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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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可真是個性情中人。 難怪那個時候會對他說出“令愛久留在貴妃宮里,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府上還是早些接了回去的好”! 不過,性情中人也有性情中人的好。 這個時候來這樣的一手,想必無論是哪一邊都摸不清皇帝的心里的底細,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樣處置這件事吧。 就連容家也坐不住了——兼城門衛之責的五城兵馬司,先后兩回親自放走了西番使團中唯一在逃的嫌犯,偏偏五城兵馬司從來都被容家二爺當做是自己的親兵,一向水潑不進的,更偏偏這個時候容玄明還不在京中。 這么多人影影綽綽地把話頭往容家身上引。 也不知道幾分是借題發揮、打落水狗,幾分是因為容氏女在宮中一身獨寵,已經成了許多人眼底心頭的大患? 翁博誠不動聲色地站在同僚的隊列中,等著皇帝身邊的內官出來收拾善后。 殷長闌拂袖出了勤政殿的大門,御輦就已經停在了階下。 朝會上雖然出了意外,于存卻因為護駕及時、功大于過,遷龍禁衛指揮使,總/理宮闈防衛之事。 安排在殷長闌身邊的禁衛重新犁過了一遍,正是極勤勉而忠謹的時候,前呼后擁地簇著殷長闌上了車。 容晚初卻不在鳳池宮里。 留在宮里的素娥給殷長闌行了個禮,小心翼翼地道:“是寧壽宮使了人來,說是十二皇弟身上似乎不大好,太后娘娘心中十分的擔憂,因此請了貴妃娘娘、賢妃娘娘、德妃娘娘都去侍疾……” 殷長睿的身上還沒有正經的封號,遷進宮中居住,宮人也只能以“皇弟”來稱呼他。 殷長闌聽著,眉峰就高高聳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br> 轉頭上了車,就吩咐道:“去寧壽宮?!?/br> 寧壽宮的宮人沒有想到皇帝會在這個時候駕臨。 玉枝見他神色冷峻,眼神有些懾人,不由得有些戰戰兢兢地道:“陛下,太后娘娘在后頭佛堂里誦經……” 殷長闌打斷了她的話,問道:“貴妃娘娘在哪里?” 玉枝呆了一下,才道:“貴妃娘娘和賢妃娘娘一起陪著皇弟殿下,還有郡主也在……” 她話音未落,殷長闌已經大步流星地往里闖了進去。 玉枝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由得跺了跺腳,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容晚初和甄漪瀾一左一右地坐在寬闊的殿閣里,里間有幼兒的啼聲止不住地響著,偶爾間有殷/紅綾低低的安撫言辭,又很快被哭聲蓋了過去。 宮女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在容晚初身側屈了屈膝,低聲道:“陛下來了,請娘娘出去呢?!?/br> 第65章 血玲瓏(6) 容晚初有些驚訝。 她看了看天色,時候還早。 出了什么事? 她沒有說話, 只是對甄漪瀾微微地點了點頭, 就放輕手腳走出門去。 殿中寂靜, 宮女的語聲不高,卻依舊落進了甄漪瀾的耳朵里。 她看著容晚初的背影,神色微微地發沉。 殷長闌站在殿外的小亭子里頭, 看著小姑娘穿著櫻紅色百蝶穿花遍地金的褙子, 頭上插著五福獻瑞方勝扁簪, 通身的氣派和貴重, 腳下卻輕快得像只小燕子似地出了門。 殷長闌目光微緩。 容晚初已經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來, 仰著頭看他,問道:“怎么臉色這樣差, 可是前頭發生了什么意外?” “沒有?!币箝L闌垂首注視著她意態自然的臉,細細地看了一回, 沒有在她眉目之間發現什么不虞和不適, 稍稍地放下了心, 慢慢地道:“只是聽說太后忽然召了你來,有些不放心?!?/br> 態度十分的坦率。 容晚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又想了想, 低聲道:“你是擔心十二皇子的病有什么不妥?” 殷長闌抿緊了唇。 他待容晚初珍而重之, 自然關心則亂,此刻知道自己想錯了,也并沒有隱瞞原本的念頭,聲音有些沉郁地道:“我怕有人原本是奔著你來的!” 容晚初抬手撫了撫他的眉心, 柔聲安撫道:“我并沒有事?!?/br> 她仰著頭同殷長闌說著話,云髻上的步搖就一晃一晃的,累絲金的蝴蝶翅膀跟著微微地顫,仿佛真有只蝴蝶在她鬢邊嗅著花兒一樣。 殷長闌神色柔和下來,探手摸了摸她的發髻,溫聲道:“你還是在這里坐一坐,還是跟我回宮去?” 容晚初想了想,道:“我還是去看一看太后娘娘?!?/br> 她喁喁地道:“昨兒事出突然,我們也沒有想著看看太后這里是什么情形——我今天見了她,總覺得她模樣不大好?!?/br> 鄭太后對小姑娘有些微詞。 