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他咬著牙,隱忍地頓了頓,修長五指探進她的發輕輕揉著以示安撫── “砰!”一聲尖銳巨響伴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刺頭耳膜,謝昳緊繃的神經瞬間炸裂,整個身子弓起來,腦袋狠狠磕在身上男人的下巴上。 “……” “……” 謝昳捂著被刺痛的耳朵,眨了眨眼睛問他:“你剛剛來的路上是不是一直在下冰雹?……下得大嗎?” “……大?!?/br> 黑暗里,兩人鼻尖貼著鼻尖屏氣凝神許久,忽然感受到了從室外席卷而來的冰冷寒意,狂烈的風從十九樓的窗外涌進來,甚至卷進來一些冰涼的雨水。 屋外的雨聲、狂風聲以及冰雹聲像是被套上了一個喇叭,傳到耳邊的聲波振幅沒了阻礙,擴大了五倍不止。 謝昳咽了咽口水,她整個人被他覆蓋在身下,倒是沒什么感覺。但是……謝昳摸了摸江澤予肌rou緊實的后背,低聲問他:“你冷嗎?” “……不冷,繼續?!?/br> 男人聲音沙啞,語氣生硬,捧著她的臉重新在黑暗里摸索姿勢。 “哦……” 謝昳原本想極力配合他的,可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她摸了摸他冰涼的后背和手臂:“可是阿予,你起雞皮疙瘩了?!?/br> “……” 兩人唇頰相依,忽然在這冰冷寒夜里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被冰雹砸碎的是客廳的落地窗玻璃,靠近陽臺的地面上滿是玻璃殘骸和砸得粉碎的冰。 晚上十點多,小區物業早就關門了,兩人順著網上的信息打了好多通電話,這才找到一家還在服務的幕墻維修公司。 好在被砸壞的這面玻璃外面是陽臺,不算太難更換。冰雹漸歇,謝昳又開口提了很高的人工費,維修人員這才連夜上門。 更換玻璃的小哥來得很快,進門看到這慘烈的情況也倒吸了口氣:“剛剛九點多的時候,冰雹下得特別猛,我來的路上看到路邊好多汽車的擋風玻璃都被砸壞了,不過你們家這么高層,又是內置玻璃,被砸壞的還是少見,夠倒霉的,得嚇夠嗆吧?” 謝昳看了一眼身邊皺著眉頭顯然欲求不滿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道:“何止嚇得夠嗆?!?/br> 她都擔心他會不會留下生理和心理雙重陰影。 等更加結實的玻璃重新裝好,兩人又徹徹底底地把陽臺和客廳仔細打掃了一遍。謝昳又累又困地癱在沙發上,腦袋擱在江澤予的腿上,瞄了一眼墻上的鬧鐘。 已經凌晨三點半。 他們這算不算被大自然的洪荒之力拆散? 謝昳捂著臉,忍不住笑了一下,輕輕推了江澤予一下:“去睡覺吧?” 江澤予沒有說話,唇角抿成了一條線,整個人看起來比大學的時候還要陰沉。 謝昳累極了,困得睜不開眼睛,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勉強直起身子勾著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安撫他:“阿予,我就在這里,又不會跑掉?!?/br> 男人聞言猛地把她按在懷里,在她唇邊啃咬了好幾下,才把腦袋埋在她發間咬牙切齒道:“……明天搬去我那里住,玻璃結實?!?/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短小君清新嗎?下一章溜了這么久的周老頭總算有出場啦! (小聲逼逼一句,評論熱烈程度直接關系到予妹吃到rou的快慢哦 感謝在20200218 14:15:13~20200219 14:26: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顧西洲的顧、墨魚汁、手無縛雞之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dandan 21瓶;將離、愛關曉彤是限期終生的 5瓶;屁屁七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8章 同樣的夜晚,北京城中香山別墅區一處豪宅里, 二樓書房燈火通明。 窗外風雨交加, 冰雹聲聲,而書房內卻滿室寂靜。書桌前站著個戰戰兢兢的中年人, 雙手交疊垂在身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老式書桌后, 一位衣著樸素、花甲年歲的老人戴著副做工精良的老花眼鏡, 腰背挺直地坐著。 書桌后的老人長相平常,眉間的川字紋很深,眉毛濃黑, 臉上有斑。就連穿著打扮也和清晨公園里散步打拳的那些老頭別無二樣, 渾身上下除了一雙渾濁卻有神的雙眼,絲毫看不出是北京城頂尖豪門的掌家人。 