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蔣宜顫抖著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出來:“不論你信不信,小鐸,我絕對沒有參與這個事。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居然這么喪心病狂!” 沈鐸雙手抄在褲袋里,身影巋然不動。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們確實疏離了很多年了。但是你要知道,兒子,這天下做母親的,絕對不會去害自己親生的孩子……小鐸,你在聽嗎?小鐸……” 沈鐸終于開口:“你不會害我,但是他們要害我的時候,你也什么都不會做?!?/br> 蔣宜語塞。 “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媽,你一點都沒變?!鄙蜩I嗓音低沉而冷冽,“我對你來說只是個附加物,你對我沒有一個母親應有的責任感。我好,你無所謂。我淪落,你就在一旁看著。我在你那里,是隨時都可以被舍棄的?!?/br> “小鐸……”蔣宜聲音倉惶,“不是這樣的……” “我的利益,我的意愿,總是放在你自己的家庭、jiejie,以及蔣家后面的?!鄙蜩I輕笑,“所以,你要真的作出把我送精神病院的事,我是不會太意外的?!?/br> “我絕對不會這么做的!”蔣宜大叫,“小鐸,你要相信我……” “這一次,我相信你?!鄙蜩I道,“希望下一次的考驗來臨時,媽會記著今天說過的話?!?/br> 他摘下了耳機。 腳下的長街,路燈一盞盞熄滅,車馬人聲漸漸揚了起來。 天終于亮了。 【上部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上部結束,接下來進入中部。 這本書的成績不怎么好,多虧有大家的支持才能走到今天。 比心^0^ 第33章 沈鐸后來怎么處理家門內訌的事,任勤勤無法得知其中細節。 不論沈家還是蔣家,不論是加害方還是受害人,都有著“家丑不可外揚”的共識。鬧出去丟人現眼就罷了,關鍵怕會影響公司生意。 關系已惡化到這個階段,情已傷透了,就不要再傷錢了。 于是,市面上一直風平浪靜?!蚌H鵬”沒有上市,也就沒有股價起落的劇情可看。蔣家的股票倒是突然開始斷崖下跌,慘過山體滑坡,也不知道沈鐸在背后起了什么作用。 無論如何,沈鐸依舊穩坐釣魚臺,還是“鯤鵬”的掌門人。 春節后公司復工,高層變動十分劇烈,這才真正有了改朝換代的架勢。之前一直惴惴不安的老臣們反而定了神——新當家贏了,終于大權在握了。 沈鐸甚至上了一回新聞,還不是財經頻道——他出席一位朋友的新商場開業儀式,因為模樣俊朗,又和一位小有名氣的女星說了幾句話,被娛記拍了照片,在社交媒體上掛了三天熱搜。 任勤勤做卷子的空檔在手機上看到這條八卦,笑得捶桌。 什么“神秘男性友人”? 沈鐸被那女星拉著不放的樣子,看著倒像是偷兒失手被擒了個正著! 直到寒假快結束的時候,沈鐸才終于出現在宜園,和眾人一起過了一個簡單的元宵節。 任勤勤跟著惠姨和林姐在廚房里包湯圓,沈鐸邁著他標志性的老爺步溜達了進來,還偷吃了兩口林姐用豬油熬的芝麻花生桂花糖湯圓餡兒。 任勤勤笑沈鐸:“我才和林姐說這餡兒香得要讓佛再跳一次墻,你就進來偷吃了?!?/br> “這個家里,我不是佛,誰是佛?”沈鐸一臉理所當然,“你們現在吃的用的,都是老佛爺我拼了命給你們賺回來的,吃你幾口餡兒又怎么了?” 說完,又舀了一大勺子,鼓著腮幫子走了。 