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董遠很訝異,“這么快?” 周大鵬嘿嘿笑,第二杯酒下肚,“你說王爺快,趕明兒傳到他耳朵里,一刀砍死你!” 魏川也好奇,“怎么回事?” 周大鵬給自己斟酒,“誰知道,聽說叫得很慘,要么是把王爺惹得沒興致了,要么就……” 說著聲音變小,笑著道:“咱們王爺是真快!” 三個人默契地笑起來,碰杯飲酒。 喝完酒放下杯子,周大鵬又說:“怎么說?這女人是不是留下了?” 董遠看著他反問:“他好容易看上個人,你敢放走?” 魏川想了想,“她家里人要是找來呢?” 董遠笑笑,“怎么來的,讓他們怎么回去?!?/br> 周大鵬也笑,“說不定王爺兩日就膩了,還還給人家?!?/br> 魏川沒再接話,默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酒是燙過的,從喉嚨暖到胃。 *** 朝霧縮在床角,摸在被子里把衣衫整理齊整。 頭發上的發簪被揉掉了,她是披散著頭發跑回來的,這會兒也只能繼續披散著。 把衣衫整理好以后,朝霧縮在床角又坐了一會,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原當是被救了,這會兒才知,又入了一個虎口。 雖說一個是山中惡匪,一個是朝中攝政王,但從本質來說,又有什么區別? 不過見她生得好,就想要了她。 朝霧把臉埋在被子里,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既是如此,她也不愿再在這里等著。 再片刻后抬起臉來,朝霧掀開被子下床,在帳篷里找一圈,沒找到和綰發的簪子樣東西,只好撕了條灰布帶把頭發直接束起來。 出帳前她又輕揉了兩下眼尾,不叫自己看著太狼狽。 整理好了情緒出帳篷,直往魏川那里去。 到了魏川帳外,聽得帳里有粗獷的笑談聲,她也聽不清在說什么,只在談笑空隙中開口,往里叫了一聲:“魏將軍?!?/br> 叫了兩聲無人應,又叫第三聲。 嬌嬌脆脆的聲音直從帳外傳來數好幾聲,副將董遠才隱約先聽到,捏著酒杯看向魏川說:“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三個人靜下來細聽,果又聽到一聲“魏將軍”。 魏川看看董遠和周大鵬,撐手從案邊起來,走到門口打開帳簾,便見朝霧在外頭站著。 一瞧就是剛哭過,卻想掩飾過去。偏身條甚是纖弱,風一吹就要倒一樣。 他打著門簾的手未放下,看著朝霧說:“進來?!?/br> 剛從李知堯帳里跑出來,朝霧哪里還敢進男人的帳篷,只站著不動,對魏川說:“魏將軍,我不等家里人來找我了,我自己回家去?!?/br> 魏川看著她,“現在走?” 經歷了剛才那事,哪里還想多呆,朝霧點點頭,“現在走?!?/br> 現在可是很為難的,魏川也不知道李知堯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決定要留下這女子,誰放走了誰倒霉。 魏川思考片刻,“夜太深了,你一個人往哪去?走到半道上,再叫人劫了怎么辦?你也別多想,留下先過了這一夜。明兒一早看我們王爺的意思,他若同意,我送你走?!?/br> 朝霧聽出來了,晉王不讓她走,她這就是走不掉了。 撒潑打滾是自討苦吃,纏著魏川也無用。 夜里的風冷得厲害,吹得她渾身都要輕顫起來。 朝霧站在帳前,默聲片刻道:“謝您了?!?/br> 她看出來魏川對她不錯,也不再為難他,行了禮便回了自己的帳里。 人生飄零,她已是身不由己。 說起來,身為一個女兒家,她又什么時候自由過? 身不由己,一直都是宿命。 她雖生在富貴之家,打小沒吃過一絲苦頭,可從來都是為別人活著的。 一朝敗了名聲,連活著的資格也沒有了。 朝霧回到帳里,不滅帳里的燈,還縮回床角。 無心睡眠,便盯著帳里的油燈火苗。 燈里的煤油不多,燒一陣后光線便越來越弱。 再燒片刻,火苗晃一下直接滅了。 眼前陷入整片黑暗之中,朝霧也沒有絲毫困意。 她像只受驚的兔子,神經一直緊繃著。 