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江西各處駐軍也在打。 司露微覺得這一年格外的漫長。 徐風清從去年六月離開,至今未歸,她天天擔心他,又擔心在戰場上的哥哥和沈硯山。 她從正月熬到了四月底,自己去給徐太太燒了周年的紙錢。 “太太,你要保佑風清哥,但愿只是戰火阻斷了交通,不是他出了事?!彼韭段⒛钸?。 她給徐風清寫了很多信。 到了五月初,她終于收到了一封回信,原來徐風清很想念她,非常想回家瞧瞧,路上都在打仗,乘坐馬車不安全,他租賃了汽車。 結果還沒有出城,汽車就撞翻了,他的腿骨折,一直沒敢亂動,現在才好一點。 他也給司露微寫了很多信,請她幫他給徐太太上墳。 司露微拿著這封信,反反復復的看。 她相信命運的中和,當一個人常有小災小難,就不會有性命攸關的大災禍。車禍沒什么,這樣的亂世里,能保住性命就很好了。 她輕輕舒了口氣。 她和晁溪天天在家,外面的世界一概不清楚。 轉眼到了暑天。 這個暑天也很難熬,司露微和晁溪天天作伴。她教會了晁溪讀書寫字,也教會了她廚藝。 晁溪這一年吃得好、睡得好,長得飛快,才滿十一歲的她,已經和司露微一樣高了,也是天生的高個子。 只是很瘦,光長個子沒長rou。 “……這才七月底?!彼韭段⒉榭慈諝v,對晁溪道。 她覺得像過了十年八載似的,過年時候的事,也好像很遙遠。 不成想,這一年還剩下五個多月。 “大莊哥和團座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标讼?。 司露微也不知道。 七月初七是沈硯山的生日,她還以為他會回來一趟,特意做了長壽面,結果只能分給傭人們吃了。 到了八月,暑氣散去,早晚很涼爽。 這天,司露微和晁溪正在打算做中秋月餅,副官突然進來,拿了份報紙給司露微。 “小姐,有了消息?!备惫俚?。 司露微接過來,晁溪也湊過來瞧,然后驚呼道:“是團座?!?/br> 報紙上說,南昌重建了督軍府,沈橫任督軍,沈硯山任總參謀兼第一軍軍長。 報紙上刊登了他們倆的照片。 司露微掐指算了算,從他們倆獨立開始,至今不到一年。 他們已經打下了整個江西。 當然還有幾處沒有收服,這點報紙上不會詳細說,司露微也不知道。 到了八月初十,沈硯山親自回了南湖縣。 “小鹿,以后咱們住在南昌府,宅子收拾妥當了,我特意來接你?!鄙虺幧降?。 第103章 貴人 司露微一直向往南昌府。 南昌府是大地方,她以前想著要去南昌府的大戶人家做丫鬟。 不成想,她居然真到了南昌府,還是以另一種尊重至極的身份。 沈硯山說置辦宅院,其實只是簡單收拾了一通,他是直接把以前孫督軍的一處私宅給占了。 督軍府很大,一共有三進院落。前面是軍政府,戒備森嚴;中間是客廳、客房,沈橫待私客之處;最后是后院和后花園。 一個督軍府,占了整整兩條街那么大的地方。 而沈硯山占的私宅,是孫督軍給一位唱戲的名角準備的,也是寬闊奢華。 司露微進了大門之后,有點暈頭轉向,覺得比從前南湖縣沈橫的宅子還要大。大門口一道高高壁影,彩繪色澤豐盛斑斕,繞過壁影,是一處極其寬闊的場地。 走過這處場地,才是抄手游廊。 司露微帶著瑪麗和晁溪,也不知拐了多少趟,才到后院的垂花門。 從垂花門進去,就是水泊,中間有條橋通過。 池水清澈,養滿了錦鯉。 瑪麗看到魚就很想撲,司露微差點被它帶著跌下了橋,沈硯山急忙過來,拉住了瑪麗的繩子。 “她快七十斤了吧?”沈硯山道,“你們這些時候在家,都給她喂了什么?” 