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快!快把孩子抱來給我瞧瞧!” 周老夫人一早聽溫氏說過孩子生得漂亮,心里急得癢癢。宋嬤嬤得了少傅的首肯,含了笑小心翼翼地上前。 襁褓一掀開,小孩子的臉露出來,周圍就是一陣驚嘆。 還別說,有些好看的孩子,打小就看得出美人坯子來。別說老夫人和溫氏,就是周靈珊這不開竅的木頭疙瘩都忍不住湊過來。周銘宇小心翼翼地捏了下漂亮得不像話的侄子臉頰,由衷的感慨:“還是該找好看的人生孩子啊,瞧這多會長……” 這話說得不著調,引得眾人齊齊瞪他。 周銘宇嘿嘿一笑,轉頭又摸起了跟周卿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兜兜:“這丫頭可不能太像爹,否則將來不曉得要多少人心碎……” 話沒說完,他便被老夫人沒好氣地拍了一巴掌。 周老爺子端著架子沒湊太近,就端坐在一旁透過縫隙看兩眼。沒看到兜兜,光看到色色了。色色這小毛孩子簡直是精怪變的。就這么個縫隙,他見縫插針地給他的太爺爺拋了兩個媚眼過去。老爺子冷不丁一口茶水嗆下去,差點沒失態。 少傅還是一臉的冷淡從容,仿佛倆個孩子生得這般玉雪可愛都是平常。這理所當然的模樣,可看得老爺子一陣牙疼。 老爺子也不飲茶了,放下杯盞就眼神示意周老夫人趕緊將孩子抱過來。 周老夫人知曉他心中別扭。雖不清楚他跟周卿玉之間鬧了什么齟齬,但本著調和祖孫關系的心態,她笑瞇瞇地將色色遞過去。 色色落他曾爺爺懷里,大眼兒一彎,露出了個甜出蜜來的笑。 老爺子心里一陣軟,冷淡的表情端不住,揪著老臉就逗起了孩子。色色被養得好,笑起來清脆悅耳,別提多喜人。老爺子抱了許久舍不得撒手,心里對少傅做的那些事倒是理解了許多。這么玉雪可愛的孩子,確實不比任何人差! 心里這么想,他面上卻不會輕易放周卿玉過去。這小子從小做什么都太順遂,以至于長成如今這般我行我素的性子。孩子的事情確實可以周旋,但也得叫他吃夠了苦頭才行。 心里有了這番思量,老爺子扭頭又看兜兜。 兜兜是天生的會長。怕是在母親肚子里就知曉了為女兒的不易,盡挑著父親的相貌長。這一屋子的人,哪個不看重周卿玉?再說,少傅的臉那是涯上雪,高華而清雅。兜兜因著這張臉,愣是把色色的風頭都搶盡了! 其樂融融的一屋子人,若說有誰面甜心苦,也就楊家姑侄。 楊氏還好些,楊秀娥眼圈兒都紅了。在兩孩子進門之前,她預料了老爺子老夫人這般重規矩的人便是覺得孩子生的好,也不會表現得太喜歡。畢竟外室所出,上不得臺面。誰成想周家人這般不講究,居然沒多為難就接受了?? 對庶出的孩子這般喜愛,將來她的孩子往哪里站?嫡庶不分,任由庶出的孩子搶占長子之位不苛責,這老夫妻倆莫不會老糊涂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顏值即是正義 第七十五章 宋嬤嬤小彩蝶帶著孩子一走,奶娘和伺候慣了的小丫頭隨行, 夏宅空了大半。兩個醫女倒是想跟去周家, 暗示了兩回,只是宋嬤嬤沒給她們這個榮幸。她們退而求其次想留在夏淳的身邊, 夏淳以身子骨強健不必麻煩,要把人給送回宮。 少傅連問都沒問緣由, 事兒丟給凌云凌風, 次日兩個醫女便收拾行李辭別夏宅。 兩醫女夢才開始沒做就破碎了,一時間傷心不已。 小彩蝶是不在,若在的話, 非得當眾好好笑她們一番不可。夏淳興致懶懶, 臨行前還送了一筆豐厚的銀兩,給兩人當做這段時日她們照看龍鳳胎的謝禮。兩人接了東西心情復雜,看著夏淳既羞愧又詫異, 誠心誠意地給夏淳磕了頭。 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夏淳享受了兩年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突然什么事都要自己動手, 真有幾分不習慣。