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宓皺了皺眉，“你的廢話太多了?！?/br>
    “郡主既然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我自然是要從頭到尾都告訴你，否則的話，郡主想問什么呢?！泵羰珏氐?。

    陸宓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娘娘繼續?！?/br>
    敏淑妃自嘲了一聲，自己如今還算是個什么娘娘。

    陸宓道：“圣人尚未下旨廢了你，你自然還是一品敏淑妃?！?/br>
    “呵?！泵羰珏爸S的笑出淚來：“我在德妃的膳食里動了手腳，只要在她宮里的東西都有麝香，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德妃和你娘都會難產的原因?！?/br>
    陸宓冷然道：“原因之一?！?/br>
    敏淑妃驚訝的看了陸宓一眼，隨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樣，自嘲的笑了笑：“沒錯，原因之一。德妃難產，我沒有想到你娘居然不計前嫌給她千年人參救命?？晌揖拖氲搅诉@是個契機，德妃的生產我派我的人動了些小手腳……這還要感謝章太醫，若不是他給了我一些東西，只怕我也沒有那么順利的除掉德妃的兒子?！?/br>
    “德妃難產，雖然有千年人參救命，可是她兒子就沒這么好命。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她還看的跟個眼珠子一樣。打德妃生產之后，就不再想著怎么對付你娘了！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孩子！”

    “可我不甘心！憑什么呢！所以我動用了江嬤嬤和周姑姑。江嬤嬤是主管太后膳食的，太后親自照料你娘，但是還是會有機會讓她下手，在你娘難產前幾日吃的東西，都是江嬤嬤試藥的，劑量很小，一次是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可你娘連吃了好幾日。周姑姑是司制房的，產房里的帳子都是她負責的，我以為做了萬全準備，她一定會因為難產而一尸兩命??！”

    “德妃難產的事讓我確信了你娘也一定會難產，最意外的是，她聽到了你爹在外征戰受傷的消息受了驚嚇，居然要提前生產了！”

    “那可真是天賜良機！我去佛前禱告，圣人居然還以為我是為了禱告你娘生產平安，我恨不得她死！”

    “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圣人到底還是把你救活了?！?/br>
    敏淑妃說到這里，看向陸宓，手中還比劃著：“你知道嗎，你當年好小好小。連哭聲，都小得幾乎聽不見。我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心里竟動了一絲憐憫，想著，你或許也不一定能活下來，況且一個女兒而已……”

    “可是娘娘你卻沒有想到皇伯父因為愧疚沒有替我爹保住我娘對我是異常的關注，幾乎是親自帶著我，不然就是交給皇祖母或者皇伯母照顧。也因為我娘難產，對我的保護更是密不透風。娘娘的一念之仁，最后讓我平安長大，變成了如今可以要你命的人?！?/br>
    陸宓接著敏淑妃的話說：“在我娘死后，你抹去了一切痕跡，德妃更加只關注她的兒子。在你發現無法動我的時候，你把主意打在了德妃身上，你讓德妃信了邪術，給小皇子喂符水，成了他的催命符，你卻又把這些事挑撥成我克了她兒子。德妃愛子心切，哪還有功夫分辨真假。她至死都沒有想到，被人利用騙了一輩子！”

    “那是她蠢！”敏淑妃吼叫：“我若是她，我會做得更好！”

    “可你如今不也在我手上，生死半點不由你?！标戝到財嗔嗣羰珏脑掝^，憐憫的看著她說道：“謝家做下的事，你做下的事，罪證確鑿。你也不用指望陸承曜來救你了，他早已經被皇伯父囚禁在府，也是死罪難逃?！?/br>
    敏淑妃猛的看向陸宓：“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陸宓厲聲呵斥：“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謝家覆滅，看到你籌謀的一切都灰飛煙滅，最后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你死后尸首丟于荒野，無人收尸，最后只會被野狗啃食！”

    “陸宓！我要見圣人！我要見圣人！我和圣人那么多年情分，他一定會網開一面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陸宓手一揚，收起了長鞭，可敏淑妃已經魔怔了。陸宓剛剛說的話就像是徹底擊潰了她所有的希望，不需要多狠的話，只需要告訴她，她多年以來籌謀的一切都會消失，再也沒有翻身的余地。

    “來人，敏淑妃已認罪！”

    大門再度被打開，卻再也不會是從前的華陽宮了。

    項英帶著人沖了進來，禁軍團團將敏淑妃圍住。陸宓看都不多看她一眼，抓著鞭子往華陽宮外走去。

    這一路，她能看到華陽宮的每一個宮人都被鎖拿了起來。昔日輝煌不在，只剩下一座死氣沉沉的宮殿。

    絳雪在后頭看著陸宓，心里無比焦灼！

    在入宮之前，指揮使告知了郡主，敏淑妃的罪行。入宮之后，郡主去求見了圣人，圣人不知與郡主說了什么，可絳雪能明確的感覺到郡主從養居殿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帶著殺氣。

