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第95章 林老太對自家老閨女那目瞪口呆的傻愣樣子看不過眼,停下手上揉搓菜葉的動作,擦了擦手,起身給謝庭宗倒了一碗水,笑著轉移話題道: “庭宗回來了??!你們知青點那邊現在估計還亂著呢,先別回去,趕緊進來坐一會兒,喝點水休息一下。這一出去就是這么多天,累慘了吧?臉都瘦脫相了?!?/br> 謝庭宗似笑非笑地瞥了氣虛不已的喜妹一眼,才笑吟吟地往院子里走,一邊接過林老太手里的碗,一邊回道:“我回來的時候路過鎮上遇見了于白他們,聽說了知青點發生的事,也看望了何知青,才回來的。我就是琢磨著知青點那邊現在估計亂的很,想著還不如先到您家來歇一會,緩口氣?!?/br> 林老太忍不住眼神飄忽了一下。 人家想著到家里來歇口氣,結果還沒進門呢就撞見了一家人在院子里嘮他的閑話……感覺怪對不住人家的。 “……咳,喝水喝水。中午正好在這兒吃飯,好好貼貼膘?!绷掷咸砂桶偷匦Φ?。 謝庭宗只是想逗逗喜妹,好讓她知道以后不要背后臆測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沒成想倒是讓林老太先尷尬了一波,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回道:“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在外頭跑的這大半個月我都沒吃上什么熱乎菜,就饞家常的這口?!?/br> 他這話一出,林老太便暫時忘記了剛才的尷尬,頓時就又心疼上了,菜也不腌了,立馬就轉身往廚房去了,嘴里還不住念叨著:“難怪都瘦了呢……出遠門就是遭罪,王會計也是,帶著你一起出門也不帶你吃點好的……我先給你沖碗雞蛋水填填肚子?!?/br> 謝庭宗本想攔一下,但轉念一想,林老太去廚房了,他才好找喜妹算方才胡說八道的帳,便含笑默認自己餓了需要雞蛋水填肚子。 等林老太一進廚房,他臉上的笑就立馬變了味道,“獰笑”著伸手彈了彈喜妹的腦門,沒好氣地道:“怎么不編了?要不是知道姓褚的是什么德性,我都要信你說的她對我情根深種了呢!” 喜妹慫慫地縮了縮腦袋,沖他討好地笑笑:“……我就是這么隨口一說,在真相不明的情況下提出自己的合理揣測嘛!” 謝庭宗白了她一眼:“你自己想想褚茹茹那人的性子,再想想你這‘合理揣測’四個字虧不虧心!” 喜妹沉默了。 不是她幸災樂禍哦,謝庭宗這人確實挺慘的,起碼目前來看,開在他身上的三朵桃花,都是爛桃花。 尤以褚茹茹為最。 摸著良心說,在這大半年的時間里,她跟褚茹茹交集不多,但是,僅在這為數不多的交集當中,也足以讓她看出褚茹茹其人到底有個什么性子了。 自私自利,愛挑唆是非,雖然生了一副小家碧玉的柔和相貌,內里卻絲毫不是一個柔和的人。 這樣的一個女人,反正喜妹是不相信她會為了一個對她不假辭色的男人做到這個程度的。 所以,喜妹現在自己都覺得方才的“合理推測”四個字說不出口了。 “嘿嘿,隨口一說,隨口一說,莫要當真嘛!”小姑娘眨巴著眼,身上的的確良襯衫稍微有點發皺,尤其是被主人的小手擰著的衣角。 謝庭宗本想再多擠兌她幾句,好讓她知道知道厲害,但眼角余光瞥見了她被捏緊的衣角之后,他又突然覺得,他都二十歲的人了,跟喜妹一個還不到十五的小姑娘計較說錯了的幾句話,也挺沒意思的。 “……你的臆測雖然只是臆測,但是有些道理卻是共通的,連你都會覺得褚茹茹是為了我才動的手,更別說其他人了?!?/br> 謝庭宗的聲音有些僵硬,但這并不影響他話里暗藏的輕輕放過之意。 喜妹接收到了這個信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沒事,要是真的有人怪你,我們去幫你罵回去!真是的,褚茹茹自己壞,跟你又沒啥關系,對吧!總不能說是怪你長得好看男色惑人吧!” 聞言,一直在邊上含笑看著小輩們斗嘴的劉大菊坐不住了,低咳一聲,威脅性地瞪了喜妹一眼:“凈瞎說!” 什么男色惑人不惑人的,哪里是她這種小姑娘家家能說的話?! 