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剛才那村子離這邊很近,估計也是遇到了類似的事,那些人想抓她肯定是用來做同樣的事。 她從腰間的百寶小囊里掏出來一張黃符,對著食指呵一口氣,在黃紙上畫符。教這個符術的是伯余師兄,辛秀其他符學得不太好,就這個雷符最熟練,因為它實用。 辛秀畫好的符朝那跳大神的一指,青天白日一道雷正正劈在那人腦殼,將他電翻在地。見那人一腦袋鉆到土窩,像個撞上了電蚊拍的蒼蠅,辛秀心里爽了,哼一聲揮揮手指,將手指間自燃的符灰拂開。 這驟然的變故嚇呆了所有人,一時間敲敲打打停下了,哭聲也停了。只剩下一群以為遭了天譴的百姓,正在不知所措絕望哀嚎。 辛秀坐在樹上遠遠看著那邊的混亂,忽然想起自己臨走和師父告別時,隨口問了句:“師父你還有什么要叮囑徒兒的嗎?” 然后她的師父便語氣尋常地和她說:“下了山后,不要害怕殺人?!?/br> 辛秀當時愕然無語,可現在,她有點明白師父那句話背后的意味了。這世界不太平,尤其是與蜀陵比起來,更顯猙獰。 如果她是大俠,現在就該過去救下那姑娘,不允許這些人再殺人,但她不是,她是修仙的。 修仙之人一般而言,不會管這種“小事”吧? 辛秀站起來,抬手在身上拂過,幻化成了景成子師叔那唬人的仙氣飄飄模樣。 可她想管,只好前去管上一管了。 一群人跪在田中哭號,忽見天上彩云一片,一個飄渺仙人踏云而來,他一抬手,被綁住的姑娘身上繩子盡斷,再一揮手,一場甘霖落入田中,灑到他們身上,人們只覺得精神一震,靈臺清明,連悲痛之情都散去了。 仙人不言不語,只是滿臉慈悲,最后留下一尊木雕像,消失不見,只有空中彩云還在緩緩飄動。 “是仙人!仙人現身了!” “有救了,仙人降下甘霖,我們有救了!” 辛秀落進遠處樹林,也聽到了那些狂喜的歡呼聲。她雖然聽不懂,但能猜到大概意思。 因為語言不通,她只能什么都不說。灑下去的是白妃師叔給她的甘露,白妃師叔的靈寶白玉凈瓶能凝聚甘露,這可是好東西,辛秀一共也就得了一小瓶,如今剛出山沒多久就用掉一小半,心疼得不行。 修煉出來的那點靈力也差不多用完了,幻化之術很燒靈力,再多留三秒她就要穿幫了。 最后她留下的那個木雕其實沒什么用,那是老五雕著玩的,他雕了很多東西,臨別的時候送她們幾個人做禮物。辛秀把它拿出來,只是突發奇想,如果絕望的人們想要一個慰藉,那不如就拜這塊木頭好了,總比拉著小姑娘到田里砍頭用血澆田的好。 她離開這令人心情不好的偏僻村落,往更南方去。 經過一條濤濤大河后,這邊的人們顯然日子就要好過很多,成片的村落形成里聚,又成為一個個大小城鎮,比之河那邊,rou眼可見的繁華起來。 辛秀心道,這里的人應該不會動不動喊打喊殺了吧。 她獨自走在進城的道路上,前后有挑著擔子進城賣東西的村人,也有趕著牛車運東西的,從他們的衣著和神態看,日子過得應該還算不錯。 每次到了有人聚集的地方,為了不讓自己變成引起恐慌的奇異人士,她都要把飛天摩托收起來,可這乖乖走路太沒效率,她要不買個什么代步工具?買馬還是買驢或者騾子? “駕!駕!” 身后傳來馬蹄聲,咚咚如鼓點急促敲擊地面。辛秀見到路上走著的人全都露出驚惶神色,忙不迭地趕著車馱著貨物往旁邊讓,辛秀不明所以,也跟著站到路邊去。 這大白天的,城墻近在咫尺,不至于遇上強盜吧,這些人這么慌做什么?不僅慌,他們還用擔憂地目光,欲言又止看她。 辛秀:“我有不好的預感?!?/br> 一隊騎馬的漢子停在路中央,辛秀被揚起的塵土激得瞇起眼睛,見馬上一個矮壯紅臉膛漢子,正手拿鞭子眼帶yin光打量她,大嘴一咧指著她朝同伴們喊了句什么。 