吃完了湯圓,又給沈含章上過了香。還在孝中,城里的燈會肯定是不去看了?;菀套尮と藗凕c了些素雅的仿古燈籠掛在后院,一家人飯后在院子里溜達,也當過節了。 任勤勤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搖著,看王英抱著小沈鈞逗著腿子玩。 沈鐸走了過來。 任勤勤直覺他有話和自己說,便朝一旁挪了一下。沈鐸果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明天就開學了?” “是啊?!比吻谇邳c頭,又試探著問,“一切都還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沈鐸雙手架在椅背上,翹著長腿,腳在地上一蹬,秋千就搖了起來。 任勤勤便把雙腿盤了起來,隨著秋千搖晃。 南方就是這樣,春節一過,天氣回暖得很明顯,濕答答的南風已初顯功力。 夜涼而不冷。兩人在夜色燈影下一搖一晃的,鬧中取靜,好半晌沒有交談,卻又都覺得這種悠然的相處十分自在。 似乎從刀光劍影和驚濤駭浪里摸爬滾打了一遭后,兩人之間多了一種默契,它將沈鐸的乖僻和任勤勤的圓滑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沈鐸的臭脾氣總有任勤勤穩妥地接著,任勤勤的傻大膽也總能被沈鐸兜住。他們彼此都有了包容對方性格尖角的耐心,像兩塊拼圖互嵌在了一起,穩妥牢固。 “等到下個月,如果你媽想搬去她自己的房子,可以讓惠姨安排了?!鄙蜩I說。 “哦?我會和我媽說一聲的?!比吻谇谝汇逗竺靼走^來,沈鐸并不是趕人,而是暗示她現在風波已平息,他們居住在外面也很安全。 再說,王英住在宜園從長遠看確實不合適,搬出去大家都會自在點。 “想好念什么專業了嗎?”沈鐸又問。 任勤勤說:“有點想學醫。也不一定是臨床,制藥也行。只要是能治病救人的專業,都有點興趣。但也沒最終定下來?!?/br> 沈鐸終于抬眼望過來,挺有興趣的樣子:“怎么想的?” 任勤勤說:“人生在世幾十年,存在感實在太微弱了。我覺得難得來世間一遭,總想留下點什么來。以前只想賺錢,現在我沒有后顧之憂,就可以追求點更高層次的東西了。搞搞科研,最好是能參與到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大發明中……你別笑,我做一顆螺絲釘的資格總是有的。你又知道我能有什么成就呢?幾天前,你也沒想我會陰差陽錯救你一命呀?!?/br> 沈鐸咳了咳:“也是。倉廩實而知禮節,你總算往上邁了一個臺階了。行吧,好好念書。你的學費是沈家包圓了的。我也想看看,能供你讀到什么時候?!?/br> 沈鐸趁著秋千往后蕩去的時候跳了下來,大搖大擺地走了。 賞完了燈,任勤勤回房休息,就見書桌上放了一個紙盒,和一個紅色絨布袋。 紙盒上印著巴寶莉的騎士駿馬圖,里面裝著半打花色不同的絲巾,碼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沈鐸賠給任勤勤的。 任勤勤笑了,心跳加快,又把絨布袋拿了起來。 袋子沉甸甸的,任勤勤把它倒過來一抖,一塊金條咚地一聲落在桌子上。 這……沈鐸又補了一根大金條給她? 任勤勤捧著金條跳到床上打了兩個滾,mua地親了好幾口,又和金條拍了一張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合影,給沈鐸發了過去。 “情誼勝千金,謝多多哥重賞。以后但凡有用得著小人的,請盡管吩咐!o(≧v≦)o~~” 沈鐸竟然還真的回了一條:“你省省吧?!?