司露微每天都要給瑪麗喂一塊牛rou。 她也覺得很奢侈,瑪麗喜歡吃,不給它吃它就狂吠,狂吠完了趴在地上委屈巴巴。 司露微不忍心,只得每天都給。 “牛rou?!彼韭段⒌?。 沈硯山摸著瑪麗的腦袋:“她吃得比我都好?!?/br> 司露微:“……” 這對比叫人接不上話。 進了后院,沈硯山仍是把司露微領進了正院。 她哥哥司大莊在東廂房,指揮傭人安置家具和床,是特意給司露微收拾出來的。 正院很大,三間正房,左右各帶四間廂房;后面是抱廈,供傭人居住。 “小鹿!”司大莊大著嗓子喊。 司露微和晁溪卻一起愣住。 司大莊曬黑了很多。他穿著軍裝,腰身挺拔,比以前瘦了,更顯得高大威武,頗有軍官的架勢了。 大半年不見,他真像是脫胎換骨。 司露微一直覺得她哥哥不胖,那么粗壯是因為結實而已,如今她必須承認,她哥哥以前是一身結實的肥rou罷了。 “怎么了?”沈硯山在旁邊笑問,“你們倆不認識大莊了?” 司大莊拍了拍肚子:“小鹿,你天天不在我身邊,沒人煮的飯好吃,我的肚子都憋了,可愁死我了!你終于來了!” 司露微:“……” 旁邊的晁溪,卻是微微紅了臉。 像一堵墻似的司大莊,居然也有寬肩窄腰的一天,她還以為,他要一輩子都像個水缸似的。 他身材有了型,人看上去居然不那么憨傻了。 真是奇怪! 可見以貌取人是不能免俗的,以前都覺得司大莊是個傻子,除了他不聰明之外,也是因為他長了副結實的蠢相。 他這么清瘦了下來,不至于多么英俊,但身板子有樣,穿著軍裝很是威武。 晁溪挪開了目光。 司大莊一點也不關心她,只顧纏著他meimei,一口氣要了十幾種吃的。 司露微則道:“你以后要減減飯量,現在這樣挺好,肚子憋了下去,穿衣裳也好看!” 司大莊一聽就不樂意了:“你是不是我親妹子?只聽說要養成大胖子的,沒聽說要憋肚子的。瘦得像你這樣,一拳就被人打死了?!?/br> 司露微白了他一眼。 沈硯山則笑道:“大莊,不要讓小鹿做飯,她坐了一天車,很累了?!?/br> 司露微忙道:“我沒事,我給你們做點吃的?!?/br> 沈硯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旋即又松開:“聽話?!?/br> 他把司大莊帶走了,留下司露微和晁溪,以及傭人石嫂,收拾司露微的房間。 東廂四間房,其中三間是相通的,里面是臥房,外面是個梢間暖閣,再后面是個起居室,待客專用的。 司露微住在臥房,晁溪貼身“服侍的丫鬟”,住在外面的梢間。 另外一間單獨的,則是個狗窩。 里臥臨窗還有個新炕,沈硯山知道司露微冬天怕冷,旁人受不住的炕,她能坐一整天。 除了炕之外,房間里還有一張大床,是西式的,鐵制床柱,刷著乳白色的漆;一整套白色皮沙發,西式的大衣柜。 打開衣柜,居然連衣裳都準備妥當了。 晁溪和石嫂把帶過來的行李放好,然后對司露微說:“咱們團座發達得厲害,他身邊肯定有個貴人?!?/br> 司露微有點走神。 她已經到了南昌府,什么時候抽空去看看風清哥? 她常給徐風清寫信,他的地址她爛熟于心。 上次徐風清還說他出了車禍,腿受了傷,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有。 這么想著,她心里有點焦灼。 現在去問沈硯山,肯定不適合的,會惹得他不高興。 正如石嫂和晁溪所言,沈硯山發達得厲害,已經不是南湖縣小小團長了。 她正在想著,副官在門口打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