還是聽不太懂,這里的話,和她之前在偏遠村落那邊聽到的又不太一樣。不過辛秀捕捉到了兩個大致能聽懂的詞,一個女人,一個不是良家。 紅臉膛漢子說出那句話后,他后面幾匹馬上的男人都跟著哈哈大笑,是那種一群男人聊起黃色話題時的不正經笑。 辛秀:“你們他媽的在說你們媽呢?” 臟話哪怕聽不懂,肢體語言也是通用的,那男人露出不大高興的表情,鞭子熟練地一甩,很有技巧地勾住了辛秀的腰,一用力把她拉上前,伸出手想抓她上馬。 辛秀順著他的力道一個躍起,抬腳踩上這漢子的臉,把他踢下了馬,自己輕飄飄站在了他的馬上。 辛秀:“這個時代,女生一個人出門這么不安全的嗎?大白天好好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搶?!?/br> 她這一句話說完,干脆又是幾腳,把其他幾個人也踢下了馬。幾個男人滾成一團,目瞪口呆看著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辛秀也不理他們,坐在馬上,摸了摸身下這匹馬的鬢毛。 “我剛才還在想要不要買匹馬,現在不用了,我看你就挺好的,還是白送上門的。小乖乖,走吧,以后你就跟著我了?!?/br> 她不太熟練地坐在馬上,拽拽馬韁,讓它往另一個方向走。紅臉膛漢子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個,眼睜睜看著她把馬騎走了。 第31章 辛秀其實沒騎過馬,以前她在原來的世界,有一次出去玩路過一個馬場,提出想去試試騎馬的感覺,但那次陪她出門的是個懶貨,一聽要騎馬就原地放棄了,說著什么騎馬很累,還顛屁股,想早點回家去癱著,辛秀帶不動那個退堂鼓選手,只能遺憾地和學騎馬的機會失之交臂。 不過現在,她終于騎上了馬,覺得和騎大摩托有異曲同工之妙。交通工具都是這個特性,紙上談兵沒用,就必須得騎著上路才能學會。 沿著那條不甚寬闊的道路離開前面那座城,再看不到城墻時,辛秀已經能穩穩駕著馬快跑了。她覺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天生的駕駛能力,就算穿越到未來開機甲,應該也能很快學會。 坐在馬上漫無邊際想這些,辛秀也沒特意控制馬兒的方向,就把它當個自動駕駛。這馬溫馴且聽話,好像有自己的目的地一樣悶頭往前跑。 這個時代的城和城之間可沒有高速公路,除了被太多人踩踏過后露出的黃土,就全都是沒過小腿的荒草地,只要離開城和村落聚居的地方,抬頭半天看不見一個人。這年頭大家不興出來旅游,畢竟交通工具不發達,普通人出門就是遭罪。 辛秀坐了一會兒馬,感覺屁股疼,確實很顛簸。 她跳下馬,讓馬到一邊去啃草,又把自己的地圖翻出來??神R停下后,并不準備吃草,只湊上來用腦袋輕輕頂著辛秀的肩,碰一碰,然后退后,用那雙大眼睛望著她。 辛秀奇怪,“怎么了,不吃草?我是停下來讓你休息的,也不想休息嗎?” 這匹被她隨手牽來的黑馬和它那個磕磣的前主人完全不一樣,長得很俊俏,大眼長睫毛,一把長長的黑色鬃毛搭在修長的脖頸上,雖然看上去不是很健壯,但四肢修長,尤其是那個眼神,像是一個秀逸而憂郁的美男子。 辛秀:“……”被自己的聯想給煞到。 她錘了錘自己額頭,哈哈笑著自言自語:“真是單身久了,看一匹馬都覺得眉清目秀?!?/br> 眉清目秀的馬兒不斷用那種憂郁哀求的目光看她,辛秀也不懂馬語,沒有辦法,只好試著坐回馬上。她坐上去,馬兒就繼續往前跑,辛秀有點明白過來,這馬好像想帶她去什么地方。 辛秀的好奇心被吊起來,她也不停了,就這么被馬兒載著跑了一晚上,天明時,馬兒顯得特別疲憊,但當它看見前方出現的城墻時,辛秀明顯感覺到它精神一震,連略疲乏的腳步都重新輕快起來。 