后不管了,回來對他說:“唉,種田好累,算了,讓它們自己隨便長吧?!?/br> 申屠郁想起徒弟之前在幽篁山,其實也有折騰過種田,想種點菜吃,同樣的折騰兩天后不管了,他當時見了,便讓那些金絲猴們時不時去照料一下,于是菜地里多少有點產出,還算不錯。 徒弟不清楚這些,每次見到田里的菜長出來,就掐一把回去炒個小菜,順便和他炫耀,得意洋洋說什么:“師父你看我種菜厲害嗎,這就是流傳在血脈里的炎黃之力,種田天賦,隨便撒把種子哪怕不管它都有好收獲?!?/br> 這孩子大部分時間聰明,有些時候卻又有點可愛的天真傻氣。 “在想什么,你的眼睛在笑?!毙列愫鋈粏?。 申屠郁回神,眼里的笑意就散了。 “你是不是有喜歡過什么人?”辛秀追問。 申屠郁搖頭:“未曾有過?!?/br> 辛秀:“你分明剛才眼睛里都是笑意,肯定是想起很喜歡的人了?!?/br> 申屠郁:“胡說?!泵髅飨氲降木褪悄氵@個令師父煩惱為難的徒弟。 辛秀問起他之前有什么要事在身,申屠郁也不好說自己是隨口找的借口,只能繃著熊皮繼續編:“我要找一種名為萬歲光的靈物?!?/br> 他確實是要尋找這種煉材,不過并不急用。 他現在該考慮究竟用什么辦法才能躲過徒弟,他如今覺得徒弟太過聰明了也是件頭疼的事,連避開她都要花更多心思。其實若他能狠下心,想讓徒弟對烏鈺死心,應當是有辦法的,可關鍵就在于,他并不能對徒弟狠心。 他只希望徒弟能自己想清楚,修仙大道,不為區區一個男人生出心魔,過多執著。 辛秀沉思片刻,“還以為你當時是隨口說了騙我的,原來還真有事。那你現在傷著,不是耽誤了事情?不如你告訴我那萬歲光是什么模樣,我替你去找好了?!?/br> “不必?!鄙晖烙暨€想借著這理由,等到靈力恢復大半,就馬上離開。而且,萬歲光不好找,也不好拿到,烏鈺憑什么讓他徒弟為他去冒險。 申屠郁:“我的傷很快就能好,不礙事?!?/br> 可辛秀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哪會別人說什么她就乖乖聽著。剛答應不去找萬歲光,后腳就把小罐子里的蚰蜒妖倒出來,捏著他問了萬歲光的事情。 還真的給她問到了。蚰蜒妖被她折騰得生不如死,如今見到她就想求個痛快,問什么說什么。 “萬歲光是一種石液,某種玉石吸收日月精華后融化而成的靈物,我以前去尋仙草時,曾機緣巧合見過一次?!?/br> 辛秀反反復復問了無數次地點模樣周圍的情況,各種細節都要問得清清楚楚。連半夜都把他倒出來問了一次,蚰蜒妖簡直痛不欲生:“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要怎樣?” 辛秀:“哦,重復多遍詢問,只是一種為了對比你有沒有撒謊的技巧,萬一你騙我呢?!?/br> 游顏:“……”甚至出了冷汗,慶幸自己沒有一時想不開故意坑騙她,否則恐怕早被她聽出端倪了。 辛秀:“還有件事我挺好奇的,你說你去找仙草,難道是為了復活你那個阿棠?” 游顏:“……不,找到的仙草是我自己吃的?!?/br> 辛秀:“也就是說你把她殺了又后悔,想去找仙草復活她,可找到了又覺得還是恨得牙癢癢,干脆自己給吃了,對吧,你還真是有夠糾結?!?/br> 這世間的大實話總是殺人又誅心。游顏無言以對,第一次主動爬進了罐子里。 申屠郁在這簡陋小屋里住了十幾日,傷好得差不多了。他如今也沒了一開始迫不及待趕緊躲開徒弟的心情,只因為這次徒弟確實沒再說過那些話,她甚至和她在幽篁山時一樣,基本上不來打擾他,一大早出門去玩,晚上才回來。申屠郁很習慣她這作息,不知不覺就住到了傷好。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趁徒弟不在的時候就此離開。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前一天,他見到陽臺椅子上放了一個小壺,壺上貼了張紙條。 ——“送你的臨別禮物,謝你之前救我,一路順風?!?/br> 壺中是萬歲光。 這不肖徒弟,不聲不響就做了這事。她這么點修為,一只手才剛好沒多久,竟然敢獨自去尋萬歲光,如此大的膽子。 申屠郁手一拂,那瓶萬歲光被他收起。他看看周圍,沒發現徒弟蹤跡,心中思索片刻,抬腳離開此處。 他一走,小屋內徹底安靜下來,陽光黯淡退去,一抹余暉把屋內簡陋的家具披上一層淡淡的黃色光芒。 辛秀這會兒終于提著小棍,慢悠悠地回到了小屋,先感受了一番屋內靈氣,烏鈺果真走了。她敲著小竹竿,敲敲門,敲敲臺階,一路敲敲打打走到陽臺,一屁股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閉目養神。 她倒不是無聊了才敲敲打打,這世上還有一種人走路要用棍子探路的,那就是盲人。 是了,她如今眼睛暫時看不見了。 去取萬歲光的時候,她避開了游顏說的毒草,避開了周圍的毒蟲,想辦法引開了吊在山洞上的鬼臉蝙蝠,廢了那么多心思,滿以為事情都解決了,誰知道最后取萬歲光的時候,那東西竟然還會自己流動想逃跑,為了抓它,她的眼睛濺進了幾滴萬歲光。 最開始沒什么感覺,等到她帶著一壺萬歲光回來,眼前就開始發黑,漸漸看不清東西。 她沒有恐慌,而是第一時間開始權衡思考,是順勢把烏鈺留下來照顧自己好培養感情,還是裝作沒事趕緊把烏鈺打發走。她搖擺良久,最后決定綜合一下這兩個選項。 有時候臉皮不厚的話,是談不了戀愛的。辛秀奉行的是,想要什么,就該費盡心思自己去取。 她寫了個紙條和人道別,然后自己去附近的山林里睡了一覺。 她心想,烏鈺這男人,對她一直狠不下心,見了這紙條肯定不會就這么走了,十有八九要悄悄留下來看看她是否平安,這時候見到她眼睛出了問題,肯定會主動照顧她。如此一來,培養感情,穩了。 在搖椅上躺了一會兒,辛秀敲著扶手想:烏鈺啊烏鈺,你究竟有沒有如我所愿留下來?我有沒有算到你? 她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嘀咕:“還真看不見了,這下可好,要餓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