緊著神經熬著余下不長的夜,腦子里則在細細盤算,如果李知堯不放她走,她該怎么想辦法跑掉。 她肚子里有孩子,當然不能伺候他。 她也不想跟著他,更不想這副模樣回京城。 以前高在云端,現在低到泥里,她沒辦法用平常心面對這一切。 不知道這樣熬了多久,忽又聽得帳簾響動。 她神經在一瞬間繃得更緊,又往后縮了縮身子,連大氣也不敢出。 就在她要繃不住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一句:“心兒?!?/br> 聽到這句喚,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朝霧像見到了大救星一樣,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下了床摸到來者面前,哽著聲音小聲道:“樓驍,是你嗎?” 樓驍牽過她的手腕,“嗯,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出去?!?/br> 他備好了士兵穿的衣服,送到朝霧面前。 朝霧不多耽擱,接下衣服便一件件往身上套。 衣服雖大,好在湊合穿得起來。 穿好衣服帶上帽子,她隨樓驍出帳篷。 出去后便不多說一句話,跟樓驍裝作是夜間巡邏的士兵,借機離開了軍營。 第10章 有樓驍帶著,出逃很是順利。 因為夜深無處可去,樓驍還是帶朝霧回山上的茅草屋,剛好離得也不是很遠。 雖然離開軍營不久就把盔甲脫了,朝霧還是沒能走多遠的路。原本她就是個嬌貴人,現今身子又有孕耗不起,折騰了這滿滿一天,覺也沒得睡,這會早破極限了。 樓驍看出來她步子疲重,別說上山,就是再走半里地都難,便二話不說把她背了起來。 朝霧也沒說拒絕的話,配合地趴在他背上。 她神經依然繃得很緊,心跳快而雜亂。但被樓驍背著走了一段路程后,心里便一點點安寧了下來。背著她的這個男人,讓她感覺莫名踏實。 雖然很累,朝霧還說得出話。 看著眼前如墨般的夜色,她用低虛的聲音問樓驍,“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樓驍背著她走得不是太快,笑一下道:“心有靈犀?!?/br> 朝霧想一下,沒再繼續問。 她不是想不明白,她剛到茅草屋沒幾天,連門都沒出過,只有樓驍和柳瑟知道她的存在。樓驍現在敷衍過去不想說,自然是因為他和柳瑟的情分。 而樓驍能找到朝霧,也確實是先找了柳瑟。 他從柳瑟那里問出了山匪的窩xue,找到山寨時晚了一步,便又找了被放的女人孩子打聽,再找到軍營。 他到軍營的時候沒太多想,原是直接報“心兒”這個名字找人的,但軍中士兵反應很怪異,一會說確實救了這么個女人,一會又說他們營里沒有女人,讓樓驍走人,到別處找去。 樓驍沒法,總不能硬闖軍營,便在夜間悄悄打暈了兩個士兵,扒了他們的盔甲盔帽,又從其他士兵嘴里打聽出來朝霧的帳篷,這才把朝霧救出來。 他語氣認真起來,跟朝霧說:“是我大意了,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山上?!?/br> 朝霧輕輕搖一下頭,“是我在拖累你?!?/br> 樓驍又笑起來,“打算怎么報答我?” 朝霧很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問樓驍,“五百兩……夠嗎?” 樓驍直接笑出聲來,卻沒說話。 朝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又說:“不夠的話……六百兩……行不行?” 樓驍看她越說越認真,笑著道:“逗你呢?!?/br> 朝霧是當真了,小聲道:“我認真的?!?/br> 樓驍語氣輕松,“先欠著吧,有機會一塊兒算?!?/br> 朝霧想想,自己欠他的確實夠多的了,便點了點頭,“嗯?!?/br> 樓驍背著朝霧上山,一直不緊不慢,和她隨意說些話,似乎是在特意幫她放松神經。 這樣走過一小半山路,背上的人就不再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