城門守著士兵,但神態疲懶,聚在一邊大聲說笑,也不管城門進出的人,辛秀騎著馬直接進到城內,發覺馬兒目標明確,一陣風般吹到了城西一座宅邸前,看到那掛著季姓燈籠的府邸大門,它終于停了下來,發出一聲悲鳴般的長嘶。 辛秀跳下馬,揉著自己隱隱作疼的屁股,摸著馬鬃毛問:“我看你那么急,還以為你是想去找媳婦呢,這帶我來這做什么,你媳婦在里面?” 黑馬前蹄一跪,臥了下來,望著季府大門,大眼睛里流下淚水。 辛秀:“……” 她蹲下來:“你哭什么呀小伙子,別哭了,這么大一匹馬了?!?/br> 黑馬垂著腦袋,像個悲傷到難以自抑的人。辛秀沒辦法了,她站起來去敲門,半天才有人來開門,是個面帶愁苦的老人家,見了她,很是疑惑地問:“你是?” 謝天謝地,雖然口音濃重,但這個老大叔說話,辛秀連蒙帶猜能聽得懂,她邊說帶比劃,問這府里要不要買馬。老大叔費勁地聽懂了,只擺擺手,好像是說這種事只能主人家決定,他做不了主。 辛秀:“不買也行,我有一匹馬,想送給你們家主人?!?/br> 這時候的一匹馬可不便宜,老大叔大約還沒遇上過這種上門送錢的事,很是詫異又不解地看她,嘴里嘰里咕嚕,他說話速度一快,辛秀就聽不懂了。正在這頭大,門口停了一頂小轎,轎里走出來個醉醺醺的年輕人。 年輕人臉長得不錯,可惜氣質猥瑣,破壞了那張臉的和諧。老大叔見到年輕人,忙上前攙扶,辛秀從他的稱呼中,聽出了郎君兩個字,看樣子這年輕人是這季家的主人了。 醉鬼聽老大叔說了兩句,樂了,世上還有這等好事?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他直接讓一個尖嘴猴腮的小跟班把黑馬牽進家門,然后生怕辛秀后悔似的,把大門哐當一關,將她關在門外。 辛秀聳聳肩,扭頭去附近找了個店坐下,叫了一份面。出門在外,她都多久沒好好坐下來吃頓熱乎的了,光吃面包rou干這些東西,容易膩啊。 面沒什么油水,但聞上去特別香,放了一勺醬色臊子,幾根碧綠清脆的小菜,算是很豐盛了,辛秀吃的差不多,又喝了兩口面湯,滿足了胃,這才和老板娘問起面前那個季家。 老板娘非常熱情,哪怕雙方溝通并不順暢,她也沒有不耐煩,反而很有興致地和她好好說道了一番季家的事。一股語言障礙也無法束縛的八卦之氣,生動地從她的眼角眉梢和嘴里溢出來。 辛秀聽了個大致,這季家是個富戶,季家的老爺夫人都是善心人,教出了個好兒子,人長得好看,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可惜前幾個月,這季家的郎君不知道怎么的跟人學壞了。 他請了個道士好吃好喝供在家里,從此再也不念書了,還到處喝酒賭錢,把爹娘氣得病倒在床也不管,反而玩的更加肆無忌憚,轉眼季家的財富就給他揮霍了大半,這事也算是城中人人都忍不住談兩句的奇事。 辛秀若有所思,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知道對是不對。 離開那家面店,辛秀回到季家,不過沒去大門那邊,而是轉到另一邊的青墻下。這高墻對她而言,根本毫無難度,腳一點就能跳上去。另一邊有幾叢竹子,辛秀大喇喇潛入人家院子,還有閑心折了一支竹枝。 她找到馬廄,見黑馬被關在了里面,隔壁還有兩匹馬,和它們比起來,黑馬顯得格外焦躁,不斷用馬頭去撞柱子。 “誒誒,且慢且慢?!毙列阕哌^去拉住馬脖子,“這位朋友,你先別急,容我問問,你帶我來這里,是不是想要我幫忙?” 問了兩遍,馬才聽懂了似的連連點頭。 