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甜蜜的糖果滿滿的酒味,她一口咽下去,只覺得心頭一熱,連帶瞬間,臉也熱了。== 厲承澤看了她一眼:“這個酒的味道很醇,可以清洗腸胃?!彼蛩屏送频?。 她便又取了兩顆。 兩顆吃下去,只覺得腦子有些迷愣愣,便是坐歪了些,肩膀上的痛也不覺得。 “這酒……勁有點大?!彼犷^看他,眼里有了幾分酒意,伸手拈起一塊蘋果,險險送到嘴里,蘋果掉進了水里,她伸出纖長的手去撈。 “幾百年的陳釀,自然比俄羅斯醉熊糖更醇一些。用了這個,一會,便不會覺得疼了?!彼焓终铝丝谡?。 短短的濡~濕的額發上,細碎的汗珠中,有微微的鼓起,如同犄角,而在他下巴上,那一抹裂痕更上面,是唇上的肌膚,嘴唇從微紅變成了淡淡的白,從下唇最中間緩緩出現一道縫隙。 天際的云不知何時變得昏昏沉沉,火紅的云尾收回,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光。 亭閣中只有外面一圈淡淡的暈黃的光。 顧匆匆穿的是是輕~薄的短袖和短褲,她的頭發盤在頭頂,微微向下便露出纖長的脖頸:“這水,怎么覺得越來越燙了?!?/br> 忘了,糟糕,好像泡溫泉不能喝酒啊。 她本來體溫微高于常人,新陳代謝快,再這么泡下去,只怕高血壓要爆血管了。 “我先起來吧,快熟了?!彼洁煺f,然后順著旁邊的臺階向上爬。 她的手扣住臺階,緩緩向上爬。 四周是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是幻覺還是蛇的嘶嘶聲。 “不要動?!?/br> “我不能泡了?!彼M力爬上了臺階,水珠順著脖頸手臂滾落,濕~潤的衣衫是無形的描摹,仍舊在池水中的雙足如同唯美的魚鰭,“水好燙啊?!本埔夂秃髣庞可夏X門,她微微彎腰,去勾那方才脫下的外袍,外袍一段浸了水,格外沉重,她用力用力,那外袍突然扯了起來,顧匆匆猝不及防,向后直接摔在果盤上,果盤上的酒瓶被悉數砸翻,她伸手去勾,卻按滑了邊緣,直接摔了進去。 水花四濺。 我去,好冷。 顧匆匆酒意瞬間醒了一半。 這泡的是溫泉還是冰泉啊。 除了中間涌~出泉水的地方有點溫度,其他的水如同冰霜。 這厲承澤品味……真是特別。 她爬起來打了個冷顫扣住湯池邊緣:“那個,厲總,真是不好意思?!?/br> 厲承澤仍舊沒有動,畬族在蛻皮的時候身體在半僵狀態,因為這時候會耗費大量能量,而一般來說,速度也會很快,一般就是幾分鐘時間。 但是沒想到這個顧匆匆酒量好到了這個地步,一般來說,尋常一顆這樣的糖尋常人就會昏睡上三天,若是兩三顆酒精中毒也是常有的事情,卻沒想到她只是半醉,還有力氣爬起來。 他說:“東西撈一下?!?/br> 湯池上面還飄著蘋果櫻桃和五顏六色的小熊糖,打翻的酒瓶里面的紅酒撒了一池,將池水染了幾分氤氳的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顧匆匆的臉仍舊的胭脂紅,她伸手去一顆顆撈上面的果子,而水波智商醒酒瓶飄到了對面。 慢慢熟悉了水里的溫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水溫也沒有剛剛冷了。 顧匆匆順著池子小心走過去想要去捉那個飄走的醒酒瓶。 剛剛走了兩步,她僵在池中。 腳底下有東西。 帶著質感的堅硬的鱗片。 不是裝飾。她微微用力。 腳底踩上去的時候,那東西微微動了動。 顧匆匆熱血一下上頭。 她轉過頭,厲承澤面無表情看著她。 顧匆匆緩緩咽了口口水。 “厲總——”她極力鎮定,壓低了聲音。 “什么?”他的神色冷然,嘴唇的皮剝落些許,露出里面明亮的唇色。 顧匆匆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收了腳。 “您有沒有感覺到什么?” 水波緩緩滾動,一層一層蕩滌在身上。 “感覺到什么?”厲承澤再問,他的眼睛帶著不同尋常的藍,帶了幾分妖冶,他的手靠在池壁上,抬起頭看她。 顧匆匆極慢極慢走了兩步,靠得近了些,她的聲音愈發低:“水……里好像有東西?!?/br> “哦?”他似乎笑了一下,“什么東西?” 顧匆匆咽了口口水:“我剛剛……踩到一個東西,好像是鱗片、又好像是……——”她微微頓住,她看見了厲承澤的臉,昏暗的光線中,他的唇上如同蒙了一層薄紗,又像是敷了面膜。 難怪皮膚那么好…… 他的手極慢極慢從湯池邊緣收了回來,手指甲生得這樣長,如果她沒有看錯,他手指滑動邊緣的時候,在那上面好像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劃痕。 脊背上有雞皮疙瘩緩緩蔓延了上來。 他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僅僅是輕輕一拉,她身不由己摔了過去。 