周奕在看著手邊各式各樣的文件。 這是半個小時之前,他讓秘書送過來的有關謝家和江澤予的資料。 調資料的人并無偏頗, 各式各樣的信息繁雜又混亂, 但周奕很快就從大量雜亂無章的信息中,找到了關鍵的幾條——謝家的女兒謝昳和江澤予重新在一起, 說明當年他們分手可能另有隱情。 他們曾經在一起三年,并于五年前分手;分手后半年,他的兒子被人匿名舉報入獄;再兩個月后, 江澤予翻案。 更讓人奇怪的是謝家這五年來的經營風向, 五年前,在國外市場發展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他們便大幅度收縮了在國內的產業, 并且最先斬斷的是一些和周家有聯系的產業。這么做,對當時的謝家來說并沒有好處,謝川是個聰明人,他的行為背后如果不是利益驅動,那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實在不難推測。 周奕面無表情地坐著,半晌后,那下垂的嘴角猛地抽動了幾下。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掀翻了書桌。桌面上的硯臺和陶瓷筆洗磕在地上,“砰”的一聲摔得粉碎。 桌前的中年人被驟然的動靜嚇了一跳,臉皮狠狠顫了顫卻摳著手心站定,盡量保持緘默。 許久之后,周奕臉色平靜地坐回原位,仿佛方才暴怒的另有其人:“劉秘書,你覺得接下來該怎么辦?” 劉秘書張了張嘴,一項靈活的大腦嚴重卡殼,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他跟周奕很多年了,深知他為人狠辣,何況這一次又極有可能是找到了五年前少爺入獄的背后cao手。 他張了張嘴,聲音很澀,思索良久后提了個最穩妥的建議:“董事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擇優的投資人里有幾位和您關系匪淺……或許,我們可以讓那幾位撤資?現金鏈斷了的話,擇優這次發布的新產品之后的運營肯定會出問題?!?/br> 周奕聞言淡淡地哼了一聲,他縱橫商場這么多年,不會看不清這點簡單的利益關系。 “撤資?要是幾個月前或許還好說,但現在晚了。你剛剛也說,擇優剛推出個什么社交平臺,之后還志在建立互聯網生態鏈。這幾天擇優的股價暴漲,形勢大好,讓他們現在撤資簡直是天方夜譚,誰會跟錢過不去?”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能給我這個老師幾分薄面撤資了,之后也自會有大把的人撲上去。僧多粥少,何況是這么個香餑餑。我聽說,賀家那位也出資了,擇優的這個ceo,年紀輕輕城府倒深,難怪當年子駿會栽在他手上?!?/br> 他顯然是以為當年的事情是謝家和江澤予合伙的了。 劉秘書的提議□□脆利落地駁回,手心汗濕,結巴著問了一句:“那……就這么算了?” “算了?就算我說算了,子駿會就這么算了?他這五年,受了多少委屈?”周奕摘掉老花眼鏡,抬起滿是皺紋的手揉了揉脖頸,沉聲道,“聽說謝川已經移民澳洲了?” 劉秘書不知他的意思,點點頭:“對,他國內的房子和產業已經全都留給謝昳了,兩周前剛做的公證,他和她現任妻子上周已經離境了?!?/br> 周奕聞言安靜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之后,他似乎不想再聊這個話題:“那件事情辦得怎么樣?不就是一個病例么,為什么需要這么久?” 劉秘書聽他提起這件事情,心里抖了抖,臉上白了幾分,想要勸勸他又不敢開口,只好硬著頭皮道:“當年負責少爺一案的檢察官為人很剛正……很頑固,又精明,不好糊弄;而且這兩年保外就醫的政策也在收緊,查得很嚴?!?/br> 周奕衰老下垂的眼皮突然抬起來,角度冷厲:“要是好糊弄的話,我還要你們做什么?錢不是問題?!?/br> 劉秘書諾諾稱是,側頭看去,窗外冰雹詭異敲響,狂風大作,別墅外倒了棵老槐樹。 第二天半午,謝昳被迫開始了搬家壯舉。 為什么說是壯舉呢?主因是她的東西實在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大平層的每一個可cao作空間都被她用各季時裝塞滿,護膚品和化妝品更是多得不像樣——就連測評過的眼霜都有滿滿一柜子。 好在攛掇她搬家的某人任勞任怨,搬著箱子上下幾十趟,挽起的衣袖下手臂肌rou線條優美,秀色可餐。 謝大博主踩著高跟鞋站在公寓門口幫忙遞送,等人搬到最后一趟的時候主動送上個香吻,輕輕捏著男人緊實的肩膀問他:“為什么不讓我續租?那萬一咱倆以后吵架了,我豈不是連退路都沒了?” “不對,謝川給我留了很多房子,碧海方舟就有一處,我還是有退路的?!?/br> 江澤予聞言睨她一眼,清凌凌的眼神頗有些受傷:“退路?