喜妹乖乖地“哦”了一聲,對芳芳和謝庭宗偷偷做了個鬼臉,乖巧閉嘴不瞎說了。 劉大菊見她終于老實了,這才眼含笑意地對謝庭宗說道:“沒事,你跟她們又不熟,原本就是同住知青點的關系,現在你新房子也建好了,馬上就連這點關系都沒了,即便旁人再想攀扯,也攀扯不到你頭上,真要有人瞎說的話,我和你林三奶奶這些長輩也不是吃素的,你莫要瞎擔憂?!?/br> 謝庭宗心里一暖,嘴角的弧度更上揚了幾分:“我知道的,謝謝您關照著?!?/br> 劉大菊爽朗一笑,擺手道:“嗐,這有啥好謝的!你爺爺對桂花有恩,那就是對我們老林家有恩,你叫我一聲大奶奶,我就把你當自家孩子看待照顧,別人上趕著編排我們老林家的孩子,我們這些當長輩的當然不能讓你任由人家欺負?!?/br> “你們小年輕怕是不知道流言的可怕程度,要是隊上當真有人說嘴的話,咱們可得趕緊罵回去,不然的話,就算小謝是男人,名聲不像姑娘家那么重要,也得被那些碎嘴皮子的人給編排得褪一層皮去?!?/br> 喜妹連連點頭。 名聲這個東西,說不重要吧也不算重要,不至于說沒了名聲就沒了命,但是說重要的話它也重要得很,甭管是做什么事情,一個名聲清清白白的人總歸是要容易得多的,反之則亦然。 像林家人上輩子的下場,除了二妮等人的惡意構陷以外,名聲被毀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尤其是鄉下這種人情社會,一旦名聲壞了,許多事情也就辦不成了,連正常生活都會受影響。 雖然謝庭宗是個外地來的知青,但是,一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得守這片土地的規矩。 尤其是這種略帶桃色的流言傳聞,還是早點斷絕的好。 萬一……影響他以后娶媳婦可咋整?畢竟,誰家閨女的頭都不是銅打的,有個褚茹茹那樣瘋狂的情敵,當爹媽的不得替閨女懸著心??! 自己說的時候只是隨口說出來了,沒覺出當中的嚴重性來,現在被劉大菊這么一說,喜妹才覺得這事輕忽不得,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滿是嚴肅:“是得從源頭上切斷流言的可能性才行?!?/br> 芳芳弱弱地舉手問道:“嘴長在人家身上,別人想猜測想碎嘴,咱們怎么從源頭切斷?” 喜妹這時已經有點眉目了,“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她一眼,道:“只要大家都知道褚茹茹下黑手的真正原因,不就不會把謝庭宗攀扯進去了?” 芳芳恍然大悟:“對哦!” 謝庭宗贊賞地看了喜妹一眼。 他剛遇見隊上的人得知了情況時就知道情況對他來說可能不太好,一路上都在琢磨著要怎么破局,最終想到的法子跟喜妹現在說的一模一樣。 “下午我就去趟鎮上,買點新房里需要的東西,今兒就從知青點搬出來,順便去派出所打聽打聽情況,最好能從褚茹茹嘴里知道真正原因?!?/br> 喜妹補充道:“還可以去醫院看看何知青醒沒醒,要是能從她那里知道點什么,也行?!?/br> 謝庭宗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 林老太端著雞蛋水出來的時候,他們幾個之間的氣氛已經在討論怎么得知真相的過程中重又恢復了原本的和諧,她松了一口氣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喜妹年紀本就不大,最近幾年脆皮體質也愈發好轉,跳脫一些也正常,反倒是謝庭宗這孩子,起初瞧著是個穩當的,時日一久,才覺出他有時候也孩子氣得很,和喜妹湊在一起,竟也能玩到一起去,難怪謝知隸一提到這個侄孫就笑話他皮小子呢! 謝庭宗這回背負著隊上的信任出門遠行了大半個月,回來以后自然得跟同行出門的王會計一起把此次出門的結果匯報一下。 故而,在林家蹭完中午飯之后,他就和王會計一起去了隊部。 林建設剛送走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正焦頭爛額地準備往鎮上醫院去瞧瞧何知青的情況,見他們回來了,先是一喜,繼而又恢復了焦頭爛額的狀態:“你們回來了?