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那可怎么辦喲?”沈媛聽起來卻一點都不擔憂,“能請到龐斯來現場演唱,可是今晚宴會的大噱頭呢。任勤勤怎么說?” “我來的時候,任小姐剛送龐斯先生離去??礃幼?,也沒能把他挽留下來?!?/br> 沈媛笑得像剛下了蛋的母雞:“大張旗鼓地邀請龐斯就是她的主意,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看任勤勤這下怎么對沈鐸交代!沈鐸什么時候到?” “利物浦有暴雨,沈總的飛機遇到航空管制,會晚一點到?!?/br> “沈鐸沒法趕來救場,我看任勤勤怎么辦?” 怎么辦? 任勤勤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能退在門后聽大人們瓜分父親遺產的小姑娘了。 她一把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里面兩個女人被嚇得不輕。 “你怎么在這里?”沈媛瞪著她。 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基金會理事,可城府依舊淺得可以養王八。 任勤勤微笑:“我來向沈理事匯報一下突發情況。不過看來,王小姐已經先說了?!?/br> 王秘書低著頭,退在一邊不啃聲。 她是沈媛的秘書,也是這些年來奮戰在一線,給任勤勤添堵出的主力軍。 可任勤勤卻從沒刁難過她。 這樣的棋子,打掉一個,沈媛轉眼就能再找出七八個替代品,還有可能比她更聰明,更多鬼主意。留這一個知根知底,可以省卻很多麻煩。 “你打算怎么辦?”沈媛打開天窗說亮話,“沈鐸為了拿下那個援建項目,這些年可鉚足了勁兒拍k國建設部長的馬屁。因為聽你說了會有龐斯的演出,部長太太才大老遠從蘇黎世趕過來的。結果眼看要放鴿子了,你總得有個說法?!?/br> 當然不能說真話,把鍋往文化部長的頭上甩。 任勤勤不慌不忙道:“龐斯先生因身體不適,今晚不能出演。我會親自向部長夫人說明情況。我現在要出去一趟。還請沈理事去招待一下客人?!?/br> “你去哪里?”沈媛叫道,“你別想把這爛攤子丟給我!” 任勤勤手放門把上,回頭微微一笑:“沈理事不是基金會的理事嗎?招待客人難道不是您的職責?我看您都已經打扮好了,難道只打算去宴會上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做?” 沈媛冷不丁被任勤勤綿里藏針地扎了一下,要想反駁又一時不知從哪里開口。 任勤勤看了看表:“給我半個小時,我一定回來。龐斯先生的演出取消了,可不能讓部長夫人白跑一趟?!?/br> * 任勤勤大步朝著電梯走去,助理小林急匆匆跟在后面,不住道歉。 “任小姐,這次的事是我工作失誤。我沒有及時發現那個視頻,結果被沈理事她們利用了……” “這樁緋聞遲早都會爆出來,現在爆出來也好?!比吻谇诶渎暤?,“過了今夜再爆,我們、龐斯,還有k國文化部長都尷尬。我們還是組局的人,更要被兩頭埋怨?!?/br> 說到這里,她不禁一笑:“你別說,沈媛雖然本意是想刁難我,卻陰差陽錯幫了我一個大忙?!?/br> “那接下來該怎么辦?”小林問。 “我要回公寓一趟,取一個東西?!?/br> “我代您去吧?” “你取不了?!比吻谇诳觳酱┻^酒店大堂,直奔大門而去,“只有我才能打開保險箱。你回宴會上,給我盯住沈媛!” 小林忙道:“那我這就聯系司機送您?!?/br> “巴黎周末的高峰期,開車得猴年馬月才能到?”任勤勤嘲道。 果真,酒店外的長街上,汽車果真已排起了長龍,尾燈一串串紅如過年的燈籠。 “怎么辦?”小林急得團團轉,“你要去坐地鐵嗎?” 任勤勤卻是眼尖手快,一步沖上前,攔下了一個正準備離去的送披薩的小哥。 “朋友,樂意捎我一程嗎?” 披薩小哥是個典型的法國大男孩,見攔下自己的是一位五官秀麗、衣著考究的東方女郎,立刻露出熱情的笑來。 “很樂意為你效勞,小姐,可是我還有四家披薩要送呢?!?/br> 他打開摩托車的貨箱給任勤勤看。 “我賠你誤工費和披薩錢,兩百歐夠不夠?”任勤勤果斷道,“我的公寓就在七區的榮軍院附近,如果你能在半個小時內把我送到然后再接回這里,我再加兩百歐?!?/br> 任勤勤朝小林使了個眼色。小助理手忙腳亂掏錢包。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披薩小哥痛快大笑。 “你一定是我今天的幸運女神?!彼麖淖蜗氯〕鲆粋€頭盔丟給任勤勤,“上來吧,小姐。我一定將你按時護送回來?!?