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胖公子原本幾步過來,伸出黑毛大手要拉拽眠棠的,沒想到來了個長相不俗的小白臉,格擋出了他的手,登時不快,橫眉大嚷道:“你是哪個?竟然敢攔本公子?” 崔行舟沉穩道:“不知閣下沖內人亂嚷,是何道理?” 那胖公子瞪著一雙油膩的眼兒道:“你的內人?啊呸!這女子是我三書六聘的妻子,只是與人私奔,一直不見蹤影,如今被我尋著竟然是跟了你這白臉兒私奔!看我不捉了你們這對jian夫yin婦,一起審過公堂,再浸了豬籠!” 那胖公子說完,手下的人便一涌而上,砸柜臺,敲瓷碗,眼看是要大干一場的架勢。 一時間,街市上的人也紛紛涌過來看熱鬧了。 此時店鋪對面的茶攤子上,倒是穩穩做了個戴著紗罩斗笠的女子。 看見對面的瓷鋪子被砸,蕓娘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失憶了就能過安穩日子?想得倒是美! 當初柳眠棠可是與京城三十里鋪子的崔家的九公子定下的婚書。但是蕓娘見過她的那個未婚夫崔九,就是個肥油滿溢的胖子!絕不是那日瞧見的眠棠身邊的俊美青年。 由此可見,是那青年依仗著柳眠棠失憶,行了騙財騙色之事。 也不知眠棠私卷的錢銀是不是都入了這個假冒的“崔九”之手。 蕓娘決定將計就計,名手下人去尋了個肥胖油膩的溜子,換了綢衫帶著幾個地痞,假裝是那京城富戶崔九,上門去詐那個騙色的“崔九”。 雖然這個胖子人是假的,但是他懷里揣著的婚書是真的! 當初柳眠棠被子瑜搶親救上山時,那婚書在混亂中被蕓娘偷偷抽走,一直保存至今。如今倒是可以派上正經用途了。 只要那騙色的假崔九看到婚書心內慌亂,必定要露出馬腳,不敢去公堂過審。 他若是想要私了,那么蕓娘倒是可以親自跟他聊一聊,讓他明白破財保平安的道理。 蕓娘安排了一切,便帶著侍衛和丫鬟在這里候著,只斟茶看戲就是了。 那胖子乃是外州里的混不吝,接了這等子封銀足的肥差,原本就是賣了七成氣力。等他受了人指點,來到這鋪子上看到了要認的娘子竟然如此貌美時,七成的氣力竟然翻了倍的上漲。 竟然是如此美人! 既然這眼前的小白臉是假丈夫,他現將這娘子搶來再說。 反正他有婚書在懷,待搶了人,補過了洞房,也是天經地義! 一想到接下來的美事,胖混子渾身都是膽,且豪橫呢! 可惜,他今天算是揣著鐵板了。 就在他繼續沖著假“崔九”叫囂的時候,那個看上去白凈斯文的青年,伸出手指頭在他肥下巴上一擰,就卸掉了他的下巴,再也說不得話! 而那幾個鬧市的無賴一看,互相看了一眼,齊齊往上沖去。 可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走出了幾個大漢,幾步上前踹腳擰胳膊,幾下子就將那幾個搗亂的無賴給治住了。 這幾位下手狠著呢,看著每使氣力,可是卻都是卸胳膊、折腿骨的狠招式。一時間,疼得這些無賴都喊岔音了,再無無力叫囂。 這次,暗衛們出手,都被柳眠棠看在了眼中。崔行舟不能次次都敲暈了她。 于是這次,他干脆朝著那幾個暗衛一拱手:“諸位義士出手相救,在下謝過了!” 暗衛們平時負責盯梢,處理麻煩,但是做戲的本事稍顯不足,看王爺居然沖著自己拱手,一個個都木著臉,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柳眠棠就顯得江湖世故多了。 她從柜臺里拿出了幾錠銀子,捧在懷里,小步來到了那些個“熱心腸”的義士跟前道:“諸位辛苦了,為小店免了災禍,這些個銀子權當是我相公對諸位的酬謝,莫要嫌棄少,且拿了買酒吃!” 這時,領頭的暗衛已經醒過腔來,在崔行舟一個眼色遞過來時,默默伸手接過了那銀兩,然后干巴巴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位娘子原是不用破費……” 說完這話,他轉頭對其他暗衛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將這些個潑皮綁去官衙去審!” 說著剩下的幾個人結果莫如從店里拿出來的綁貨箱的麻繩子,捆了人后,便拉拽著官衙走去了。 眠棠立在街口,看著他們的背景,仍然心有余悸!