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這些孩子中,有個小女孩子總是挨打,因為她時常心軟。 每次她挨揍,都是江臨親自動手,既打得她鼻青臉腫,又不傷害她的重要部位,用這樣的辦法保護著她。 司露微看到這些,心想再陰暗的地方,也會生出感情的花。 人類真的很奇怪。 “那個小孩,她叫什么名字?”司露微又問陸初。 陸初道:“沒有名字,是買回來的孤兒。他們都有編號,等將來成年了放出去,才會有正式的名字和身份?!?/br> “她心太軟了,怕是磨不鋒利?!彼韭段⒌?。 陸初蹙眉。 他早已留意到了那個女孩子。 他之所以還留下她,因為她的拳腳功夫在同一批孩子里是最好的,戰術和槍法也出眾。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感情。 她那感情,好像怎么都磨不掉,一有機會就躍躍欲試,露出她的仁慈。 無論如何的打罵,都不能克制她這些善念。 “你如果不想要她,把她送給我,我讓羅大老板換個人給你?!彼韭段⒌?。 陸初詫異看了眼她。 他心想,羅霄的這個徒弟,女流之輩,果然沒什么用,一點江湖規矩都不知道。 基地的殺手,怎么可能讓她流落出去?那不是泄露秘密嗎? “小老板,這可不行?!标懗醯?。 司露微心不在焉,他這句話在她耳朵里,淡淡的,她點了下頭,不再說什么。 半個月之期到了,陸初對她的指點很滿意,痛痛快快付了尾款,并且對她說:“小老板,以后少不得麻煩您?!?/br> 司露微只有那天說帶走那個小女孩,露出了一點不合時宜,其他的時候,她冷漠而果決,讓陸初很感佩服。 陸初特意在尾款里加了三成。 江湖有這個規矩——事情辦得好,可以有賞錢。 司露微看到賞錢,還是態度冷漠點點頭:“多謝總教頭,后會有期?!?/br> 她出去的時候,和自己的手下仍是蒙著眼睛,離開了訓練基地。 回到了秦皇島的火車站,司露微登上了南下的火車。 經過了大半個月的火車,她終于回到了岳城。 羅公館有人來接她。 一進門,她就看到了霍鉞。 霍鉞是個比她大幾歲的年輕人,是羅霄三徒弟羅元豐的門徒,卻深得羅霄器重。 羅霄說,岳城的青幫需要頭面人物,霍鉞既英俊體面,又聰明機靈,把他放到現任龍頭身邊去,下一任的龍頭就是他。 偶然有事,霍鉞都是親自過來稟告羅霄。 “小老板?!彼Ь锤韭段⒋蛄苏泻?。 司露微點頭回應,問:“大老板在家?” “是?!?/br> 霍鉞立在旁邊,等司露微先過去。 司露微路過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霍鉞,你上次拿給大老板看的照片,現在還有嗎?” 霍鉞一直在找他meimei。 他有一張他meimei四歲時候的照片,拿給羅霄看過,讓羅氏門徒幫忙留心。 司露微偶然掃了眼。 她在訓練基地看到那個女孩子,覺得略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她回想了很久,仍是沒什么印象,直到瞧見了霍鉞。 “有?!被翥X一愣,拿出了隨身帶著的小照片。 黑白照片,女孩子好像被相機嚇到了,那雙眼睛狠狠看著鏡頭,像極了殺手基地那個小姑娘。 神色很像,眼睛也有點像。 “小老板,你見過她?”霍鉞問。 司露微略有所思,把照片還給他,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你先回去吧?!?/br> 她轉身上樓,去了她師父羅霄的書房。 羅霄三十來歲,因為皮膚比較白,更加不顯年紀。