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我是說,我應該逗你笑的,應該弄個烽火戲諸侯的戲碼讓你開心,結果都沒有。對你好,全是口頭上的,卻非要你回應。對不起小鹿?!彼?。 司露微的心口發緊,一寸寸似乎要捏碎了她。 她倏然抱住了他。 沈硯山愣住,整個人都有點僵。 司露微把頭埋在他懷里,他愣了三秒之后,也回抱了她。 他胳膊很緊,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rou里。 這個主動的擁抱,是那樣難得且珍貴,沈硯山險些落淚。 他輕輕吻了她的頭發:“小鹿……” 而司露微,慢慢清醒過來,推開了他,臉上又有點白。 她快要瘋了。 她的理智那么堅決,她的情緒卻那么松弛。她像個搖擺不定的浪蕩女,毫無cao守可言。 可沈硯山那些話,迷了她的心智。在那個瞬間,她的情緒支配著她。 她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衣裳也沒換,就去了徐家。 徐太太聽說她這個月沒有去館子,又不見她來,是很擔心的。 她最近還是常發小疾,今年身體也不太好,故而cao心也是有限的。 “露微,你沒事吧?”徐太太問,“我聽說杜家倒了,沈團座那邊沒出什么變故吧?你又一直不來?!?/br> 司露微道:“太太,沈團座怕有人鬧事,讓副官守住了前后門,就是杜家那件事。結果,他一直忙了一個月沒回家。 副官得令了,不敢擅自做主,真把守了一個月的前后門,我和傭人們都出不來,我也著急。這幾天沈團座才忙完回家?!?/br> 徐太太舒了口氣。 “沒事就好?!毙焯?。 她又問司露微,“杜家是怎么回事?杜縣長那么有根基,怎么杜家就讓人連根拔起了?” 根基、人脈,都需要一個后盾。 朝廷就是那個后盾。 如今朝廷都沒有了,各處軍閥崛起,誰扛槍誰就有資本,拔杜縣長的根基,還不是一夜之間的事。 沒有人安全。 司露微覺得,亂世已經開始了,只是她們躲在小縣城不知道罷了。 “其實是他自己犯事了。他想把二小姐嫁給沈團座,然后借助訂婚宴的時候,沈團座和沈旅座不能帶警衛班,暗中殺了他們?!彼韭段⒌?,“沒有成功,反而被他們殺了?!?/br> 徐太太捂住了胸口。 杜縣長從前橫征暴斂,徐家是大戶,沒少孝敬他。 他們是恨他的。 杜縣長死了,那是罪有應得,徐太太道:“他這是作孽太過了,報應?!?/br> 司露微卻聽進去了。 她覺得五哥現在作孽也很多。 他有再多的理由,也的確是在作孽,不知將來他會有什么樣子的報應。 “太太,團座這幾天不太高興,我可能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常來看您?!彼韭段⒌?,“您保重身體,有什么事派人跟我說一聲,我再來?!?/br> 然后,她又說起了館子。 徐太太道:“沈團座是個靠山,將來你哥哥有了前途,對你也好。你不用顧念我和館子,做好自己的事,別惹了沈團座不高興?!?/br> 她也意識到,世道變了,當兵的靠山更硬。 司露微還是去了趟館子。 她告訴掌柜的,上個月積累的訂單,可以派人去通知一聲,如果還愿意吃的話,明天她來做。 晚上她跟沈硯山說了此事。 沈硯山沒反對。 第二天,司露微在館子里忙了一整天。 一轉眼,時間就到了三月底,徐太太又生病了。 這次她是突發暈厥。司露微嚇壞了,徐風清也趕緊從南昌回到了南湖縣。 第92章 絕脈 司露微到了徐家的時候,徐太太院子里擠滿了人。 徐家的長輩都來了。 徐風清的大伯、二伯還有他的伯母、嬸母等,滿滿一屋子人。 司露微的心往下沉。 旁人不太認識她,只顧議論紛紛,沒有搭理司露微。 獨徐風清的堂兄徐風儔看到了司露微。 他走過來,面色不善:“你來做什么?” 司露微聽著這話茬不對,沉了臉:“與你何干?” 徐風儔大概沒想到她性格這樣潑辣,又有長輩在場,他愣了一瞬之后,轉身走了。 司露微要去里臥看徐太太,被徐家的傭人攔住了。 這傭人是大房那邊的,不認識司露微。 司露微只好去了廚房。 廚娘都認識她,一見她來了,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問她:“司小姐,太太這到底是怎么了?” 他們更驚惶,怕太太有了三長兩短,他們要丟了飯碗。 司露微搖搖頭:“我沒見到太太?!?/br> “他們也不讓你進?”廚娘憂心,“少爺什么時候回來?他不回來,咱們什么都不知道。大房那邊規矩嚴,大太太不好相與,咱們成了聾子、瞎子了?!?/br> 司露微更擔心。 可她不能時時刻刻呆在徐家。 她這幾天吃不好也睡不好。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徐風清終于風塵仆仆從南昌趕回來了。 司露微在門口迎接了他。 他拉了司露微的手,進去看徐太太。 徐太太早上醒了片刻,如今又在睡,幾乎沒什么清醒的時候。 徐風清跪在她床前:“阿媽?” 徐太太沒有反應。 徐家的大老爺和大太太,領了大夫進來??吹剿韭段?,他們讓她先出去。 徐風清卻道:“大伯、大伯母,你們直接說吧?!?/br> 徐家大老爺猶豫了下,字斟句酌對徐風清道:“風清,大夫說你阿媽,是絕脈……” 徐風清差點跪不穩了。 司露微眼前也是一黑,勉強扶穩了旁邊的床欄桿,才沒有跌倒。 徐風清愣了足足一分多鐘,才嘶啞著聲音開口:“我阿媽這樣年輕,怎么會是絕脈?她身體一直很好?!?/br> 老大夫很有經驗,在旁邊說道:“少爺,太太是肺上瘕,等發出來的時候,已然無藥可醫了。她是去年臘月發出來的,至今四個月,已經到了時候?!?/br> “瘕”是中醫里絕癥的說法,如果是西醫,可能會說癌癥。 徐太太是肺癌,這種病隱藏深,大發作的時候,基本上就到了末路。 她年前一直久病不愈,低燒不斷,還以為是冬天感染了風寒,不成想從那時候開始,這病已經難以挽回了。 司露微雙膝一軟,也跪到了徐風清旁邊。 徐風清的眼淚涌了上來。 他不能接受。 “我要帶我阿媽去南昌府?!毙祜L清道,“南昌府有個新開的教會醫院,我要帶著她去瞧一瞧?!?/br> 徐家大伯說:“風清,你別折騰了,讓你阿媽舒舒服服過完最后的日子?!?/br> 徐風清卻不同意。 他急忙跑了出去。 司露微沒攔住他。 到了晚膳九點多,徐風清回來了,帶了一輛馬車和八個鏢行的鏢師,打算護衛他阿媽去南昌,連夜就走。 司露微道:“風清哥,明早再去,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替太太收拾行李,還要交代家里的事。太太如果知道你這樣莽撞,不會高興的。我也回家收拾幾件衣裳?!?/br> 徐風清握了下她的手:“好,我聽你的?!?/br> 他先客客氣氣請叔伯們都回去,然后又點了兩名忠心耿耿的傭人嫂子,讓她們趕緊收拾好徐太太的東西。 司露微則回家了。 堂兄徐風儔勸他:“風清,你別折騰嬸母了,萬一她死在了異鄉,魂都找不到回家的路?!?/br> 徐風清氣得臉上蹦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