少傅見夏淳身邊人少捉襟見肘,又使人送了一批下人過來。兩個嬤嬤,兩個粗使小斯。 嬤嬤屋里伺候, 小斯便幫著夏淳在外跑腿。 少傅既然送來夏宅, 自然都是早已調.教好了的。這兩個嬤嬤性子有些不同便分工協作。一個沉穩寡言些,姓李,手腳麻利, 做事滴水不漏,正好貼身伺候夏淳。另一個潑辣靈通,姓張,口舌伶俐,眼神毒辣,幫著管宅中下人。 夏淳這無情的女人沒個兩三日便適應了,如今張口李嬤嬤,閉口張嬤嬤。前幾日還叼念著想宋嬤嬤的某人轉頭就把人忘在腦后,全心全意投入她的暖棚里去。少傅從旁瞧著,莫名其妙就一口氣哽在喉嚨里。他斜眼瞧著花蝴蝶似得的夏淳,心中十分懷疑,如若哪天這丫頭當真離了他的視線,估計不肖一個月就能忘了他琵琶別抱。 夏淳不知少傅心中嘀咕,耗時半個月還真的把暖棚給折騰出來。 其實暖棚也不算多難,夏淳并非造現代那等恒溫的暖房,只是粗糙種些反季節蔬菜。廢了些布料和木柴,正月里就試種了些。 與此同時,夏淳的火鍋鋪子也修繕好了。但夏淳估摸著正月里,家家戶戶都得吃年前囤的年貨,怕是外出打尖的少。沒大量投入,只在花柳巷開了一家。 不得不說,吃食這一塊只要味道好,甚少有抓瞎的時候。香辛料果然不負它霸道的香味,一開業就引得眾人聞味兒而來。夏淳鬼就鬼在這,作為一個合格的紈绔她當真是了解紈绔獵奇心切的心思,專門整些花里胡哨的把戲招客。 紈绔不差錢,兼職她定價不算太高,三天就打開了市場。 辣椒起先夏淳沒敢大范圍地用,怕古代人適應不了這個味覺。新客上門之時,只叫店里人推薦一二。著裝整齊的迎賓小斯都是口條好的,沒吃過的東西愣是被他們說出了花來。好些紈绔們都見奇心喜,自然要嘗試。結果吃過一次就愛上了。 香辛料倒是可以在藥鋪買到,辣椒卻不行。辣椒大康沒引進種植,夏淳手里頭的存貨不多,富裕地用能吃一個月。賣到后來,夏淳店里的辣醬每一分都高額收費。 自古以來,任何東西都以稀為貴?;疱伝鹌饋砗?,旁的鋪子也學著做火鍋。但是夏淳的鋪子搶先吃了螃蟹,名聲在外,又有獨特的火鍋底料牢牢把著食客的舌頭。一時間竟叫她的火鍋稱霸花柳巷,在京城的紈绔圈子都打出了名堂。 夏淳每日收銀子收到手軟,看得沒經過商的少傅嘖嘖稱奇。是大康百姓腰包太鼓,還是夏淳這家伙稀奇古怪的點子太多?怎地他覺得掙銀子這么容易呢? “看吧,我就說我將來會是商業巨賈?!毕拇緡N瑟得尾巴翹上天去,一根手指頭挑著少傅的下巴,噘嘴親上去,“將來你被周家趕出家門了,我養你啊~~” 少傅:“……” 夏淳這段時日雖說弄出了點名堂,但這點小水花在周家跟前卻是不夠看的。周家人知她醉心于做買賣,只當是少傅將孩子抱回周家給她的補償,沒多關注。倒是蘇皖這前未婚妻中了夏淳奶茶的毒后,又火速入了火鍋的坑。 她不僅自己入坑,還帶著蘇家的兄弟姊妹一起入。 蘇家人大多在北地邊疆苦寒的地方長大,口味重,偏咸辣。幾乎吃一口辣椒就喜歡了這個味兒。蘇皖這不節制的姑娘,愣是跟一幫兄弟姐妹吃了十來天的鍋子,吃的口舌生瘡才???。蘇家姑娘莫名其妙成了夏家鋪子的忠實擁躉者,夏淳簡直哭笑不得。 蘇哲毅因著私下弄的小動作被老定北王妃狠狠教訓了,這半年都沒臉出來走動。冷著臉被蘇皖拖出來吃了幾回,可算是轉圜過來。 他原先也沒想沾手這些陰司,他一個大男人,那么個美人如何就舍得傷?若非瞧周家做事太溫吞了,來來回回牽扯不清,他實在看不過眼才親自動了手。誰成想鬧到后來沒落著好,惹了一身的腥。說到底不過是周卿玉心里有那個通房,看著,護著,舍不得。如今親事退都退了,也就沒必要再揪著不放。 嗯,火鍋真好吃。 眼看著生意蒸蒸日上,夏氏這個品牌打出了雛形,是非也接踵而來。 京城一個叫鴻居的酒樓聯合業界的同行,著手斷夏淳鋪子的原材料供給。不僅如此,還給京郊的農戶打好了招呼,不準將東西賣給夏淳。 