    在華陽宮陪著郡主聽完了敏淑妃的話，絳雪就愈發擔心她家郡主。

    郡主對福親王妃格外看重，如今得知王妃難產真相，她只怕郡主心中那口氣出了反而會讓她撐不住。

    就在絳雪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的時候，陸宓的腳步晃蕩了一下，整個人趔趄了一下，絳雪連忙上前攙扶，卻被陸宓甩開。

    “郡主……”

    “我沒事，去，去養居殿?！?/br>
    陸宓知道，這時候她父王和霍無舟一定在養居殿等著她。

    絳雪就這樣戰戰兢兢的守著陸宓一路走到了養居殿，這一路上距離不遠，可郡主足足走了快半個時辰！

    絳雪心疼她家郡主，眼眶都紅了。

    當陸宓終于走到養居殿的時候，終于是有些支撐不住的樣子，絳雪連忙上前扶住了陸宓。當她再碰到陸宓的時候，發覺陸宓的全身冰涼得可怕。

    “郡主！”

    德海擔心陸宓，便在養居殿門口守著，看到陸宓竟然是被人扶著過來的，他也驚得失了分寸。

    德海想過來扶著陸宓，陸宓卻道：“公公，替我開門?！?/br>
    德?？粗戝得嫔n白的樣子，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什么，只覺得心疼這個孩子，立刻就上前開了養居殿的門。

    在開門的那一剎那，陸宓掙開了絳雪的攙扶，往里走。

    絳雪還想上前攙扶，被德海公公攔住，示意絳雪不用扶著了。絳雪有些擔心，還是照做，等陸宓進殿以后，關上了養居殿的大門。

    陸宓沒猜錯，養居殿內，除了圣人，還有福親王與霍無舟，意外的，次妃居然也在。

    陸宓不知道自己臉色如何，但必定很是難看，她想，若不是嫂子有孕，哥哥夫妻兩個應當也在這里。

    強迫自己扯出了個笑容，陸宓跪在了殿前，說道：“多謝皇伯父，圓我心愿?！?/br>
    圣人臉色不太好，立刻起身，往陸宓的方向走，把人扶起來：“朕只想要你平安喜樂的長大，對伯父和你爹，就是最大的安慰?！?/br>
    可圣人剛說完，他也察覺到了陸宓渾身冰涼，不等陸宓說話，他便急著喊道：“太醫！去請太醫來！”

    陸宓眸子里含著淚，意識已經有些不大清楚了，在她印象中，皇伯父第一次，這么失態。

    在陸宓暈過去的最后一瞬間，只聽到了她爹，次妃他們緊張又恐懼的聲音。

    她很想說，她只是有些些累了，不必驚慌。

    可一片黑暗來襲，又兇又猛，陸宓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第120章 蔥爆牛排

    天啟十七年，圣人下旨，誅盡謝氏一族，旁支流放，其子孫后代世代為奴，永不可入仕。

    謝氏三罪：其罪一，謝氏一族多年以來暗中勾結北狄，出賣軍情，以致北境戰火不斷，民不聊生，此通敵叛國大罪，罪證確鑿；其罪二，敏淑妃謀殺福親王妃，因一己私欲殘害章氏滿門，人證物證俱全，著廢去淑妃稱號，午門凌遲，死后尸骨棄于亂葬崗；其罪三，謝氏混淆皇室血脈，罪不容誅。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算下來，謝氏一族死得不算冤枉。

