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用不著,用不著,我自己來就行……” 聽她們插科打諢了這么久,林老太睨了她們一眼:“都別搶,我自己喝,一年到頭也就這么一回,醉了也沒什么關系?!?/br> 見她算是默認了自己有點喝醉了說醉話,劉大菊松了口氣。 即便劉大菊也不太喜歡幾個拎不清愛鬧騰的侄子侄媳婦,但是,不太喜歡歸不太喜歡,還是不好在年夜飯的時候讓他們沒臉的。 更何況,現在她才是東道主,客人沒臉掀了桌,她又能有臉到哪去? 林老太給劉大菊遞了個歉意的眼神。 她也不是存心要翻舊賬,更不是想借著大家都在的機會給兒子兒媳們難堪,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是真的沒多想,純粹是自己想開了。 她之前嘴上說著分家好分家妙,實際上對二妮這個罪魁禍首還是心有怨懟,今天被劉大菊一提醒,才真正意識到,分家之后他們的小日子過得有多舒坦,她對二妮算是釋懷了,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 話說出口之后,她才意識到,這話聽起來不太對,但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饒是她后悔了也收不回來不是? 幸好喜妹和兩個妯娌出面打了圓場,不然的話,今天的場面就要難看了。 即便場子算是圓回來了,也改變不了今天這頓飯注定沒法和樂融融的定局。 林老太倒不覺得愧對被她拂了臉面的兒子兒媳們,只是覺得對不住劉大菊這個大嫂——人家勞心勞力辦了一桌豐盛筵席,就這樣被自己給攪和了。 劉大菊倒沒有生她的氣,見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便熱情地招呼大家吃菜,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去廚房盛了米酒過來。 除了還被抱在懷里的小家伙以外,人手一碗,區別僅僅在于,大人碗里的要滿一些,孩子的碗里則要淺一些。 林大伯坐在上首,端起碗對著大家敬了一下:“我嘴笨,不會說話,就簡單說幾句吧。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和和美美,健健康康?!?/br> 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進寶奶聲奶氣地問道:“大爺爺,和和美美是什么意思呀?” 劉大菊樂呵呵地回答道:“和和美美啊,就是大家都不吵架,見面都笑呵呵的?!?/br> 進寶一臉恍然大悟,認真地點頭贊同道:“那是要和和美美的,不吵架不打架才是好孩子?!?/br> 眾人都被他萌萌的樣子逗笑了,屋里的氣氛終于熱鬧了起來。 林大伯領頭說完敬酒詞之后,大家就各自推杯換盞了起來,父子之間、兄弟之間、妯娌之間都開始敬酒喝酒了,就連松娃他們都開始學著大人模樣,大口喝酒,叫叫嚷嚷,熱鬧得不行。 熱熱鬧鬧的年夜飯過后,男人們圍坐在炭盆周圍繼續聊天說笑,談談家里明年的安排,聊聊年底隊上的分糧。 女人們則七手八腳地開始收拾殘局,端盤子的端盤子,擦桌子的擦桌子,等桌子上收拾好之后,當媳婦的便去洗碗,林老太妯娌三個則也坐到了炭盆邊上,跟男人們一起說說笑笑。 媳婦們洗完碗,也都坐了過來,有的擠到自家男人身邊,有的則跟妯娌婆婆坐在一起,還有的坐在孩子堆里。 煤油燈的光芒不算明亮,反倒是用來取暖的炭盆起到了更大的照明作用,火紅的炭光與一張張笑呵呵的臉上交相輝映,喜妹覺得,她估計很難忘記這個夜晚。 在這個團圓美滿的小年夜,無論之前有什么嫌隙,大家都竭力維護著這份美滿,暫時忘記過往嫌隙,共坐一堂。 一時間,讓人有些辨不清,到底是火光耀眼,還是大家安樂幸福的笑臉更奪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29 20:26:55~20191230 19:0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嗯哪 20瓶;隨身空間有點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0章 小年夜自然是用不著守歲的,大家聚在一起多說笑了一會,便相繼散了,各回各家。 