這個時節,正好是吃火鍋最好的時候。鋪子里生意好,夏淳不愿跟他們爭這些,吩咐店里先拖著從別的地方買材料,緊著生意來做。誰知這些掌柜的見東家態度綿軟,更加囂張起來。指使了潑皮去店里鬧,污蔑夏淳鋪子的吃食不干凈。 青天白日的,一個人吃了當眾直挺挺地倒在了餐桌前,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這一下子,鬧得沸沸揚揚。 那家人不論夏淳店鋪的伙計怎么賠禮,賠償,他們不愿,敲鑼打鼓地非說要把背后的黑心商賈給告上府衙。夏淳自問是個不要臉,這回卻開了眼見,遇到比她還不要臉的。大酒樓行事如此下作,為了打擊她一個小火鍋鋪子,死人這一遭都使出來。 夏淳氣得要命,可人確確實實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在了店里,她百口莫辯。 這種事情在現代也有,但基本很少。畢竟現代是法治社會,人命整體上來說比古代要金貴的多。夏淳做生意之前是料到了會有人眼紅,卻沒料到用一條命來使壞的。 今兒這人命不管出不出在她身上,她這家鋪子的生意是不會好了。死人的地方,誰還能毫無芥蒂地來吃飯聊天?匆匆領著人趕去了鋪子,夏淳卜一出現,先是叫場子驟然一靜。而后那漢子的母親抹著眼睛就撲上來,張口便罵。 店里伙計掌柜的攔也攔不住,夏淳被擠得東倒西歪。若非李嬤嬤張嬤嬤護著,那婆子能一巴掌把夏淳的臉給扇花。門外的看客指指點點,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人來議論紛紛。夏淳聽著話越說越不對,氣得要命。 她從來就不是會啞巴吃黃連的人,吞下這虧,她這輩子都過不去。所以就在那婆子還要撲打的當口,夏淳半點虛,當眾斬釘截鐵地拉人去見官。 這話一出,哄鬧的場面一瞬間肅靜。 夏淳冷笑,原以為既是存心污蔑,這背后使壞之人該心虛,婆子也該收收氣焰。誰知倆人聽這話不僅沒怕,甚至連拖帶拽的拉著夏宅的人,真進了公堂。 當著京兆伊的面兒,那婆子改口,狀告夏淳謀財害命??薜媚墙幸粋€宛轉悠揚,直說夏淳這黑心腸的毒婦是欺辱他們孤兒寡母。仗著美色偷了他家的配方不說,還狠心謀害兒子的命,然后紅口白牙地就索要起了火鍋配方。 夏淳瞠目結舌,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她不是個好脾氣,火氣一上來說話極為辛辣和踩人臉皮。然而夏淳混不吝,那婆子卻是個實打實的潑皮無賴。你跟她說道理說邏輯,她全當聽不懂,坐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哭天喊地,反反復復就是在說夏淳謀財害命。 夏淳嗓門小,說的話全被她哭聲蓋了去,一時間氣得差點吐血。 京兆伊坐在堂上這邊看那邊呵斥,臉色鐵青。 他雖不認得夏淳,但有眼睛會看。見夏淳生得少見的貌美,養了一身好氣度便估摸著她的身份不簡單,不敢輕易冒犯。古代沒有監控,什么都不好查。兼之這伙人有備而來,派了衙役去店里查驗,根本查不出個名堂。 思來想去,京兆伊便決心大事化小,叫夏淳應婆子的要求賠償了事。 夏淳當即蹦了起來。她的火鍋配方是幾千年后火鍋配料屆的集大成者,會給這婆子才怪! 她不松口,案子一時間膠著了。京兆伊無法,想著押后再審。 夏家這邊還來得及沒使人去尋少傅,婆子那邊卻率先站出了人。意料之中的這對凄慘的母子身世戲碼。兩人并非什么無依無靠的升斗小民,而是寧國公府大奶奶娘家的表親。家中遭難,特地上京城投奔而來。 寧國公府大奶奶一站出來,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就有了偏向。 京兆伊是個圓滑的,當下就要拍驚堂木給這件事定案。