殷長闌不大愿意她同鄭太后在一處,但容晚初這樣說,他也知道她心里想的還是昨日出的事,想探一探里頭有沒有寧壽宮的影子。 不讓她自己找點事情來做,她心里只怕也總是不安著。 殷長闌就沒有勸阻。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耳珠,柔聲道:“好?!?/br> 又叮囑道:“我多留些人在這里,你但有什么事直管叫人?!?/br> 容晚初面上就露出個笑容來,同他短短地說了幾句閑話,才回了殿中來。 原本坐著甄漪瀾的椅子卻不知何時空了,只有桌上的茶盞裊裊升著薄霧,證明那里曾有人停留過。 容晚初瞥了一眼,不由得微微地有些詫異,順口問道:“賢妃娘娘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宮人恭恭敬敬地回道:“賢妃娘娘說她忽然有事,因此先走一步?!?/br> 容晚初點了點頭,殷/紅綾哄著十二皇弟所在的里間就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她來不及多想,快步走了過去。 甄漪瀾卻跪在了寧壽宮回到鳳池宮的甬路邊上。 堆云似的發髻上,金玉的釵、簪都拔掉了,以至于烏黑的頭發有些凌/亂,幾綹碎發拂落在了肩上,耳、手上的妝飾也都擼了,素素凈凈的,配著雪白的一張臉,翠眉紅唇,在清冷和哀凄之外,又生出無端的柔韌不拔之氣來。 從寧壽宮往九宸宮和鳳池宮,是不同方向的兩條路。 皇帝會回到自己的寢宮去,還是去容晚初的住所? 她等在這里,不過是與自己賭過一場——倘若她賭贏了,她總要給自己闖出一條生路來。 她腦子里又閃過小亭里頭含笑私語的兩個人。 容晚初看著那個皇帝,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她就那么開心。 容晚初笑的時候,皇帝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著,明明她在外頭,一不小心踩斷了樹枝,發出那么大的聲響,亭子里卻誰也沒有聽見。 甄漪瀾緊緊地抿住了唇。 不要緊。 容晚初怎么樣,那都是容晚初的事。 皇帝這樣看重容晚初,對她來說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地面上傳來車輪滾過的轆轆聲響。 甄漪瀾微微地動了動膝,跪在了青石板的甬路中央。 馭者頓了一頓,向車內稟報道:“陛下,賢妃娘娘等在這里?!?/br> 殷長闌在輦車里閉目養著神,聞言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 他道:“怎么回事?” 賢妃甄氏,是甄恪的侄女。 她身邊的侍女,是在身上帶了誘獸的藥粉、站在他身后誘使狻猊狂躁的太監蔡福的對食。 這樣一個女子,如今卻站到他面前來? 殷長闌神色平靜,掀開了輦車的簾帷。 甄漪瀾被發跣足,伏首跪在道旁,即使是聽見御輦停下、簾幕挑起的聲音,也只是一動不動地跪著。 天寒地凍,她除去了釵簪首飾和一雙繡鞋,穿著單薄的緇麻衣裳,像個身負重責的罪囚似的,孤注一擲地跪在了道邊。 殷長闌波瀾不驚地看著她,道:“賢妃何至于此?” 甄漪瀾垂著頭,額抵在冰冷粗礪的地面上,聽見自己的聲音宛如嚼過冰渣,帶著說不出的寒意,緩緩地道:“犯婦甄氏,劾當朝參知政事、天一殿大學士、行吏部尚書甄閔夷,大逆不道,弒君犯上,其罪當誅,萬死不赦?!?/br> 閔夷,是甄恪的表字。 侄女彈劾伯父! 這可是本朝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 何況,這兩個人還一個是參政相公,一個是一品帝妃。 說的還是謀逆之事——十惡之罪,雖親者不隱。 在旁邊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從沒長過這雙耳朵,一一地低垂著頭,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出一點聲就貽下禍患。 殷長闌也不免有些始料未及。 他神色冷峻地看著甄漪瀾。 甄漪瀾至此終于微微抬起頭來。 她并不是為了邀寵和獻媚,姿態還是恭敬而卑微,稍稍地抬了頭也只是為了更清楚地說出話來,并沒有借勢將一張面容露給天子的意思,就跪在地上,聲音低冷地道:“甄閔夷指使犯婦身邊的侍女為虎作倀,又因為懼怕泄密而害死了她?!?/br> 她似乎緊緊地咬了牙,音調也變得凝滯起來,道:“犯婦有證據,請呈于陛下之手?!?/br> 語氣十分的悲戚又決絕,聽在人耳中,只讓人覺得她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為侍女報仇似的。 殷長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側首對李盈交代了句話,就對著甄漪瀾點了點頭,道:“你隨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