因著后來的氣氛實在是好,眾人都忘了之前飯桌上的不愉快,散開別離之時,竟還有些依依不舍,若是旁人見了他們分別時的樣子,說不準還會嘀咕一聲:老林家這一支感情倒是不錯。 臘月里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一眨眼便是兩天過去了。 臘月二十六這天早上,隊上又是一大早就鬧騰起來,只不過,這回沒人覺得意外。 原因無他,年二六,分豬rou。 按照大隊慣例,臘月二十六這天,除非是有什么特殊事情,否則的話,殺豬分rou,風雨無阻。 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一年到頭最盼望的都是分糧和分rou的時候。 臘月初的時候糧就已經分過了,過年之前最值得期盼的就只有今天的分rou了。 隔著厚重的房門,喜妹都能聽見外頭傳來的小孩子們的嬉笑聲,連冬天清晨的寒氣都阻擋不住他們的歡暢和熱情。 “小姑,快出來,隊上要分rou啦!”芳芳愉悅的聲音從外頭飄進來,驚醒了還在賴床發呆的喜妹。 喜妹在被窩里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回道:“這就來?!?/br> 芳芳卻已經等不及沖了進來,一把將她從被窩里刨了出來:“哎呀小姑,豬都快殺好了,你怎么還在床上呀!趕緊起床,松娃他們在外面等咱們呢,我們一起去看分rou!” 喜妹完全無法理解芳芳他們的興奮,剛起床的那股懶勁兒還沒散,像是沒骨頭似的掛在芳芳身上:“我媽說了,小孩子不能看殺豬的?!?/br> “我知道呀!我們是去看分rou,不看殺豬?!?/br> “……就算再怎么去得早,不都是得等到了時間再分rou?而且,又不會因為去看了而多分點rou……” 什么用都沒有,那么興奮干啥? 面對喜妹的掃興,芳芳深呼吸舒緩了一下心情,才回答道:“反正你快點啦,我們要一起去看!” 見她完全沒有要跟自己講道理的意思,喜妹懶洋洋地起身梳頭:“行吧,這就來,你總得等我洗漱完吧?!?/br> 芳芳拿她沒轍,見她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索性自己上手幫她梳頭。 三下五除二梳好之后,又推著她出去刷牙洗臉,cao碎了心。 等她們出去跟松娃匯合的時候,已經過去小二十分鐘了。 松娃百無聊賴地踢著小石子,見她們終于出來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們再晚點出來,我就要沖進去看看你們是不是也一氧化碳中毒了?!?/br> 自打林夏生夫妻和知青點出了一氧化碳中毒的事情以后,隊上的人就學會了這么一個新鮮詞兒,連小孩子都喜歡把這個掛在嘴邊了。 芳芳還他一個白眼:“你要是能閉嘴,保證不會挨打?!?/br> 說起挨打,他就滿腹委屈:“要是你不那么愛告狀,我也不會老挨打!” 上回摸完螃蟹回來,這個死妮子竟然真的跑去找他奶告狀了,要不是他跑得快,少不了又是一頓揍。 芳芳眼神飄忽了一下,上回她還真不是有意告狀,只不過是跟長輩聊天的時候不小心把話給漏出來了,害松娃被林老太追了一路。 “都說了我不是故意告狀的……而且本來就是,要是你不老是瞎說話,就算我說漏嘴,你也不會挨打呀!所以說,還是你自己瞎說話的原因!你挨打都怪你自己!”她起初還有點心虛,虛著虛著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松娃被她的理直氣壯驚呆了,楞了一下之后,干脆轉身就走:“我不跟女孩子計較,省得你到時候又說我這個堂哥沒有堂哥的樣子,又跑去我奶那告我的狀?!?/br> 見他一副怕了怕了的樣子,喜妹揶揄地看了芳芳一眼。 芳芳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拉著她加快了腳步:“走走走,再不去看rou都要分完了?!?/br> 等她們跟在松娃后頭到了隊部前的空地上,許多人都圍在那里,后來的人壓根看不見里頭的情況。 松娃剛開始抽條,個子也不算高,要是蹦一蹦的話,說不準也可以瞟上幾眼里頭的情況,但他不是這么不仗義的人,既然帶小姑和隔房堂妹來了,那他就一定要讓她們也瞧見才行。 “你們跟緊我,我帶你們擠進去?!毙⌒∩倌晁南骂┝藥籽?,很快就找到了可供突破的地方,扭頭對她們吩咐道。 