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又有好吃的!”徐風清很高興。 徐太太笑道:“你將來還怕沒好吃的?” 司露微聽到了這句話,愣了下。她聽懂了,很是意外,耳根頓時發燙,整個人都窘得手足無措。 徐風清也羞得厲害,卻又忍不住想笑,看上去就異常的傻氣。 徐太太見狀,身體和心情都舒坦??粗麄儌z,從外貌上說很般配,都是很漂亮的人。 司露微有雙特別好看的眼睛,徐太太想象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有這么一雙好眼睛,心都要融化了,恨不能立馬就讓兒子把司露微娶進門。 徐太太吃飽喝足,就去小憩片刻了。 徐風清和司露微在堂屋說話。 他拿了個芭蕉扇,自己打風片刻,又給司露微扇幾下。 司露微就好像更熱了。 “……我跟我阿媽說了?!毙祜L清的聲音很低,溫柔似水,“她很高興,她一直很喜歡你的?!?/br> 司露微心跳得有點快,不知該說什么。 “怎么會突然說到了這個?”她喃喃問,聲音不太像她的,也是溫柔得過分。 “她看出來了,就問了我?!毙祜L清道,“我承認了。露微,這樣不是很好嗎?阿媽同意了,今年年底就可以結婚……明年你就能跟我去南昌府了?!?/br> 司露微的臉色突然白了。 見她變了臉,徐風清的心也是一沉。他太過于珍惜司露微,有點患得患失。 “怎么了?”他看向了司露微,很緊張,不知不覺滿面紅潮褪去,也有點蒼白了。 “風清哥,我……”她咬了咬唇。 徐風清的一顆心往下沉:“你改主意了?” “不是!”司露微連忙道。 徐風清的心,稍微緩了下,但還是懸著的。 “你回來了,我去準備晚飯?!彼韭段⑻铀频?,去了廚房。 廚房里很熱,她一邊出汗一邊發冷。 徐風清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一刻也坐不住,周身也似掉入了冰窖里,不明白司露微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忙到了六點多,才把晚飯做好。 徐太太見她一身汗,就道:“露微,你洗個澡一起吃飯?!?/br> 她年輕時和司露微差不多的身量,還有不少好衣裳。 司露微點點頭。 等他們吃了飯,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而天色尚未完全黑下去。 徐風清拿出一個長桿網:“以前抓知了的,還沒有壞。我想去抓點螢火蟲,露微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好?!彼韭段Ⅻc頭。 她打算把自己的事,跟徐風清說一說。 但是沈硯山不會放她走的。 第11章 小鹿,過過癮就行 司露微穿著徐太太的衣裳,長裙有點累贅,故而她走得很慢。 徐太太這衣裳雖然是十幾年前做的,卻一次也沒穿過,是嶄新的料子。 他們倆往空地走去。 從徐家大宅往南,有一條河,穿縣城而過。沿河兩邊有不少地,原本也是打算蓋房子,后來都荒廢了。 盛夏時節,入了夜,河邊涼風習習,草叢里偶然飄過一只螢火蟲,淡色的光暈在夜空里劃開。 徐風清捏住長桿的手時不時緊一下,他晚飯也沒怎么吃。 司露微的態度,讓他害怕了。 “……風清哥,我那死鬼爹已經消失好幾個月了,這件事你聽太太說過嗎?”司露微找準了話頭,準備從頭說起。 徐風清道:“聽說了,我阿媽還挺高興的。你爹爹總是喝酒賭博,實在對你不好?!?/br> 司露微頷首。 “你也知道我家里救活一個人嗎?”司露微又問。 徐風清也知道。 這件事誰不知道?沈硯山前段時間是挺出名的,雖然是惡名。 “是那個五哥吧?”他道,“我聽人說過他,你們那邊暫時歸他管了。他欺負你了嗎?” 沈硯山不僅沒有欺負司露微,還對她恩重如山。 