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任勤勤覺得現場氣氛越來越詭異。 她快刀斬亂麻,對徐明廷說:“我就住前面這棟,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你也忙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我送你到樓下吧?!毙烀魍⒄f。 “這幾步路,她還走得過去的?!鄙蜩I說,“倒是你的車停在小區外面的?門口那條路不給停車,有電子眼抓拍。你還是趕緊把車開走吧?!?/br> “快去吧?!比吻谇诔烀魍]了揮手,快步跑進了大樓里。 徐明廷一直目送任勤勤進了公寓樓大門,才朝沈鐸轉過身去。 青年一臉彬彬有禮的笑容不曾變:“小舅,那我就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您?!?/br> “還是暫時別了?!鄙蜩I冷淡而直白地拒絕,“我們兩家在競同一個標,私下走得太近,影響不到大好。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們都是公司高層,還是以身作則吧?!?/br> 徐明廷不以為然地一笑:“那么,勤勤不是項目組的,我見她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沈鐸的眉毛一挑,像一把劍亮出了鋒芒。 徐明廷卻不等沈鐸回應,略一欠身,轉身大步而去。 * 電梯緩緩上升中,任勤勤回味著沈鐸剛才的話,越想越不對勁。 正好讓徐明廷送你回來?正好? 沈鐸這是什么意思?覺得她是故意喝酒,好讓徐明廷送她回來? 一旦把這一層邏輯想通,任勤勤的火頓時直沖天靈蓋。 她一刻也不能等,家也暫時不想回了,直接摁亮了第一層的按鈕,重新殺回樓下。 不過幾分鐘,樓下已沒了人影。 任勤勤一口氣奔下門廊的臺階,東張西望,只見路燈昏沉,樹影搖曳,連只鬼都看不見。 他娘的,跑得倒快!明天到了公司,一樣要找他討要個說法。 “找我?” 耳后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 任勤勤倒抽一口涼氣,轉身揮手,小皮包重重地砸在對方的鼻子上。 * 沈鐸鼻孔里塞著棉花,仰頭靠在沙發里,一聲長嘆,隱隱帶著點生無可戀。 “差不多就行了!”任勤勤將一杯熱茶重重放在茶幾上,“我擠個痘痘出的血都比你這個要多。不是號稱鐵鏈子都拴不住的沈大少爺嗎?怎么被女孩子的皮包砸了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br> “被打的是我,受傷的也是我。怎么你的氣反而最大?”沈鐸沒好氣,“不耐煩就回你自己屋子里去。我又用不著你伺候?!?/br> “我當然要回。把話說清楚了就回去?!比吻谇诔鹆耸?,“剛才徐明廷在的時候,你說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正好’讓他送我回來?” 沈鐸一張黑人問號臉,想不出自己這句話有什么不妥。 “你覺得我是故意喝酒的?”任勤勤干脆解釋分析給他聽,“你覺得我在耍小手段勾引他?” 鼻孔里的棉花大大削弱了沈鐸的霸總氣勢。他扯著嘴角冷笑的模樣遠沒有平日的冷峻魅力。 “我就隨口一說。你卻把每個字都掰開了碾碎了分析一遍,然后雞蛋里挑骨頭,無中生有?!?/br> “你就是那個意思!”任勤勤一口咬定,“跟著你混了那么多年,我還不了解你?你話里藏著的機鋒可多了!你也不過就欺負徐明廷聽不出來?!?/br> 沈鐸噗哧一聲笑,把帶血的棉花給噴了出來。 “徐明廷至今還是你心中天真無邪的小可愛呢?” 任勤勤反問:“他要不是天真小可愛,聽得懂你話里藏的針。你一個做人舅舅的,說這些話,你不覺得掉價嗎?” 輩分這頂帽子壓得沈鐸有氣使不出來,天然就讓他必須謙讓對手一頭。 “你到底喝了幾杯酒?”沈鐸皺眉,“為了這么點小事,就跑到我這里來耍酒瘋?” 任勤勤只覺得喝進肚子里的酒都變成了苦水,嗆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有時候覺得這個男人無比地了解自己。她的野心,她的愛好,他全都料了如指掌,配合著她攀登的腳步,給予她需要的一切。 可是她內心的情愛,她愛慕而渴望的目光,他卻似乎從來都看不懂,感受不到。 這一瞬間,馮燕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像巫女的咒語。 你要想法子刺激他…… 你要對他下點猛藥…… 任勤勤冷冷地抬起了眼。 “沈鐸,我知道你不喜歡徐明廷。你別急著辯解,你這點喜好,我還是能琢磨清楚的。但是……” 任勤勤深吸了一口氣,“我接下來可能會和他繼續有來往,提前高知你一聲?!?/br> 沈鐸漠然地聽著,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連連珠都沒動。 任勤勤看著他,有一種一腳踏空的失落。 沈鐸緩緩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得到我的同意?” “不?!比吻谇谡f,“我是個成年人了,我選擇來往對象的自由,不用得到任何人的同意?!?