辛秀:“那我先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剛剛才想起來我帶了樣東西,可能有用?!?/br> 師父給她準備的東西都放在熊貓叮當的肚子里,辛秀之前拿出來簡單看過,一時沒想起來。她伸手在熊貓口袋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了一面鏡子,就是那種姑娘手持的小妝鏡。 這面鏡子,辛秀叫它照妖鏡,師父對它只提了簡單一句,說能讓她分清楚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人,因為擔心她會遇到別有用心的妖魔鬼怪之類??墒菦]想到,這鏡子第一次用,竟然是用來分辨一匹馬是不是一個人。 鏡子對著黑馬照照,鏡面很快映出來一個人影,是個神情憔悴的俊秀年輕男人,一頭黑發綁了個辮子。辛秀看一眼馬鬃毛,那是她路上無聊隨手編的辮子,得,原來是人家的頭發。 這年輕男人的臉,和辛秀看見過的那個醉醺醺季家郎君的臉,幾乎一模一樣。 事情很清楚了,顯然這匹馬才是真正的季家郎君,他不知道怎么的被變成了這樣。 辛秀:“看你一路歸心似箭,原來是思家心切?!?/br> 這一句話,說的黑馬又是淚如泉涌,它……他雙膝跪下,朝她叩拜,雖未能說出什么,但意思很明顯,想求她幫忙。大約是那時看見她的神異之處,所以才懷著希望帶她來此。 “行吧,你先等著,我去看看那冒充你的,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比绻茄志陀腥ち?,她還沒見過一般意義上的人間妖怪呢! 辛秀摸到季家郎君的屋子,見他在床上呼呼大睡,直接翻窗進去,拿著鏡子對他一照。然后她失望了,那是個普通人,只是鏡中原本的樣貌丑陋,齙牙小眼滿臉麻子。 普通人怎么能改變樣貌,又怎么能把人變成馬?瞧他這樣也不像什么奇人異士,肯定是有人幫他。 想起那八卦中這人供養的道士,辛秀又猜到了,十有八九就是那道士搞的鬼。 辛秀從熊貓叮當口袋里掏摸出劍,想想又塞了回去,夾出兩張符。道士住處在季宅東南角,辛秀找過去時,正見到他在煉丹。 她見過焱砂師伯煉丹,那才是煉丹大手,眼前這個手法蹩腳,瞧著就知道沒有人教,是自己摸索的野路子,辛秀二話不說直接一道雷符劈過去。 她不是劈的那中年雞眼道士,而是劈的他那煉丹爐。轟隆兩聲巨響后,丹爐炸了,屋子也炸了,煉丹的野雞道士被自己的丹爐炸飛,跟門板一起砸到了院子里的花圃中,人事不省。 辛秀:雖然知道不會很難對付,但這是不是太容易了? 辛秀這一次當真是誤打誤撞,這道士確實有些真材實料,若是正面對上,辛秀大約要吃些苦頭,但這次是正到了煉丹的緊要關頭,人全副心神都在丹爐上,他煉的丹又是烈丹,受不得一點外力撞擊。 雷符要是往道士腦袋上劈,說不定只能給他電個頭發,可劈到了丹爐上,這炸爐就了不得了,直接屋子都給炸了,辛秀自己都沒想到這個動靜。 她趁著人昏迷了,立刻拿鎖鏈把人綁起來。 師父準備的道具,鎖鏈,被這鎖鏈鎖上,除非她用靈力解開,否則輕易掙脫不了,一般而言兩百年以下修為都能困住。辛秀提著中年道士的胡子瞧了瞧,覺得他大約沒有兩百年修為,放心了些。 接下來就簡單了,把這道士砸醒了問一問。 中年道士疼醒后,先是準備發怒,等發覺自己掙脫不了鎖鏈,立刻就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地打量辛秀,摸不準她是什么路數。 辛秀:“這季家真正的郎君是你這個巫婆變成馬的吧,說吧,怎么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