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夏淳撩起裙邊的絲絳繞在手里打個了轉,眼珠子咕嚕嚕轉。周卿玉會議親,她絲毫不意外。這男人翻過年也二十三了。這個年歲在現代或許還年輕,在古代卻早已是大齡剩男。便是周卿玉自己不急,周家人也該著急了。 唔,不過管他呢!反正那男人現在她占著,什么時候讓位,親事定了再說! 絲絳繞手轉了一圈,夏淳又笑了:“真送葡萄來了?” 小彩蝶飛快地點了頭。 說起這個,她就覺得自己充滿干勁。果然她們家姑娘是整個府里最有前程的主子,跟著她肯定沒錯!小丫頭于是一手攥著夏淳的袖子一手畫圈兒快快樂樂地比劃:“公子可是送回來好大一筐呢!水靈靈的,烏黑發亮,顆顆粒大又飽滿?!?/br> “有葡萄吃,公子居然能想到我?”夏淳不由地發出了靈魂的質問。周卿玉那廝那么愛吃,該不會打著她的名頭弄來回來自個兒吃的吧? 想了想,夏淳蹲下撿了個石頭往不遠處的樹枝上一砸。 就見不遠處樹枝撲簌簌地晃動了幾下,忽然影子一閃,一個黑長的身影一躍落地。不遠處顧城易臉色微變,不成想,夏淳的身邊竟然還跟著一個人。他以袖遮面,閃身掩藏到樹的后面,瞇著眼打量起樹上落下來的男子。 凌云緩緩站起身,額頭頂著一個新鮮的包,面無表情地垂眸凝視夏淳:“……姑娘何事?” “公子是不是快回來了?” 凌云頓了頓,嘴角沒忍住一抽:“……是,也就這一兩日的功夫?!?/br> 夏淳了然地點了頭:“果然?!?/br> 凌云:“……” 不知想到什么,夏淳忽地嘿嘿猥瑣一笑。周卿玉回來了,她就有人玩兒了。夏淳拍了拍凌云的胳膊,忽然心情大好:“走,回去吃葡萄!” 說罷,拉著小彩蝶就興沖沖地回了院子。 周卿玉一行人是次日上午到府門口的。不知出去辦了何事,看起來風塵仆仆。不過即便塵滿面,少傅依舊是那個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夏淳一早得了消息就在大門那巴巴地等著,遠遠看到周卿玉的身影,她頓時就跟一只脫韁的瘋狗似的沖了出去。 張嬤嬤等人拉都拉不住,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撞進少傅的懷里。并且毫不知恥地環住他的腰,整個兒掛在了少傅的身上。 門口不止玉明軒的人,蒹葭院的下人和松和院的嬤嬤也在候著。光天化日之下,夏淳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叫門口的一眾倒吸一口涼氣。 冷不丁懷里多出一俱溫軟軀體的少傅:“……” “公子,你總算回來了~”夏淳嬌滴滴地仰起了臉,翹著一手蘭花指,表情要多矯情有多矯情,“你不在的幾日,奴婢好想你呀~” 周卿玉僵硬地低下頭,對上夏淳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燥熱沖上的腦門兒,面紅耳赤。身邊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兒,雖壓得低,但少傅自幼耳聰目明,聽得清楚。于是更加難捱。 “夏淳?!彼а狼旋X。 夏淳攥著他的手,環到自己腰上,無辜道:“干嘛?” “給我放……” “咳咳?!敝芮溆襁€未開口,松和院的桂嬤嬤走過來。 桂嬤嬤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看著周卿玉長大,在主子跟前很有幾分體面。只見她單手拄著唇咳了咳,一臉含笑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早就在松和院等著了。大公子先回屋梳洗,來松和院用午膳?!?/br> 說罷,領著松和院的人先走。 蒹葭院的下人也識趣,意味深長地瞥了好幾眼抱在一處的兩人,笑瞇瞇地告退。 周卿玉白玉也似的耳垂都要燒化了:“……” 人一走,周卿玉再低頭看向懷里人,眼眸幽深地瞪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確,晚上回去收拾你。夏淳咧著嘴嘿嘿地笑,特手欠地在他精瘦的腰肢上掐了一下,扭頭就跑。 也不知那么短的腿是怎么跑這么快的,眨眼間,那人就消失在眼前。 少傅只覺得臉快冒煙兒了,素來平靜冷清的面孔上難得有些赧然羞愧,渾渾噩噩地進了府。 且不管夏淳這一壯舉在周家激起了多大的水花,就說周卿玉梳洗后去到松和院,陪著祖母和母親用罷了午膳,兩人果然提起了議親之事。 周卿玉神色冷淡,抿著唇,未置一詞。 溫氏一見兒子這模樣就頭疼,多少年了,一攤上這事兒就不冷不熱的。她素來性子寬和不假,但自打周大爺三年前去了,她便時刻感覺到自己老了。幼子姑且不論,長子這個頭總得要開好。