茶樹苗的事情能不能成?偏生今兒那群愛鬧妖的知青又出了幺蛾子,我現在得去醫院看看,還得去公社報告情況,你們簡單說說情況,要是簡單說不清楚,就明兒我再找你們聊?!?/br> 王會計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便選了一些他最想知道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幾句,大意就是事情能成,但是價格和運輸什么的只是初步談了一下,春天幼株長成前再去談。 聽說這事能成,林建設便松了一口氣,大手一揮:“能成就好,先把知青的事兒給解決了,明后天得閑了我們再詳細嘮?!?/br> 話音未落,人就駕著驢車走遠了。 見狀,謝庭宗對王會計歉意地笑了笑,道:“隊長有事,咱們的事暫時說不了,那我就也去鎮上置點東西了,正好趁今兒把家給搬了,咱們帶回來的東西和資料,就先麻煩王大哥您處理一下,您看成么?” 王會計跟他一路同行了大半個月,對這個新來不久卻對隊上提出了切實可行建議的小伙子很是欣賞,聞言爽朗大笑道:“去吧,這兒有我呢!回頭要是辦溫鍋宴,可別忘了請你王大哥?!?/br> 謝庭宗臉上的笑意更盛,爽快地道:“那保準不能忘??!” 第96章 打聽消息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情,像謝庭宗這種活絡的性子,自然不會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一下午的時間,謝庭宗先是跟于白接頭,從他那打聽了褚茹茹他們幾個近來的消息,接著拉著他一起兵分兩路,一個去醫院看能不能從何園那里得知一些什么內情,一個去派出所打探褚茹茹的口供。 晚上回來之后,倆人在新房里一湊,不能說一下午毫無進度,但確實也沒能搞明白褚茹茹到底是為什么突然下了狠手。 于白同情地拍了拍謝庭宗的肩膀:“你這回真的是無妄之災了,得虧何園那邊沒出人命,不然的話……要是真的沒法問出結果來,這回褚茹茹應該會被判刑,何園那邊活動活動說不定也能辦個病退回城,等她們都走了,流言傳著傳著也就會淡下來吧?!?/br> 謝庭宗滿臉苦笑,搖頭不語。 等流言淡下來,說著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可是跟清者自清比起來,生活中可能更多的是泥巴掉進□□里,不是屎也變成屎了。 雖然他并不是特別在意別人怎么說他,但是,他不在意不代表大環境不在意啊,要是有心人想弄他,有這么一個疑似亂搞男女關系的把柄在,還不一弄一個準??! 他的背景又不是一個能經得住查的,萬一真的被人關注了,查到謝知隸頭上,連累了謝知隸,那他就真的是萬死不足以謝罪了。 揣著這點不足為外人道的擔憂,搬進新房的第一夜,謝知隸就是在輾轉反側當中度過的。 第二天一早,去知青點撲了個空之后才找上門來的林建設對著他的黑眼圈啞然失笑:“小謝這是昨晚擇床睡不著了?” 謝庭宗:“……沒有,就是想事情去了,沒睡好?!?/br> 林建設拉著他往隊部的方向去,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道:“你這回給隊上提供了那么寶貴的意見,這份功勞大家肯定不會忘的,再加上你跟我三叔三嬸家的關系,怎么著也算是半個本隊人,知青那邊的糟心事跟你沒關系,你用不著擔心那邊的事兒?!?/br> 謝庭宗松了一口氣之余,心中感動不已:隊長的話都不能算是暗示了,幾乎是直接安撫了自己的擔憂不安。 林建設對他說得直接了當,他回話時也就沒有拐彎抹角了,而是同樣直接地回答道:“我倒不是怕別的,就怕別人借著這事給我身上安罪名,隊長您也知道,我這身份最好還是少被有心人盯上的好,萬一連累了人……非我所愿?!?/br> 林建設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等派出所那邊有消息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先放寬心,反正我瞧著褚知青和何知青之間恐怕是有些旁的舊怨在?!?