那個油膩的胖子居然叫著她的姓名,說她是他的娘子! 而這邊崔九也是心里皺眉。他沒有想到,在靈泉鎮里,居然冒出個“真崔九”前來捉jian。 柳眠棠向來腦筋通透,只怕這次,誘敵的布局漏出馬腳,要瞞不住了…… 想到這里時,崔九發現柳眠棠正直直地盯著街對面,突然快步走了過去。 第38章 再說蕓娘,她沒想到手下雇傭來的混子竟然這么不中用! 她身邊的硯池一臉愧色,低聲道:“小姐,我沒辦好差事,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么酒囊飯袋!” “閉嘴!”蕓娘鐵青著臉申斥道。 她坐在茶鋪里,相隔遠些,加之又圍觀的百姓阻隔,看得并不真切,待得人潮漸散時,只看見有幾個大漢捆了那幾個混子走。 蕓娘氣得暗自咬牙,靈泉鎮什么時候變成這樣臥虎藏龍的地界了?怎么管閑事的人這么多? 既然人被抓走,留在這里也是無益,她得想著如何打點人脈,買通當地官府細細審問那個假崔九的出身…… 反正那婚書是真,在地方典籍官那里都有備卷,不怕人查。 這么想定,蕓娘覺得在此多留無益,便起身想走。 沒想到,街對面原本看著遠處的柳眠棠突然將目光調轉回來,看了一下后,就氣沖沖拎提起裙擺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的腿上有傷,雖然已經大好,但平日里走得不甚快??墒墙裉煲苍S是被氣著了,竟然走得比平時快多了,只幾步就來到了那戴著帽兜的女子跟前,上去一把就掀起了她的紗帽。 這一下,立刻認出了這女子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在鐵鋪里看到“京城舊識”…… 說起來,眠棠能認出蕓娘并不是未卜先知。 只是方才那個肥膩公子在被夫君卸了下巴的時候,曾經頻頻望向對面的茶鋪子。而方才那幾位義士拖走幾個潑皮的時候,絕望的潑皮們不止一個望向茶鋪子。 眠棠看在眼里,心生狐疑——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夫君是假的,而是覺得這事情的真相,并非像那胖子所言,趕巧偶遇私奔妻子,而是有人指示著他們搗亂! 于是柳眠棠便直朝著這邊來了,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看這帶帽兜的女子身形眼熟,于是過來就掀翻了她的帽子。 待認出了蕓娘后,柳眠棠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前些日子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生病全忘記了成婚后記憶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女人就用這個做筏子,找來幾個狗東西來作踐自己的名聲。 這究竟是何仇何怨?有多下作惡毒! 當下眠棠沒了好氣,只瞪眼問她:“是你唆使那幾個潑皮來砸我的店?” 蕓娘壓根沒有想到柳眠棠會這么快尋來,只強作鎮定道:“jiejie說得什么話,我怎么認識那幾個?他不是說你是他的逃妻嗎?可見是你們的私怨,與我何干?” 眠棠都要笑出來了,上去反手一巴掌就給蕓娘抽了一下子,打得她的臉一歪,道:“你他娘的放屁!方才那死胖子進店時,跟我們吼了那一聲后,余下的盡是砸摔東西,方才在我店前圍觀的鄉里都沒看名堂來,還交頭接耳地互相問詢原由呢!你在離我店里甚遠的茶鋪里吃茶,怎么就知道他說我是他的逃妻?” 蕓娘以前與柳眠棠相交時,向來是鄰家知心姐妹的綿軟樣子,所以柳眠棠很照拂她。 后來柳眠棠就算疑心她,可是礙著她父親乃是東宮舊部元老,也要給些薄面,不過是冷落不搭理她罷了,也不曾惡語相向。 可是現在柳眠棠失憶了,全無顧忌,發現她言語里的破綻,大耳光子抽冷子就招呼上來了! 一旁的小廝硯池和丫鬟畫屏也猝不及防,一時間沒有替小姐格擋災禍。 不過畫屏反應過來后,立刻對身后的龍衛道:“你們是傻了嗎?還不快些將柳眠棠架開!” 那些個侍衛都是認得柳眠棠的,柳姑娘在身上積威甚深,就算她下山一年多了,可是眾人心里,她還是仰山上那個說一不二的柳姑娘,一時間自然反應不過來。 