不然那她怕再不替兒子謀算,百年后都沒臉下去見相公:“你也不小了,親事早議晚議都是要議的。你如今也并非不能靠近女子,那夏淳你不是養得好好兒的?” 周卿玉眉頭微微一蹙,有些不大高興。但見母親這模樣,他又不愿開口解釋其中緣由。 于是,不發一言。 “女子身上多少有些味兒,忍一忍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敝芾戏蛉诉@次也不慣著孫子了。他是正統嫡支一脈的嫡長孫,周家的宗子,將來可是要當周家家主的人,“況且議親也并非一兩個月就能議好的。周家的宗婦總不能馬虎,挑也得挑個一兩年?!?/br> “孫兒知曉,只是如今太子正……” “玉哥兒,母親知道你正務繁忙。教導太子也確實費心費力,”溫氏捏著眉骨,難得強硬道,“只是自古這人倫大事是為人子女的孝道,你如何忍心母親為此寢食難安?!?/br> 溫氏從前從未提過一句苦,今兒這是第一次,卻說得周卿玉啞口無言。 “議親吧,玉哥兒?!?/br> 杯蓋相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室內一片安靜。 須臾,周卿玉淡淡地點了頭:“勞煩母親費心?!?/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奮起??!我要努力??!懶惰是可恥的!不做懶惰的人??! 第三十九章 得了同意,溫氏與周老夫人便商量開來。 說來趕了巧, 正好下個月中旬就是溫氏四十歲的壽辰。原本溫氏想著自己一個寡居之人, 不宜大辦,但周老夫人就打算借此機會辦得熱鬧些。她心中有幾個不錯的孫媳婦人選, 再一問溫氏,溫氏這邊也有幾個好的備選。 婆媳倆這么一合計, 就覺著都可以借此次機會邀請來府上。 玉明軒這邊沒想到周老夫人和溫氏早有打算, 就等著周卿玉點頭。 少傅正值精力充沛血氣旺盛的年歲,食髓知味以后就總有那么點兒想頭。這不素了幾日,一看夏淳那眼帶鉤子明里暗里地勾著他的小模樣就有些端不住冷漠的臉。 天兒一黑, 他梳洗后正坐在窗邊歇息, 就聽到窗子啪嗒一聲輕響。夏淳這臭不要臉的丫頭放著正門不走,又衣著清涼地從窗子爬進他屋。 少傅這臉頰啊,霎時間染上了醉人的胭脂色, 一路又火速燒到了耳朵根。 修長的手指捏著白瓷的杯子, 他身姿筆直,故作鎮定。只是那不停跳動的心臟, 叫他手中這碧青的茶水微顫,在燭光下當這一圈一圈的漣漪。少傅眼觀鼻鼻觀心,清雋的臉上滿是漠然。 幾息之間, 就感覺到背后軟軟地覆上來一個人。 夏淳纖細的胳膊環著他, 臉埋在他微微潤濕的墨發中。這狗男人當真是講究到每一根頭發絲兒,尋常男人,誰能有他這般從頭到腳都香的?夏淳才靠近他, 鼻尖便全是周卿玉身上獨有的清冽香氣。淺淺地吸一口氣,當真比什么都醉人。 少傅被她狎昵的動作弄得渾身僵硬,一時間竟有種這蠢貨存心貪圖他美色的荒謬感。等察覺到身后之人的手腳開始不規矩,這股荒謬感就更甚了! 周卿玉臉不由一黑,反手伸到背后一把將人給揪下來按倒。 夏淳嘻嘻一笑,仰頭噘嘴啄他的下巴。 少傅的眼眸漸漸深沉,燭臺噼啪一聲細微炸響,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凌云凌風仰頭望著漆黑的夜色,心道何時他們也能溫香軟玉在懷一晌貪歡直至天明呢?耳邊是綿綿不絕的交.歡之聲,時不時女子嬌啼伴有桌椅挪動茲拉的聲響……唉,公子自從中了夏姑娘的蠱惑,真真兒是變了個人。 ……溫柔鄉是英雄冢啊,美色誤人啊,兩人心中搖頭嘆腦,手卻識趣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許是因著要議親,蒹葭院終于想起來問詢夏淳小日子的重要。溫氏比較有心,特地派人請了京中有名的婦科圣手來替夏淳號脈。 號脈的結果有些不理想,夏淳這身子似乎年幼的時候吃錯了東西,以至于子嗣艱難。 這結果一出,蒹葭院和松和院都松了口氣。而一心盼著夏淳在主母進門之前就生子立穩腳跟的小彩蝶,頓時跟天塌下來似的,當場就抱著夏淳哭了出來。 周卿玉從張嬤嬤口中得知了這事兒,臉色也不大好看。他雖說沒有寵妾滅妻的打算,但心中早已預備好給夏淳幾個孩子的。 當下坐不住,親自來了夏淳的屋子,沉默半晌問了一句:“可有法子治?” 老大夫頭一回見到這般出塵絕艷的男子,愣了半天才感慨:“治自然是有得治,只是姑娘年幼時候用藥太重了,怕是十分困難?!?/br> 夏淳沒有如花的記憶,自然不曉得,當初楊家主母林氏挑她陪楊秀娥上京,就是打著未來叫如花替楊秀娥做陪嫁丫頭的盤算。 楊秀娥如今五官長開了,只能算得上柔美。當年七八歲的時候就別說了。眼睛鼻子糊成一團,瘦筋筋的,從頭到腳都看不出個美字兒來。林氏知曉女兒長相吃了虧,便做主挑了好幾個美貌的丫頭讓她帶上京城。 林氏打算的好好兒的,將來她女兒若是嫁入高門,吃了相貌上的虧不要緊。