這種時候芳芳又是那個乖巧的芳芳了,一手拉著喜妹,一手拽著松娃的衣擺,身體力行著“跟緊”二字。 松娃感受著衣擺處的力度,忍不住再度回頭告誡道:“你可別把我的棉襖給拽壞了,我就這么一件好點的棉襖?!?/br> 喜妹忍不住笑出聲來。 芳芳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道:“你瞎說什么呢!我哪有用那么大的力氣!” 松娃嘟囔道:“你上回洗破我的衣服的時候,也說沒用多大力氣……” 芳芳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惡狠狠的:“林松娃!” “你咋那么土?我叫林松好吧,什么林松娃!”松娃條件反射似的回道。 話音剛落,他下線的求生欲便回來了,在寒風中縮了縮腦袋,抬腳就要往自己看準的方向去了:“……不說了不說了,走走走?!?/br> 一直沒說話看著他倆表演的喜妹腮幫子都笑酸了,要不是怕他們倆都惱羞成怒,她估計都能蹲下去捶地大笑了。 這兩人也太好玩了吧!一唱一和有來有往的,一個兇得理直氣壯,一個慫得理所應當。 要不是還記得原身記憶中那本書里的描寫,她打死也不會想到,兩個這樣可愛的人,會被二妮那樣惡意地看待、揣測,甚至還有看似輕飄飄實則惡意滿滿的報復。 笑著笑著就不小心想起書中劇情的喜妹頓時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林老太從人堆里擠出來,正好瞧見松娃要帶著芳芳和喜妹往人堆里擠,連忙上來一把揪住松娃的耳朵:“小兔崽子又把我們的話當做耳邊風!說了八百遍了小孩子不準來看殺豬,你自己來就算了,你還帶著你小姑和meimei往里鉆!” 松娃踮著腳直叫喚:“啊疼疼疼!奶您輕點……疼……這是您孫子的耳朵,不是豬耳朵!” “還不如豬耳朵呢!豬耳朵還能吃,你這耳朵長著又不聽話,要來干啥!”林老太氣呼呼地罵道。 罵歸罵,她手上的力氣卻卸了不少。 松娃向來是個打蛇隨棍上的油滑性子,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她的松動,笑嘻嘻地回答道:“一家有一個聽話的不就夠了?我哥聽話著呢!” 言下之意,有他哥山娃在,他用不著聽話。 林老太又擰了他一把,才松開手,沒好氣地道:“說你呢又攀扯你哥干啥!臭小子!” 要按他之前的作風,被擰了肯定又要瞎叫喚了,可他這時候又乖覺得很,委屈巴巴地束手站在一邊,只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去瞟林老太,一聲不吭。 林老太被他瞅得有些發愁:唉!還以為他又會夸張大喊呢,沒借口再揍這個臭小子幾下了。 對于挨批評這事,松娃是專業的。 當對面是他媽劉愛紅的時候,逃脫挨打命運的要訣就是,能叫喚多大聲就叫喚多大聲,能哀嚎得多慘就哀嚎得多慘,保準他媽一秒“叛變”。 面對林老太這樣的“鐵石心腸”的時候,策略就完全不一樣了,該哀嚎賣慘的時候就要哀嚎賣慘,該裝堅強的時候就要裝堅強,能不能順利“逃生”,就要看他時機把握得準不準確了。 顯然,經驗豐富的松娃這回再一次成功地把住了他奶的脈,盡管林老太仍舊手癢癢,但她還是暫時放過了他。 “趕緊去把你媽給叫過來,馬上就分rou了,她還在家孵蛋??!” 在家孵蛋是他們這的俗話,意思是說人像孵蛋時的老母雞一樣不挪窩。 松娃佯裝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沒孵蛋,繡花呢!” 林老太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笑罵道:“臭小子還編排起你媽來了,小心你媽捶你!” 鄉下地方可沒幾個人真的會繡花,劉愛紅自然也是不會的,這里的“繡花”,跟“孵蛋”差不多,都是一種戲稱,意指人在家待著像舊時代的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坐繡房。 松娃順勢跑走,笑嘻嘻地回道:“我走啦!去叫人,二嬸她們也得叫吧?保準都給您叫來?!?/br> “多管閑事的臭小子?!绷掷咸洁斓?,卻沒有對他說不用叫。 等松娃走了,直面林老太的就只剩下兩個“從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