/br> 任勤勤戴上頭盔,跳上了摩托車。 “沈媛肯定管不住自己的嘴?!彼谛×?,“如果她要對部長夫人說龐斯的事,你一定要阻止她!” 小哥一腳轟響油門。摩托車如一頭敏捷的黑犬,沖進密集的車流里,朝著巴黎的左岸駛去。 * 巴黎的傍晚是夏日里最美的時候。 來自塞納河的涼風驅散了暑氣,天空呈現瑰麗的藍紫色。 摩托車沿著塞納河一路風馳電掣。盧浮宮、協和廣場周圍的外墻燈逐一亮了起來,將這座城市裝飾得金碧輝煌。 溫熱的風吹過臉頰,據說這感覺就像情人的手輕柔地撫摸。 可是任勤勤并沒有情人,在她二十五歲的人生里,學習和工作占據了主要的時間。 沈鐸倒是曾撫摸過她的臉頰。只是他還不是自己的情人。 大學四年,任勤勤只要一放假,就跟在沈鐸的身邊。 而沈鐸只要一有空,就飛去t市看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陪著她在書吧里寫作業。 任勤勤學習得極快,從生活助理一直做到行政助理。到了大四的時候,甚至已經能獨當一面。 大學畢業后,任勤勤以優越的成績,傲人的簡歷,以及厚厚一摞推薦信,如愿以償地進入牛津攻讀碩士學位。 任勤勤拿到錄取信后,在沈鐸面前嘩啦啦地抖著:“瞧,姐也很牛!” 徐明廷卻已不在牛津了。他畢業后就去了美國,先在紐約實習,而后前往哈佛繼續念研究生課程。 他們再一次擦肩而過。 在牛津讀書這一年,任勤勤忙得兩條腿轉如風火輪,在家、圖書館和實驗室之間來回碾。 沈鐸在牛津有一座相當漂亮的房子。兩層樓的紅磚房,前后花園里的月季開得美輪美奐,配置有管家傭人和司機。 可任勤勤忙起來,經常睡在實驗室的小宿舍里。和衣往鋼絲床上一倒,三秒入睡,一覺醒來姿勢都沒變過。 沈鐸時常去牛津看望任勤勤。搭乘他的小飛機,降落在牛津附近的私人機場,然后親自開車,去學校接上任勤勤,一起吃飯。 任勤勤大大方方地將沈鐸介紹給同學和老師,說:“這是我哥哥?!?/br> 沈鐸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獵狐季,校友會,名人紀念日…… 卻沒有一次坦白地說,是因為想見任勤勤。 任勤勤也并不問。 沈鐸有耐心,她比他更有耐心。他要她等,她就會無限期地等下去。 他們在河邊散步,去禮拜堂做晚禱,去小禮堂看莎翁的話劇。 臺上的演員一背誦起《我可否將你比作一個夏日》,任勤勤就噗哧笑,還挨了前排一位老太太的白眼。 “你該多運動一下?!鄙蜩I實在看不過任勤勤現在的作息。 “我每周都去兩次健身房?!比吻谇谡f。 “是戶外運動?!?/br> 大二的時候,任勤勤開始學騎馬,沈鐸送了她一匹阿哈爾捷馬。 真正的金馬。白金色的皮毛如柔亮的緞子,沒有一絲雜色。高大、勁瘦,它走動起來,削瘦結實的肌rou在光滑的皮毛下滑動,姿態優美如一位貴婦。 任勤勤給這匹母馬起名亞特蘭娜。亞特蘭女王的名字。 她和沈鐸一樣,也學了盛裝舞步,但是更喜歡打馬球。 沈鐸用專機把亞特蘭娜和他自己的賽瑞斯都送到了牛津,就養在花園后的馬廄里。 為了不冷落愛馬,任勤勤不得不每周都抽空溜達兩圈。后來她還參加了牛津的女子馬球社,可惜時間不夠,只打了半季就畢業了。 沈鐸來的時候,他們倆還會在林子里騎馬賽跑。 盛夏,英倫的陽光不算熾烈,但人和馬都跑出一身大汗。 牛津也是沈鐸的母校,他是這里的老熟人了。當年讀書的時候,他就因為美貌而出身豪門,被追求者戲稱做“中國小王子”。 如今,年齡給沈鐸增添了成熟的魅力,事業的成功使他多了一份厚重的自信。 沈鐸騎在馬上,摘下帽,彬彬有禮地向任勤勤的同學們致敬。那矜持而儒雅的舉止,每每都能獲得學生們驚艷的目光。 盡情地看吧。任勤勤很大方。 隨便你們怎么看,怎么圍著他獻殷勤。等到這天結束,他還是會跟著我回家。 這是她小而隱秘的喜悅。 * 取得碩士學位后,任勤勤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并沒有留在海外,進入名校里的頂級實驗室,而是回到了t大,做了江教授的博士生。 回國后,任勤勤比在英國時要空閑了些許。于是沈鐸給她找了一份兼職:他將任勤勤安插進了“鯤鵬”的慈善基金會做事。 沈鐸本人是基金會理事長,卻是個甩手掌柜。 沈媛作為沈家大小姐,當之無愧地在家族基金會里做了個理事。 沈鐸和這個jiejie不親,但是對她的能力卻是很了解的,并不敢給她太大的權利。 說是做慈善,對于沈媛這樣的人來說,不過是找個高尚的借口社交罷了。沈媛在基金會里位高而權不重。涉及到具體實施的工作,她從來不聞不問,卻是熱衷于攢局開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