他平時愛好不多,生活有點無聊,故而在吃喝上不肯虧待自己。 他正在看一封簡報。 “回來了?”他簡單和自己的小徒弟打了招呼。 “是,師父?!彼韭段⒌?。 羅霄放下了簡報,起身走到了旁邊的沙發,請她也坐下,然后倒了兩杯茶。 司露微拿起一杯,主動把這一路的行程都告訴了羅霄,然后又把陸初給賞錢的事也說了。 “除了公事,還有什么?”羅霄問。 司露微沉吟了下,才回答:“有兩件私事。第一,我在北戴河的殺手基地,好像看到霍鉞的meimei?!?/br> 羅霄道:“那邊的規矩我知道,想走出來的,要么徹底被洗腦可以出師,要么就是個死人。如果真是霍鉞的妹子,事情不好辦?!?/br> 司露微道:“我還沒有跟他說?!?/br> 羅霄又問:“還有一件呢?” “我在北平遇到了沈硯山?!彼韭段⒌?。 羅霄手里的茶略微晃了下。 他抬眸打量她:“哦,說什么了?” “沒有相認,也沒打招呼。不過,他好像看到了我?!彼韭段⒌?。 羅霄沉默了片刻。 他一口一口喝茶,表情是靜止的,水霧氤氳著他的眉眼,他臉上沒什么神色。 “你最近不要出任務了,就在岳城?!绷_霄道,“他若是有所察覺,早晚會找過來。還想報仇嗎?” “我如今是羅氏門生,是師父的刀。刀不可以擅自殺人,這是師父教的?!彼韭段⒋鸱撬鶈?。 羅霄把那碗茶喝完了,這才放下了茶盞:“一路辛苦了,去休息吧?!?/br> 司露微道是,把裝錢的箱子放到了茶幾上,下樓去了。羅霄則沉默良久。 第121章 回家第一件事 沈硯山此去北平,直到二月中旬才返程。 大總統加冕,重組了陸軍總部,沈硯山因為出身將門,祖父君威顯赫,大總統有意收攏南方勢力,就用沈硯山立威。 于是,新的內閣成立,沈硯山被封為陸軍次長,兼任華中五省大都督。 “江西、安徽、湖北、湖南、四川?!被厝サ穆飞?,司大莊掰著手指頭算,“五哥,是這五省嗎?” 沈硯山提不起精神。 只要不是人前,他總走神。 那天匆忙一瞥,他總說自己看到了司露微。 他知道司露微沒有死,只是被人藏了起來。 “五哥?”司大莊的大嗓門,吵得沈硯山耳鳴。 他淡淡道:“沒用的,虛名而已。大總統自己都管不了華中五省,交給我能有什么用?你覺得那些大軍閥,誰聽我的?” “這個虛名好聽!”司大莊則很滿足,“五哥你這么聰明,肯定能做好的。華中五省大都督,那以后就是大帥了!” 沈硯山仍是沒什么興趣。 他想回到自己的地盤,再撒網去找司露微,而不是去各地視察軍務。 “督察五省軍務,擱在從前,是朝廷里的太監干得活,你真當是好事?”沈硯山道。 司大莊:“……” 這一瓢冷水,潑得司大莊興致全無。 升官了五哥不高興,發財了五哥也不高興。 小鹿走了,五哥的高興也走了。 司大莊想到這里,有點想哭。他有時候看著五哥,覺得像個行尸走rou,他既失去了小鹿,也失去了五哥?!啊洗蔚拇罂偨y做了四十三天,誰知道這次的這位能做幾天。若是大總統都沒了,五省大都督更是笑話了。只有江西是咱們的,咱們要占穩它?!鄙虺幧降?,“好了你出去 吧,我休息一會兒,我累了?!?/br> 他時常說累。 他年紀輕輕的,可眼睛里是蒼老的,完全沒有活氣。 他的體力仍是很好,那條被燒過的腿,以及胸口的傷,只偶然陰雨天會發作。 他的累,是心累。 司大莊有時候覺得,他堅信司露微沒死,是他活下去的一根線。 這根線,時常搖搖欲墜。 他為了找司露微,特意從德國請了間諜專家,組了一支自己的間諜隊伍,到處搜羅司露微的消息。 他連很多軍閥的軍事內幕都打聽到了,卻獨獨沒有司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