還沒拍下來,堂外傳來一聲高呵。人群開了一條道,凌云凌風控著兩邊,少傅一身緋紅官服,衣擺獵獵而來。 公堂內外,鴉雀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故事不會寫太長…… 第七十六章 少傅一出現,什么寧國公府武國公府都沒用。 死人的案子是手腳抹得干凈, 但婆子臨上公堂改口就壞了事。這件事根本經不起推敲, 京兆伊是怕麻煩才敷衍了事的。少傅沉著臉端坐一旁,抬手示意一位三十上下的青年人上前。坐下后一句話未說, 叫人不敢輕易造次。 青年人是京城有名的仵作,驗尸一把好手。京兆伊這才想起來, 尸體還沒叫仵作驗過, 頓時很有些訕訕。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神情淡漠的少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先不說吃死人,火鍋配方是寧國公府大奶奶娘家親戚之物本就是無稽之談, 經不出查驗。 夏淳不是個蠢的, 方才落了下風是因婆子胡攪蠻纏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既然你說火鍋的配方是從你們手里偷來的,不如請這老嫗默一份?!庇腥藫窝?,夏淳那狐假虎威的架勢就擺出來。 “方子我林家是傳男不傳女的, 老頭子死后, 就在兒子手里頭握著。別說老婆子一個婦道人家不識字,不會寫。就是會寫字, 沒沾過手的東西如何默寫得出來?”這婆子看著粗野,沒想到腦筋清楚得很,“你這小婦人莫為難老婆子!” “沒沾過手你如何認得方子是你家的?”她會狡辯, 夏淳更會, “你口口聲聲說我鋪子里的方子是你家傳的東西,叫你默又說不識字不認得。那你有何證據說東西是你家的!” “老婆子不識字還認不得東西么?”事已至此,這婆子豁出去了。 “行, ”夏淳也懶得跟她扯這些車轱轆話,反反復復,都是無用功。她干脆使了腳程最快的伙計回鋪子里去拿東西來,今日便要這婆子當場指認幾味香辛料?!凹热荒阏f東西你認得,那你倒是說說這些都是什么香料!” 婆子自然答不上來。她瞥了一眼寧國公府大奶奶,那婦人自少傅到場后,便歇了聲。此時冷冷掃了一眼婆子,仿佛兩人完全沒關系。 婆子一看她這態度就急了。她兒子確實是死了,一條命,說好了方子要過來就給她一家子一百兩的補償。這會兒看她這態度,分明想撇開關系,這是要賴賬!婆子心里一慌說出口的話就有些亂,前言不搭后語的,可不就露了馬腳? 正好另一邊那仵作也驗好尸出來,事情才明朗起來。 死者是毒死的,也確實是吃了相克的東西毒死。但在毒死之前,這人本身患有極為嚴重的癆病,身子早已敖干了。不吃這一頓,撐不了十天半個月就油盡燈枯。顯然這母子倆是想借這一死訛人,鬧了今日這一出。 夏淳的鋪子得以沉冤昭雪,污蔑訛詐的婆子也立即被下了大獄。至于那什么寧國公府大奶奶,雖說自少傅到場后歇了氣焰,但今日之事少不得是她指使。京兆伊沒當庭扯開這一層,少傅卻不會輕易放過,自然很是受了一番教訓。 此時姑且不提,就說如夏淳先前所想,鋪子里死了人還是對生意造成巨大的影響。 火鍋鋪子往來的都是有身份的。出了這一樁事,到底犯了忌諱。哪怕事情真相大白,夏淳也只能暫時停業,整頓再開。 可這一整頓至少得兩三個月,屆時都到了五月份。天一熱,誰還樂意吃火鍋? 這得少掙多少銀子!夏淳氣得夠嗆,咬牙切齒地罵人。 事已至此,只能作罷。 夏淳商業帝國剛有些苗頭,就遭遇一番重擊,令她很是郁郁了幾日。不過也是因她進官府的這一趟,天之驕子少傅竟然百忙之中抽空親自來搭救,叫夏淳這個原本只在上層圈子鼎鼎大名的通房丫頭徹底在人前露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