/br> “那你和我說這些的意思是什么?”沈鐸反問,“在你的交友上,我從來沒有干涉過你?!?/br> 任勤勤也啞口無言。 她自以為能甩給沈鐸一個驚雷,沒想到是個啞炮,還被沈鐸丟回自己的腦門上。 想要刺激這個男人,結果第一回合就出師不利,被對方砸了一頭的包。 “不過,”沈鐸忽然說,“我確實不支持你和徐明廷來往過多?!?/br> 任勤勤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言喻的興奮席卷了她。 沈鐸嚴肅地說:“‘啟東’是一匹殺出來的黑馬,是我們突然跳出來的強力的競爭對手。尤其距離投標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對這個項目的重視,和花在上面的心血,你也清楚。我不希望臨到頭了,出了點差錯,導致功虧一簣?!?/br> 任勤勤眼里的光被沈鐸的話一點點摁滅,最后只剩一片荒涼的譏嘲。 “這就是你的理由?你覺得我和徐明廷來往,會影響到我們競標?” “他家背后不清楚來源的風投,他的突然回歸,一切都透著一股不正常?!鄙蜩I說,“我知道你對他有感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將公私分清楚,不要讓自己的私情影響到公司大局?!?/br> 任勤勤看著沈鐸,就像看著一個精巧的彩蛋,只想抄起一個榔頭把它砸得稀巴爛,讓里面的東西露出來瞧一瞧,又舍不得把這么漂亮的玩意兒給砸壞了。 引不動,逼不得,丟又丟不開。這男人真是生出來克她的。 沈鐸繼續說:“我從來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在投標之前,你們最好少見面。七年都等過去了,多等半個月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任勤勤眼眶忽然一陣熱。 她有沒有等徐明廷七年,這個兩說。但是她卻花了六年半的時間拼命成長,就為了等這個男人的認可! “怎么了?”沈鐸蹙眉,“只是讓你等一下,就這么為難?” 胸膛里那個氣球被一針扎爆。 “為難!怎么不為難!”任勤勤火冒三丈,“女人的青春有多長,為什么要耗在等待上?這個人明明就在眼前,天天看著卻得不到。這種感覺你體會過嗎?你知道什么是煎熬?這就是煎熬!” 沈鐸被吼得發懵。 任勤勤苦笑著,神色一時頗為凄婉失落。 “等待還不是最煎熬的,最煎熬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盡頭,連道光都看不到。你知道我多少次想放棄,又多少次重新振作起來?” 沈鐸注視著任勤勤。 任勤勤雙目水亮:“最氣人的是,這所有糾結、苦悶,都是我自己的,對方根本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沈鐸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喉結滾動,半晌才說:“抱歉,我不知道你原來還沒有放下徐明廷?!?/br> 任勤勤猛地別過臉,拼命順氣,免得自己紅顏薄命。 “也沒聽說乙方在投標前就完全不來往的?!比吻谇谏詈粑?,努力鎮定下來,“難道除了這個標,就不做別的生意了?你放心,我和徐明廷現在也不過是很普通的人際交往。我心里有數,不會越了界?!?/br> 真是越說越心酸。任勤勤甩頭朝大門走去。 “勤勤,”沈鐸抬高了聲音,“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你和徐明廷已經七年沒有見了,你不了解現在的他。。你甚至不知道他這次主動接觸你的目的?!?/br> “我不和他多接觸,我怎么去了解?”任勤勤這下倒是有點貨真價實地不高興了。 “你要是懷疑徐明廷圖謀不軌,就給我一個可靠的證據。不然的話,你的阻攔就是打破了你‘不干涉我私生活’的原則!” 沈鐸沉默了。 任勤勤也已沒了耐心。她拉開大門離開了公寓。 沈鐸站在客廳中央,一動不動地站了片刻,邁腿追了出去。 任勤勤踩著重重的腳步朝電梯走。沈鐸來不及穿拖鞋,就這么光著腳跟在她身后。 男人有點無措,任勤勤知道。 她雖然經常和沈鐸斗嘴,但那都只是一種玩鬧。剛才這樣貨真價實的發火,在他們相處的日子里,極少出現。 “勤勤……”沈鐸喚。 “怎么?”任勤勤狠狠剜了男人一眼,“沈總還有什么吩咐?” 沈鐸嘴唇翕動,復雜的神情掠過眼眸,卻沒說出來。 電梯來了,任勤勤一步邁了進去。 沈鐸站在電梯外,無奈地看著她,就像一個拿鬧脾氣的meimei沒轍的兄長。 “沈總放心?!比吻谇诶渎暤?,“我的個人私事絕對不會影響了工作?!?/br> 男人英俊的面孔緊緊繃著。 門合上,切斷了兩人相連的視線。電梯降落而去。 任勤勤低垂著頭,半晌,抹了一把淚。 * “勤勤,我是要你刺激沈鐸,不是要你去對他發起軍事打擊!”馮燕妮在電話那頭捶桌,“我就擔心你這個暴脾氣要壞事,火氣一上來就和他對嗆,吃相太難看?!?/br> “新手上路,技術不熟練,正常的?!比吻谇诖髦{牙耳機,一邊飛快地處理處理著公務,“但是他是在太一本正經了,好像真的對我沒什么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