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第25章 任勤勤運了一口真氣,呼一聲把還剩點尾巴的蠟燭給吹滅了。 這下行了吧? 午夜的樹林夜色濃稠,只有隔岸一點零碎的燈火順著水面飄蕩過來,落在兩人眼眸里,化作一點點不可捉摸的星光。 冷場之中,沈鐸側過了身,說了一句:“來吧?!?/br> 然后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任勤勤匆匆抹去了臉上的水痕,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沈鐸身后,回到了大屋。 任勤勤也是住進了沈家后才知道,有錢人家講究得很,屋子大得用不完,廚房都有中西之分。 沈家的中西廚挨在一處,都是開放式的,櫥柜上嵌了一溜排功能各異的高級箱爐。西廚略小,有個精巧的吧臺。中廚則大許多,中間還有一座寬大的中島臺。 沈鐸從中島臺下拉出一張高腳凳坐了上去,問任勤勤:“會做飯嗎?” “誒?” “弄點吃的吧?!鄙蜩I以下巴向任勤勤示意,“林姐應該在冰箱里留了些食材,你看看有什么能用的?!?/br> 我是你家女傭嗎?任勤勤腹誹著,卻鬼使神差地聽了命。 沈家的冰箱也頗大,藏個活人都沒問題,冷鮮柜里放著不少新鮮蔬菜,還有一大盅紅燒牛rou。此外,還有一盒鮮切堿面。 任勤勤也拿不準沈鐸的口味如何,便扭頭問了一句。 “你吃面嗎?” 沈鐸用叉子挖了一大塊蛋糕,正往嘴里送,被任勤勤逮了個正著。 任勤勤:“……” “你想煮面就做吧?!鄙蜩I面不改色,將蛋糕送進了嘴里,細嚼慢咽。 任勤勤將紅燒牛rou端了出來,舀了一碗放進蒸鍋里熱上,然后燒水、洗菜,動作流暢利索,顯然是做慣了家務的。 等水開了,任勤勤掀開鍋蓋,忽而又問沈鐸:“你吃多少?” “隨便?!鄙蜩I頭也不抬,還在繼續偷吃蛋糕! 任勤勤只好抓了一大把“隨便”丟進了鍋里,拿筷子輕輕撥散開。 “你護照都準備好了吧?”沈鐸忽然問。 “什么護照?”任勤勤把火略關小點,蓋上了鍋蓋,“前陣子我媽是給我辦了個護照。怎么了?” “看來英姐還沒有和你說?!鄙蜩I道,“今年過年,要帶老三回一趟南洋祖宅,給祖宗們磕頭,順便把他的名字記在族譜上?!?/br> 任勤勤驚訝,隨即開心地笑起來:“他是該回去給長輩們見個禮。謝謝你啦?!?/br> 弟弟能回沈家老家祭祖是好事,說明沈家徹底認下他這個子孫了。 “謝什么?”沈鐸淡淡地說,“每個沈家子孫,享受著祖輩傳下來的榮華富貴,都該給祖宗們磕頭上香的。我做哥哥的,本來就該張羅這個事?!?/br> 可沈家枝繁葉茂,兒孫遍布全球,沈鈞這樣的非婚生子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沈鐸有意,恐怕南洋那邊的沈家才沒工夫搭理這么一個小孩兒。 “你很關照我媽和弟弟,我知道的?!比吻谇谛α艘幌?,從菜刀架上選了一把刀,將一把小蔥細細地切成了蔥花兒。 沈鐸淡然道:“修身齊家是做男人的根本。我爸在這世上留下的東西不多,我能護住多少算多少吧?!?/br> “不用這么悲觀吧?”任勤勤揭開鍋蓋,往沸騰的鍋里加了一瓢涼水,“我聽說你現在各方面都做得挺好的,并不辜負沈老對你的期許?!?/br> 沈鐸一笑:“你和徐明廷在一起了?” 任勤勤手一抖,濺了點水在灶上。她拿著塊帕子抹著,臉被水蒸氣熏得又紅又燙。 沈鐸真是長了一顆賊精的腦瓜子,從任勤勤的一句話就知道徐明廷向她傳消息了。 “哪能呢?我們就是關系比較好的同學而已。我和他差距大著呢。要在一起,都覺得他是屈尊降貴,我則是跪舔。我才不想被人這么瞧不起呢?!?/br> 沈鐸眼睛盯著手機上的美股:“徐明廷這孩子,人是不錯的,性子有些綿軟。不過畢竟年紀還小,又被他爸媽當閨女似的養,沒經歷過什么事……” “徐明廷不娘氣?!比吻谇谟悬c不高興,往碗里調佐料的手都有些用力。 “他是?;@球隊的主力,打起球來可英氣了!他只是人很斯文,教養好,不像別的男孩那么野罷了。我覺得判斷一個男人有沒有男子氣概,不能只看他外表?!?/br> “哦?你讀了半年的書,學會鑒賞男人了?!鄙蜩I終于把眼皮抬了起來。 真是的,和這個男人交談,溫情不了三分鐘就想翻臉。 任勤勤板著臉,把煮好的面撈了起來,將蒸熱了的紅燒牛rou倒了上去。 熱騰騰的面條躺在清湯汁里,上面堆著大塊的牛rou、燉得爛軟的牛筋,和軟酥的土豆,食物的濃香霎時充滿整間廚房,將劍拔弩張的氣氛給沖淡了。 “是徐明廷把你們家公司里的事告訴我的。他其實站在你這邊的呢?!比吻谇诔肜餅⒘艘话咽[花,又開始切香菜。 “你說的也對,他年紀小,沒法不受他爸媽約束??烧l不是從那個階段過來的?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么狂呢?” “我說了兩句,你懟了我一篇?!