他的手這樣冷。 顧匆匆剩下的酒醒了一大半,她看見了厲承澤的頭發上,幾片圓弧形的浮萍,那是學校淺湖特有的。 mama…… 各種志怪奇聞涌~入腦海。 “又好像是什么?”他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帶著淡淡的酒味。 她這才看見,他另一邊臺上,裝著那種醉熊糖的小碟子已經空了。 顧匆匆這個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她呵呵:“……又好像是——我喝多了?!?/br> “你說剛剛踩到了什么?”他嗯了一聲。 “沒什么——” 話音剛落,只覺冰涼的觸感忽然落在了腳踝,顧匆匆僵直在原地。 “是嗎?”他問,伸出手去,緩緩撕開唇上的“面膜”,只見薄薄一層淺白色薄膜后,里面是恍如新生的肌理,顧匆匆的眼睛倏然睜大。 她向后退了一步,一腳踩空,呼啦一聲摔進了冰涼的水里,漆黑的看不見手指的水里,粗大的龍尾卷住她,仿佛無聲的水草將她禁錮在池底。 呼吸漸漸困難,水涌~入喉中,灌入腹肺中。 終于,甚至連意識都漸漸模糊起來。她伸出手去,卻只抓~住了水花。 “你早就應該死的?!彼犚娨粋€聲音。 她在朦朧中,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早就應該死的?!?/br> 她極瘦,肚子卻格外大,扶著肚子拎著一個鐵飯盒,旁邊還有一個男人跟著。 “吃了那么多藥也沒見出問題?!?/br> “嵐嵐,你就剖了吧,都過了預產期一個星期了?!?/br> “不行,這個月不行,蛇年蛇月,現在生出來,萬一真是個怪物怎么辦?”女人面色蠟黃,一邊說一邊看著旁邊。 街道低矮的屋舍,兩個女人在路上洗衣服。 但仍能聽到草叢中窸窸窣窣的嘶嘶聲。 “又來了,又來了?!迸藚拹呵昧艘幌露亲?,里面的胎動停止了。 “這個孩子我是不要的?!备邖拐f,“我不是詐你,你也做了那個夢,你們顧家祖上作孽,一輩子不該有女兒,這就是一個蛇種,生出來也是孽障,會克父克母克死我們?!?/br> 然后畫面一轉,轉到了一個簡陋的產房。 女人一邊生一邊緊緊抓著手里的一個符箓,一個極弱小的嬰兒生了出來,并不會哭,護士在她腳下拍打了幾下她才哇哇哭出來,護士想要將孩子按照慣例放在母親的胸口,高嵐嫌惡一揮手,將孩子撥開了。 而此刻看不見的地方,無數陰暗的角落,是群蛇蠢~蠢~欲~動的身影,醫院里到處響起驚呼聲:“蛇!蛇!怎么這么多蛇!” 嬰孩躺在小床~上,孤獨看著天花板,上面一條兒臂粗的花蛇小心翼翼張開了嘴,小嬰兒卻不知害怕,咿咿呀呀伸出手去,她的手腕上一個成形的陰陽環露出來,那花蛇忽然定住,然后向后退了一尺,心有不甘沉默了。 而隔壁的產房里,卻是沉沉的嘆息聲,來自鄉下的顧家夫婦因為難產住院,剛剛手術又生了一個兒子。 “這醫院也太黑心了,就動了一刀,這么多錢。已經三個兒子了啊。罰款不說,這以后娶媳婦都要命?!迸藝@息。 高嵐裹得極為嚴實,看向自己丈夫顧建國:“去?!?/br> 用醫藥費、營養費加上女嬰,高嵐換回了一個兒子。 “正好都是姓顧,又沒有改姓,也不算你吃虧,把這個孽障換出去。不然你真的想——早死橫死、短命窮一輩子嗎?顧建國,我跟著你可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br> 女嬰抱走的時候,顧建國問:“你要看一眼嗎?” 高嵐卻一眼也覺得惡心一般:“拿走,拿走,叫我惡心?!?/br> 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嗎?一生中最深刻的記憶。 不,她還不能死。 死,也不能這樣死在這。 她霍然清醒過來,僵硬的身體突然有了力氣,那尾越纏越緊,幾乎窒息,顧匆匆什么也沒想,猛然捧住用力一口咬了一下。 吭哧一口,幾乎用盡了全力。 毫無防備的厲承澤瞬間一震,咕嘟咕嘟冒出的水泡中,顧匆匆再接再厲,爬出去一點,然后朝著不知是腰還是哪里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這一回,牙齒洞穿了尚還柔軟的鱗片,她終于從水下掙脫出來。 厲承澤向她伸手,顧匆匆咳嗽聲中虎目一睜,回手就是一個醒酒瓶,砰的一聲,酒瓶碎了,厲承澤伸手捂住頭,血緩緩從他頭頂流下來。 與此同時,她用盡全身力氣,翻身爬上了湯池,腳仍舊是軟,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兩步,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 “我現在就要吃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