/br> “希望吧?!敝x庭宗心里念頭千回百轉,面上卻假作一副悵然擔憂的樣子,繼續說道,“無論她們是因為什么緣故才動的手,這回的事情對隊上的影響怕是不小,不知道公社和知青辦那邊會怎么處理?!?/br> 林建設擺擺手,灑脫姿態十足:“愛怎么處理怎么處理,反正這回先進隊輪不到我們了,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把我們這幾個干部給撤了,愛咋咋吧!” “……還是隊長豁達?!?/br> “什么豁達!我是火大才對。我們隊上都接連得了好幾年的先進生產小隊了,結果被那兩個拎不清的知青給全毀了,我能不火大嘛!”方才的豁達灑脫姿態維持不住了,林建設咬牙切齒地哼道。 謝庭宗抿嘴沉默了。 剛剛不是還說愛咋咋?莫不是男人心也如海底針? 林建設不知道他的想法,繼續說道:“可是事已至此,按也按不住,再怎么火大也拿它沒轍,還不如索性真的豁達一點,就像我剛才說的,反正除了得不了先進生產隊的榮譽以外,也沒啥大損失了。至于先進生產隊評選的事情,正好咱們第三小隊也蟬聯好幾年了,讓其他生產隊沾沾光也不賴,省得他們一個個的眼珠子紅成那德性?!?/br> 謝庭宗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稱贊道:“隊長是個明白人?!?/br> 林建設得意地瞥了眼前的年輕知青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爹打小就告訴我,人啊,還是要想開一點,多往好處想想,少自己嚇唬自己,好事自然會找上門,壞事也自然會退避三尺?!?/br> 他是真的懷疑,謝家是不是祖傳的自己嚇自己? 不然的話,謝家這祖孫倆,怎么膽子一個比一個??? 當叔爺爺的剛來的時候就像個驚弓之鳥似的,這些年來,即便有林家明里暗里的照拂,他也仍舊縮在養豬場那片地兒輕易不挪窩。 做侄孫的平時瞧著也還算正常,一遇著事兒竟也是個愛自己嚇唬自己的主兒,一來流言尚未出現,二來暫時都還沒人提起他這個“藍顏禍水”,他倒是先急得跟個被燒掉毛的貓似的,什么毛??! 謝庭宗自是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心里苦笑不已,面上也忍不住帶出了幾分:若是能膽大一些,誰還愿意做驚弓之鳥不成?前些年世上還沒這么多牛鬼蛇神之時,他們謝家人靠自己的能力吃飯,也是活得坦坦蕩蕩,結果現在形勢逼人,再不膽小一些謹慎一些,保不住自己事小,牽連家人事大。 青年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瞼處形成了扇形的陰影,襯著臉上的苦笑,顯得格外慘淡。 看得林建設忍不住一陣嘆息。 也是,畢竟他們境況不好,即便以前條件或許不錯,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小心一些也沒什么不好的。 “你不放心就多留意著些,也不打緊,只是不必過于擔憂,旁的不說,在我們曙光大隊的地界,還不至于讓人拆了自家屋子?!?/br> 林建設丟下話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他得早點把種桑養蠶和種植茶葉的事情定個章程出來,下午還得去醫院和派出所那邊看看情況,忙著呢,沒空在這磨磨唧唧安慰二十歲的大小伙子。 已經寬慰了很多的謝庭宗跟在他后頭,也笑著加快了腳步。 種桑養蠶的事情其實已經在他們出遠門之前就商議得差不多了,就等聯系好賣家年后直接開始。 桑樹移植種苗是要在早春就種好的。但是,頭一回種桑樹,難免會出現移植不成功、桑樹沒成活的情況。 為了降低可能會有的損失,頭一年的蠶子暫定的量也很少,打算就養十幾張蠶子,到時候就算指望不上移植桑樹的桑葉,也能去山里找野生桑葉湊合一下,不至于讓蠶斷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