鄙蜩I哼道,“你還說我狂?” 任勤勤聽得出他有講和的意思,微微得意,撇著嘴沒再說。 “吃吧?!彼岩淮笸肱ou面放在沈鐸手邊,連筷子都給他老人家遞了過去。 “給我干嗎?”沈鐸又開始發神經,“哪個大半夜的吃這么多碳水?” 任勤勤傻眼了:“不是你說要吃,我才煮的嗎?” “我說了是我想吃嗎?”沈鐸白了任勤勤一眼,“今天過壽的又不是我。誰過壽誰吃?!?/br> 任勤勤一腔怒意被最后這句話滋一聲澆滅了。 這份溫情和關懷來得太意外,倒是讓她一貫靈巧的舌頭給剪了似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的好。 “那,那……”任勤勤局促,“這么大一碗呢!我以為你要吃,還多下了半把呢……” “算啦!”沈鐸一臉不耐煩,丟開手機,“我幫你吃點吧。還愣著做什么,拿個碗來分呀!” 任勤勤忙不迭取了個面碗來,分了一半的面過去。 沈鐸霸總人設又上身了,挑三揀四:“我不吃土豆,給我多夾點rou。這rou是我家的,你那么摳門做什么?蔥可以,但我不吃香菜那鬼玩意兒,都給我挑干凈了!” 任勤勤只想把這一大碗面扣在這男人臉上。 等面分完了,沈鐸尖著筷子夾了點嘗了,唔了一聲:“林姐的牛rou確實燉得好?!?/br> 任勤勤嗤笑一聲,也不多言,埋頭吃面。 “滿十八了?”沈鐸問。 “是啊?!比吻谇谡f。 “到了不能隨便犯法的年紀了?!?/br> “……”任勤勤說,“不知道您老原來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真可惜錯過了最佳派遣時期?!?/br> “你能做什么?”沈鐸哂笑,“你也頂多能誘惑徐明廷那種傻小子為你偷點無關痛癢的情報罷了。真要沖鋒陷陣的時候,你還是找個地方老實蜷著吧?!?/br> “別低估了我?!比吻谇诓环?,“越是小人物,有時候越能派得上大用場。你平時在公司里用人,難道只用精英大將?孟嘗君要沒有會雞鳴狗盜的食客,他的腦袋就得留在秦國了,不是嗎?” 沈鐸的笑聲自胸腔里發出來,低沉而渾厚。任勤勤忍不住撓了一下耳朵。 “你的《春秋》和《戰國》讀得挺熟的嘛?!?/br> 任勤勤道:“我看你也熟讀《春秋》?!晟?,十年教訓?!τ懈杏|的是不是?” 沈鐸也是經歷了好一番臥薪嘗膽,才有今日的成功。 至少聽徐明廷的意思,沈家叔伯為首的幾個老人雖然從官司里被摘了出來,但最終引咎辭職。沈鐸大權在握,終于成了名副其實的當家人了。 沈鐸聽了任勤勤的話,也只是笑笑:“你放心,不論這場戰怎么打,你弟弟都牽扯不進去?!?/br> “我不擔心他?!比吻谇谡f。 沈鐸隨口道:“那就是關心我咯?” 這話一說出口,他便驚覺有些不妥。 要對著一位風情萬種的女郎念念也罷了,對面站著的是個青桃子似的小姑娘呢,這話就說得有幾分輕浮了。 任勤勤倒是憨憨地一笑,拿筷子指了指還剩半碗的面。 “咱們不僅同住一個屋檐下,如今還有了‘一面之緣’,互相關照不是應該的么?” 沈鐸噗一聲,啼笑皆非,眉心倒是舒展開了,面孔清俊而溫和。 “你這一面之緣帶著一股香菜味兒呢?!鄙蜩I把筷子擱碗上,“都后半夜了,就到這里吧?!?/br> 不能再多說了,多說多錯。他今晚本來就有點奇怪。 “去睡了吧。壽星不用洗碗,留著明天有人收拾?!?/br> 任勤勤也樂得輕松,朝沈鐸道了一聲晚安,蹦蹦跳跳地回房去了。 等躺在床上,任勤勤才想起,那塊生日蛋糕全進了沈鐸的肚子里,她竟然一口都沒嘗到。 算了,假期才開始呢。 任勤勤揣著一肚子暖融融的牛rou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愉快地睡去。 * 兩日后,任勤勤拎著行李,登上了沈家的飛機。 是的,有錢人啥都用自己的,飛機也是開自家的,不和庶民湊一路。 任勤勤有生以來第一次“上天”,乘坐的就是普通人一輩子都摸不到一下的私人飛機。 沈家的私人飛機是十八座的,低調奢華有內涵。內部已改裝過,靠窗有一排長沙發,還有個小影院,一個精巧的小吧臺。 任勤勤就像闖進了廚房的小老鼠似的,東看看西瞧瞧,再小心翼翼摸一把,看什么都稀奇。 “找個座位坐下,別堵在門口?!鄙蜩I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筆挺的駝色呢大衣,剛從秀臺上下來似的,邁著長腿走進了機艙里。 空乘小jiejie一見他,笑容頓時比先前要明媚了八個度。 任勤勤下意識地問:“這飛機是你來開嗎?” 沈鐸隔著墨鏡丟給任勤勤一記白眼。 任勤勤摸鼻子,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是有點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