你還想再跑一次?” 謝昳眨了眨眼睛,立刻挽住他胳膊,眼觀鼻鼻觀心不做聲了。 東西太多,江澤予的車子根本不夠用,兩人于是叫了搬家公司。 等到達碧海方舟安置完已經是晚飯時間,前一天暴雨過后,冬日的高爾夫草場散發出新鮮泥土味。 謝昳把所有的衣服和行李歸置整齊后,開始珍重地處理最后兩個箱子,里頭裝著她不遠萬里從美國托運回來的包包們。她抬著箱子走進江澤予之前給她看過的那個房間里,彎腰地上把里頭的包包拿出來,然后挨個按照品牌和顏色插放進已經擺滿包包的櫥柜中。 擺好之后,謝昳像個閱兵的女王般來回巡視了好幾圈,摸摸這個看看那個,感受每個包包不同的皮質和色澤,簡直是愛不釋手,好不愜意。 江澤予靠在門口,看她光著腳在房間里打轉了半個小時,清淡笑意掛滿唇邊。來紀悠之說得沒錯,再是高冷的女孩子也難抵擋包包的誘惑。 他對這些東西沒有研究也缺乏欣賞的審美,這幾年來買的包都是根據她各種社交平臺發布的動態。原本她不在的時候,這些包對他來說不過是千篇一律的擺設,又或者說是寄托某些奢望的念想,可如今她來了,她成了這個屋子的主人,那么似乎這櫥柜里的每一個包都活了過來。 開始有溫度,有記憶。 江澤予甚至能回憶起來她在微博或者視頻里提到這里面每個包包時候的語氣,也能回憶起來自己每次訂到這些昂貴的包之后,看都不看一眼、胡亂塞進柜子,咬牙切齒地發誓他下次再也不做這種荒唐至極又無聊透頂的事情,可每當再看到她有所求,前次發的誓言便又徹底拋擲腦后。 收拾好東西,兩人又簡單用過晚餐,謝昳看著外面漫天的紅霞和經過暴雨洗刷后的透明天空,忽然動了心思想要出門走走,她轉了轉眼珠子道:“阿予,要不你陪我去一趟謝家?謝川和周婉玲已經去澳洲了,那房子現在空著。就在碧海方舟,離你家不遠,你還沒去過吧?” 江澤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二話不說摟著人走到玄關,接著給她套上厚厚的羽絨服,牽過她的手:“走,去看看我的小姑娘從小長大的地方?!?/br> 謝昳白了他一眼。 她從小就很不喜歡別人喊她“小姑娘”或者“小丫頭”,這種帶個“小”字的稱呼似乎把她的氣勢生生喊低了一截,有一種來自年齡的壓制。但從他嘴里念出來,這三個字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獨特的甜蜜味覺。 嘖,戀愛真是降齡又降智。 碧海方舟占地面積很大,兩人著實花了段時間才走到謝家門口。 謝昳指了指眼前的龐大建筑:“就是這幢,離你家很遠,阿予,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經過這里?” 江澤予抿了抿唇,看著眼前的庭院,沒有說話。 這座房子統共四層,占地面積比江澤予家還要大。歐式豪宅樣式看著氣派,可庭院卻光禿禿的,顯出蕭條的冬意來。 在謝昳的印象中,別墅的庭院一年四季都種著周婉玲喜歡的各種花,每個季節的都有,從海棠、月季到秋菊和各種顏色的梅花,一小簇一小簇種在花盆里,擺得整齊。周婉玲是愛花之人,大概是擔心她走了那些花沒人照料,干脆都給送人了吧。 謝昳拿出五年沒有派上用場的鑰匙打開門。其實這別墅區里的戶主大多都換了電子門,好在謝川和周婉玲都不是熱衷高科技的人,不然她這鑰匙就該作廢了。 房子里沒有一周沒住人的沉悶味道,反而很清新,看來是有人定期過來打掃。謝昳打開燈,熟悉感撲面而來,客廳、餐廳還有餐廳旁邊的佛堂——自從謝秋意去世后,周婉玲便做了個俗家弟子,每日吃齋念佛,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這佛堂里度過。當然,吃齋念佛沒能讓她忘卻凡塵,反而讓她越發鉆了牛角尖,就連恨都被冠上了合理名頭。 她從前隔三岔五就得跪菩薩,其實就是周婉玲想她跪謝秋意的牌位。 謝昳想到這里,拉著江澤予走到佛堂里,菩薩像和其下謝秋意的排位都已經被挪走,紅木案幾上殘留幾個方方正正的印子。 謝昳指了指案幾前那個舊蒲團,回頭對江澤予咧嘴笑:“我還記得我念小學的時候,每次犯錯都會被罰跪,一跪就是一整夜。張叔經常偷偷給我送包子,豬rou白菜餡的。你都不知道,在菩薩面前吃rou特別香?!?/br> 她說到這些,眉眼中一絲疼痛也無,慵懶得像只偷腥的貓。 人生就是這樣,曾經覺得某些經歷痛苦到無法忍受,可過幾年來看,留下的卻往往是當時不曾注意到的溫暖細節。 江澤予沒有說話,只彎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從身后輕輕抱住她。 之后謝昳又帶他去了樓上自己的臥室,讓她大為詫異的是,臥室的陳設竟然絲毫沒變,她kingsize的大床、整面墻柜的miumiu公主裙,書桌上的各色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