而且前些陣子,子瑜公子召集了他們這些龍衛,耳提面命,絕對不可以為難了柳姑娘,有敢私自妄動者,殺無赦! 公子有令在先,他們怎么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柳眠棠一把扯住了蕓娘的頭發,拉拽著往墻上磕。 畫屏和池硯一看,立刻去拉拽眠棠??墒呛筅s上來的芳歇和碧草兩個丫頭絕非池中之物! 當初崔行舟吩咐人牙子選人時,想到眠棠貌美手腳無力,若是有什么情況暗衛不及出手,身邊的丫鬟也要能頂一頂的。所以那身強體壯,略通拳腳乃是頭一樣必備技藝! 如今看來,王爺的確有遠見。兩個丫頭一見自家娘子打架,對方的下人居然不地道,要來幫襯,頓時撲了過去,一人一個的,扯頭發咬耳朵,怎么可勁兒怎么來! 這鄉野里出來的丫頭,打架狠著呢!畫屏和池硯再顧不得忠心護主,只一心跟兩個母瘋狗哭號纏斗。 而眠棠雖然手腳無力,可以前學的功夫還在,借力使力的巧勁也有,收拾這個弱不禁風的蕓娘綽綽有余,只幾下子就將蕓娘磕青了半邊臉兒,搖搖欲拽地任著眠棠扯頭發擰臉皮。 奈何有傷在身,拉拽幾下,眠棠就沒了氣力。碧草將那個畫屏按入了一旁的水港子里后,貼心地將夫人扶到一邊:“夫人,您歇著,我來!”說著便又去扯蕓娘的衣領子。 眠棠這時累得有些打晃,可是身形剛晃了晃就被身后的崔行舟給扶住了。 說實在的,崔行舟以前還真沒見過女人這般打架。 他父王的王府里女眷雖多,但都是使用暗箭傷人,這等子真刀真槍,雞飛狗跳,當真是讓他開了眼界。 方才,他看眠棠和兩個鄉野小丫鬟也不像吃虧的樣子,只面無表情,背著手看。 既然眠棠認定了是蕓娘搞鬼,總好過勘破了他設下的布局。 現在扶住這火爆的小娘子時,看她額頭全是汗,才不輕不重地說道:“有當街打架,像什么話?” 而那些個龍衛再看不下去。,看眠棠下場,便準備走過來要拉扯兩個丫鬟拉架,崔行舟先一步才舉步走了過去,對披頭散發的蕓娘道:“你平白無故毀我娘子名聲,請移步去官府里論個曲直!” 蕓娘今日算盤皆落了空。她雖然初時隨了父親出走京城??沙藙傞_始有些顛沛流離外,后來的生活一直養尊處優。仰山上哪個敢對她無禮?就是子瑜也對她客客氣氣。 可今日在街市上,她像狗一樣被眠棠主仆打,實在是太過折損自尊了! 待得龍衛拉扯開那兩個丫頭,過來扶她時,她惡狠狠地揮開了龍衛的手,也懶得跟這騙色的假崔九多廢話,只讓同樣披頭散發的畫屏攙扶著,一語不發地出去了。 此時茶鋪子外,又是看熱鬧的人潮熙攘。她由著龍衛護佑,強行沖出了被路人圍得水泄不通的茶鋪子。 崔行舟并沒有急于追攆他們。他方才在茶鋪里群斗的功夫,已經命暗衛尋時機收網,今天夜里就要拿了蕓娘來審。 這么想著,他扶著的柳娘子卻微微低吟了一下。 剛才眠棠酣戰了一場,氣力不及,手腕子又牽動了舊傷。 當時不覺,現在歇下來時,只能軟靠在崔行舟的懷里,可眼看著蕓娘她們奪路而走,便急切道:“相公莫要讓她走,且問問她打得什么鬼主意!” 莫如一向機靈,知道王爺的心思,并不想柳眠棠審問蕓娘,不然可就漏餡兜底不住了。于是他在一旁接到:“夫人,她的下人那么多,若都下場,我們爺可打不贏??!反正她唆使的那些溜子入了官府,老爺總能審明白 。鋪子里被砸碎了瓷器,都沒法迎客了,我們趕快回去收拾店面才是正經!” 這話說到眠棠的心坎上。方才那些潑皮砸摔了許多店里的精品,也不知損失幾何,必須要好好清點,承包官府,讓那些混子賠償才行。 于是她顧不得酸痛的手腕子,趕緊回轉清理貨物去了。 圍觀的人群里,有不少北街的街坊。他們一早對眠棠的潑辣就有些耳聞,今日親眼看她撕人真是名不虛傳!一個個也不忘表示下睦鄰情誼,幫著眠棠收拾店鋪,隨便痛罵那些個混子無賴。 經過這一場鬧,崔行舟也不好走了。他讓莫如留下來幫著伙計們收拾,帶著眠棠和丫鬟芳歇先回了北街。 方才眠棠扯人太用力,一根半長的指甲劈開了,割破了指縫邊,流了一點血。 李mama方才沒有去鋪上,看柳娘子好端端的出門,卻有有些四肢酸軟地被王爺攙扶回來,一時鬧不清楚,后來聽芳歇講了事情大概緣由時,卻不由得暗自連聲叫著“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