可這中間的事,又該怎么算? “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彼韭段⒚蛄嗣虼?。 她從被賣到煙柳樓說起。 沈硯山那支槍,任誰都知道是他的寶貝,不僅僅是貴重,還有更重要的意義——那是他先父的遺物。 他為了救司露微,把那支槍賣了。 “……他給了我賣身契,是我欠了他恩情;他不給,也是情理之中?!彼韭段⒖粗约旱哪_尖走路。 徐風清的腦子里也嗡了下。 “我給你贖回來!”他急忙道,“露微,你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我回去跟我阿媽說,湊錢贖回來?!?/br> 司露微苦笑。 若是從前,給沈硯山幾萬大洋,也許他會心動。 可他打劫了明月寨,又屠殺了明月寨所有人,得到了巨額財富,鎖在地下保險柜的那些金條,能值十幾萬大洋。 他已經發財了,又成了軍官。 徐家的錢,他看不上;徐家的人脈,他看不起。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我只給他做廚娘。假如他要我做他屋里人,我就自殺?!彼韭段⒍ǘ粗胺?,言語前所未有的堅決,“風清哥,我不會負你?!?/br> 徐風清手里的長桿不知不覺脫手。 此刻的他,也不管什么規矩,死死握住了司露微的手。 他眼睛有點濕:“露微,你可別做傻事。咱們慢慢來,我來替你想辦法。你如果死了,我絕不想活。我若是也死了,我阿媽也活不了。不管多難,你都要想想我!” “好,我想著!”司露微的視線里起了一層薄霧。 她是很少哭的,因為在她家那樣的環境里,哭一點屁用也沒有,還會讓人覺得她軟弱,更想要欺負她。 可在徐風清面前,她就會卸掉滿身的盔甲,變得柔軟起來。 “不如你跟我走吧?!毙祜L清突然道,“咱們去南昌府,我把你藏起來,他能如何?督軍府聽說要頒布新的法令,到時候我聯合我同窗上書,取締人口買賣已經有人在提了。一旦成功了,賣身契就會成為廢紙?!?/br> 司露微看著她,心中浮動了幾分輕盈。 她笑了笑:“那我等著。會有那一天的,是不是?” “是?!毙祜L清的手握得更緊。 事情說到了這里,已經講明白了。徐風清找到了一點新思路,心情也好轉。 只要露微不變心,任何困難對他而言都是小事。 司露微看著遠處的螢火蟲,對徐風清說:“風清哥,我要螢火蟲,你幫我抓一些?!?/br> “好?!毙祜L清笑起來。 他們倆一個沒見過世面,一個只讀圣賢書,骨子里多少有點天真和單純。 對于未來,他們也很樂觀。 司露微常說出事就要自殺,因為她尚未見識過真正的丑惡;也沒有真自殺過,不知生命可貴。 而徐風清則覺得,只要露微不改志,其他人就拿她沒辦法,剩下的事都可以從長計議。 只是,他要編個謊話去跟阿媽說一聲。 “……我不是在考大學嗎?我會跟阿媽講,等畢業了再結婚,聽說大學要念四年。先這樣說,阿媽那邊可以緩個四年。咱們倆是什么時候想結婚都可以?!毙祜L清道。 司露微再次點頭。 “太太對我很好,我辜負了她?!彼韭段@息。 徐風清又握緊了她的手:“不,這不是你的錯。露微,你不要自責,你一點過錯也沒有。你已經很好了?!?/br> 司露微又笑了下。 他送司露微回到家。 “我去跟那個人說一說!”徐風清道,“我是男人,我要和他談一談。他不能隨便搶人,我們要講道理?!?/br> “他今天不在家?!彼韭段⒌?,“他過壽呢。再說了,你別打草驚蛇,等你有了把握再來跟他說?!?/br> 徐風清想了想,司露微這句話言之有理。 現在去吵鬧,未必有用。 “露微,你真聰明?!毙祜L清笑了笑。 司露微心中一頓。 她突然想起那天沈硯山教她的話:遇事不要沖動,心事要先藏一藏…… 她反應過來,有點驚悚的想:“我居然真的聽了他的話?!?/br> 徐風清離開,司露微拿著一小布袋螢火蟲回到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