    圣人另外下旨，賜章家墳塋重修，以示皇恩。

    謝氏的覆滅在長安是一件大事，但凡與謝家關系親密的都一一下獄，就連大皇子，不，應該是罪人無名氏的妻族馮家也未能幸免，被判流放，不論男女永世為奴，不得回京。

    據說，謝家人被行刑當日，菜市口被堵得人山人山，不少百姓都拿著臭雞蛋爛菜葉去觀刑，監斬官也當做視而不見，任由百姓們發泄。

    可不是，邊境之戰有多苦，時間有多長，有多少百姓因此失去兒子，父親……這一切都和謝家有關系，百姓們，怎么能不恨？

    那日，謝氏首罪之人，血流滿了菜市口，據說后來京兆尹派人洗了很久，才洗去了那些血跡。

    ·

    陸宓那日暈倒，便被福親王帶回王府，讓宋清診治。

    宋清診脈之后卻說郡主只是驟然卸下心中重擔，一下失了精氣神兒，待郡主休息幾日就好了。

    福親王等人為此cao心得不得了，尤其是沈宛蓁，知道陸宓竟然是被抱著回來的，擔心得很，差點就動了胎氣，還是陸凜讓她冷靜下來，說不會有事兒。

    只是一連著三四天，陸宓都沒有轉醒的跡象。

    霍無舟自從陸宓昏迷之后，便像是整個人都扎根在福親王府了一樣，處理完了謝家的事兒，就直奔福親王府。還惹得衛國公夫人對此頗有微詞，不過這些都被衛國公攔住了。

    作為皇帝心腹，衛國公自然是知道陸宓經歷了什么。他將此事粗略的透露給了老太君，老太君感嘆她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衛國公點頭，誰說不是呢。朝陽郡主雖然有圣人和福親王的疼愛，可她這一生也不少波折，如今謀害福親王妃的兇手已經伏法，難怪她心力交瘁了。

    故而衛國公和老太君對此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狀態，再加之霍無舟也已經同他們說好，陸宓會住回到郡主府，便更為寬松了。

    劉梵玉那日被送到皇宮中便被太醫診出喜脈，皇后娘娘也很是高興，還特意詢問了太醫她中的軟骨散是否會有影響，得到了太醫的確切回復說是不會有影響之后，便把消息傳到了崔府，讓劉梵玉在宮里養了一日才回去的。

    崔瀚奕對陸宓心中感激，更是恨極了罪妃謝氏，親自監刑凌遲。

    而劉梵玉身子骨好，恢復得也快，待她回了崔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福親王府探望陸宓。崔夫人原本對此有些擔憂，可崔瀚奕也并無異議，就隨他們去了，只是在劉梵玉的衣食住行方面更加謹慎了些。

    霍無舟每日都守在陸宓的身邊，跟陸宓說話，日復一日，不厭其煩。

    宋清今日來送藥，見到霍無舟又在同陸宓說話，把藥放下之后，忍不住說道：“你還是少說幾句吧?！?/br>
    霍無舟立刻扭頭看向宋清，那眼神如利劍一般讓人心驚。

    宋清嚇了一跳，縷縷胡須，說道：“她又不是醒不過來，左右不過還有一兩日的工夫就可轉醒，你別瞎在她耳邊吵吵?！?/br>
    霍無舟沉默了，只是看著陸宓的眼神中滿是愧疚。

    不知為何，她總是在自己身邊，他好像也無法保護她。已經……是第二次，讓她這樣毫無反應的躺在他的面前了……

    宋清知道霍無舟對陸宓用情至深，他嘆了口氣，還是把藥拿過來，給霍無舟遞了過去：“該吃藥了?！?/br>
    霍無舟沉默的接過藥碗，小心翼翼的把陸宓扶起來，一點點的喂她喝下去。

    陸宓雖然在昏迷，可是還是可以基本吞咽，故而喂藥的時候還不是那么難。

    等霍無舟一碗藥喂完，又才把人放了下去。

    宋清見狀便準備離開，被霍無舟叫住，他轉身看向霍無舟：“還有事？”

    霍無舟道：“宓兒知道她不能有孕的事了?！?/br>
    “胡說八道什么呢？”宋清震驚了：“她怎么不能有孕了？”

    霍無舟驚訝的看向宋清，宋清沒好氣的瞪了霍無舟一眼，上前把脈，好一會兒才說道：“她脈象好著呢，你在胡說八道寫什么呢？”

    霍無舟原本想辯解一下，卻好像想起來什么一樣，又沉默了。

    宋清看他這樣子也想起來了，他怒氣沖沖的說到：“我從前是說，郡主可能會有礙子嗣！只是可能！況且廣南侯送來的藥及時，郡主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傷！”

    霍無舟任由宋清責罵，心中卻很是歡喜。最起碼，她便不必再因子嗣之事擔心，將來隨緣便是。

    “說話說話！誰在郡主面前胡說八道嚼舌根的！老夫干脆一劑啞藥毒啞那人算了！”宋清還是心中氣呼呼的：“有老夫在，怎么可能讓郡主……怎么可能！簡直是在懷疑老夫的醫術！質疑老夫！郡主將來，孩子想生幾個生幾個??！”

    宋清氣炸了，聲音也不小，與此同時陸宓的手仿佛是動了一下。

    霍無舟正想說話，被宋清氣哼哼的打斷：“你去查查！誰說的！我非要好生教訓教訓那人不可！”

    霍無舟沉默的點頭，唯獨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些喜悅：“多謝老爺子?！?/br>
    “哼！”

    宋清懶得同他廢話，端著藥碗走了出去。

    霍無舟復又坐在陸宓的床邊，無比感激的握著她的手，低頭親了下去，“宓兒，老爺子說你沒事兒，將來想生幾個就生幾個，若你喜歡我們生十個八個都好，只要你快些醒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