/br> 任勤勤好一陣大笑。 * 次日,任勤勤站在杏外的門口,看著同學們天真無憂的笑臉,更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今日的任勤勤已非昨日。刀光劍影、生死爭鋒的洗禮,讓她清楚看到了一個廣闊無垠的天地。校園對她來說不再意味著整個世界。 “勤勤!” 徐明廷帶著清風陽光大步而來。 安詳的校園,清俊的少年,上課的鈴聲……這些才是屬于一個學生該有的正常生活吧。南洋一行留在任勤勤心上的陰影,終于徹底退散。 “徐明廷,”任勤勤笑顏綻放,真心實意地感慨,“見到你可太開心了!” 誰不喜歡美少女對自己笑得明媚多姿呢?徐明廷再少年老成,也不禁微微羞赧。 “對了,你還好吧?”前去報道的路上,徐明廷低聲問,“我都聽說了。你們過年的時候,在沈家老家受了欺負?” “哦?你都聽說了什么?”任勤勤也很想知道現在外面到底在傳些什么。 徐明廷反被套了話,一五一十地說:“我聽我媽說,小舅舅帶著你們回鄉祭祖,和沈家人起了沖突。連家中的老叔公都為了避小舅舅的鋒芒,去美國女兒家了?!?/br> 便宜那個老貨了! 任勤勤在肚子里大罵。 要不是這個老棺材板反水下藥,沈鐸也不會遇到后面的麻煩?,F在倒好,還給他全須全尾地跑走了。 任勤勤一笑:“謠言也太夸張了。就是酒席上喝多了,發了點酒瘋而已。不信你去問沈大伯他們?!?/br> 徐明廷微微驚訝:“你還不知道?沈大伯的長子牽扯進了一個走私案,現在根本不敢回內地。大伯也躲出國去了。我媽說都是小舅舅逼得好些人在國內待不下去?!?/br> “這個鍋可甩得夠利索的?!比吻谇诶湫?,“沈鐸再怎么能,也不會持刀逼著他們走私吧?國有國法。沈鐸要是能連國法都cao控,他現在可以在紫禁城登基了?!?/br> 徐明廷忍俊不禁:“我也是這么和我媽說的,一樣的道理,不一樣的話。不過,蔣家這次股票大跌,我家受了點影響。我父母都怨小舅舅不顧情面?!?/br> “沈鐸就是蔣家的專用鍋架?!比吻谇诶渎暤?,“欺負他的時候,蔣家也沒講情面呀。等人家反擊了,又要講究面子了。難道情面這東西是蔣家的專利,別人用了得掏錢?” 徐明廷露出隱忍的愧色。 任勤勤也覺得自己咄咄逼人,有些把氣朝徐明廷撒的架勢。 徐明廷是非分明,爹媽固執也不是他的錯?,F在沈蔣兩家鬧這樣,他一個晚輩倒成了夾心餅干。 “算啦,大人自有大人福。我媽特意叮囑我不要多管閑事。我還是先念好書,把眼下的高考應付過去吧?!?/br> 任勤勤不僅口頭這么說,還真的就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刷起了高考題來。 南國一旦越過了冬,氣溫就迅速回升,轉眼就熱得穿不住外套了。 臭名昭著的南風天開始大展神威,人間成了一間巨大的、水氣氤氳的大浴室。 人只要在室外站上一分鐘,皮膚、頭發,全都變得濕答答、粘乎乎的。 草木卻是在這個溫暖濕潤的環境里瘋了似的生長。 夜深人靜的時候,能聽到竹子在啪啪抽節,能聽到開敗的花從枝頭落下來的噗噗聲。 任勤勤無心欣賞窗外的明媚春色。 她坐在開了空調的教室里,聽老師講卷子,寫卷子,改卷子。她的世界里只有卷子、卷子、卷子,和這兩個字杠上了。 就連最活潑的馮燕妮也沉下來心,跟著任勤勤一道刷題。 幾個女孩兒還發明了一個小游戲,每刷完一本題冊,就請大伙兒吃一頓冰淇淋火鍋。等到了高考前夕,每個女孩兒腰圍都略粗了半寸。 徐明廷和任勤勤所有科目都在同一班,感情上更親密了點,相處上倒還是和過去一樣不遠不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