這些個自小一起長大有情分的丫鬟就能在后院兒里幫到她女兒。如花卻與另幾個丫頭又有幾分不同,如花格外的水靈。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小小年紀就出落的絕美。 林氏一面覺得如花是個爭寵的利器一面又忌憚她。既然將來是替楊秀娥爭寵的奴婢,自然不能越過主子去。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一碗藥斷了如花的路。 小彩蝶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就急了:“大夫您總得想個法子??!咱姑娘如今年歲也不大,不是都說年紀小得病最好治。咱們姑娘身子好,要怎么治也不怕吃不消?!?/br> 夏淳也有些緊張地看向老大夫,在她看來,沒打算生孩子和不能生孩子是兩碼事。 “難也并非不能,”少傅一雙淡漠的眼睛仿佛凝聚了星光,落到夏淳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柔色,嗓音卻還是冷冷清清,“你只管開方子便是?!?/br> 老大夫的目光在周卿玉和夏淳身上來回打量,心里不由也替兩人遺憾。父母生得這幅模樣,要是生了孩子得有多好看:“老朽也不敢斷定一定能治好,姑娘這情況只能看運道。運道好,養個幾年就能好,運道不好,吃一輩子藥都不一定能行?!?/br> 這話一說,小彩蝶又要哭了。周卿玉看著夏淳沒了笑容的臉,心里也不好受:“你且開藥便是,溫養為主?!?/br> 老大夫留了藥方,背上藥箱搖頭嘆氣地走了。 大夫一走,小彩蝶趕緊隨他一道去抓藥。宋嬤嬤特有眼色地看著兩主子似乎有話要說,連忙領著人退出屋,順便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周卿玉嘆了口氣,起身緩步走到床邊,凝視了榻上之人許久沿邊兒坐下。 凌云凌風在外頭候著,只聽里頭靜悄悄的似乎倆主子在小聲地說話。陣陣清風,少傅清悅如山澗泉水的嗓音沉靜而悅耳。 不知何時,屋里頭的這聲響漸漸就變了味兒。他們冷若冰霜的少傅安撫著人家,不知不覺就把人安撫到了榻上去。粗重的喘息與細碎的呻.吟傳出來,倆面無表情的侍衛一下子跟炸了毛的貓迅速竄遠了。 夏淳的紗帳上被特別掛了一圈不大響的小銀鈴,平時清風都吹不響。此時吱呀吱呀的聲音成功奏響了小銀鈴,叮叮地有節奏地響起來。 藥既然抓了,那就要按時吃。 夏淳吃了三天就后悔了。比起每日吃苦藥,她寧愿一輩子不生孩子??墒撬@邊一耍賴,宋嬤嬤就將她一狀告到少傅跟前。少傅旁的都好說話,就是吃藥這事兒十分嚴厲。無論夏淳床上什么招兒都使了,少傅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 “這可是關系到一輩子的事兒,莫要耍小孩兒脾氣?!敝芮溆窭渲樋床豢幢еY嚨娜?,低頭翻動著案牘十足的渣男版冷漠無情。 道理她都懂,但過程太痛苦了! 夏淳覺得中藥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了,它怎么可以有這么奇怪的味道:“公子你當真希望奴婢懷孕?你不覺得奴婢這樣最好,日日陪你尋歡作樂,都不必憂心會弄出點兒什么來叫公子難做?” 少傅一雙眼睛犀利地瞪過來,瞧這話說的,這是人說的話嗎?! ‘渣而不自知的渣男’夏淳眨巴著瀲滟的桃花眼坦然地與他對視,水汪汪的眼睛里閃爍著真誠的光:“奴婢就算是治好了也是要灌避子湯的命,何必吃那個苦?” 少傅:“……”他當真要被這不識好歹的白眼狼氣死! 他捏著書本的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環著他的人還不知錯,一臉我有理的得意。閉了閉眼,少傅一言不發地放下書本,伸出一只手,將環抱著他腰肢的纖細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然后在夏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冷冷甩掉她的手。安靜的主屋響起少傅含怒的嗓音:“你給我滾出去!” 夏淳:“……” 她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一邊面上覆了一層寒冰的少傅,頗有些后知后覺:所以這人突然間生了什么氣? 或許是知道自己不會懷孕,夏淳接下來是徹底放開了手腳。 可憐少傅多正經的一個人,二十多年來端方知禮,怎么就招來這樣一個魔星。只要一回府就面臨著這魔星層出不窮又五花八門的勾引手段,隨時都有可能被拉上榻。說起來也好笑,明明就這么一個人,少傅愣是從夏淳的身上見識到想都不曾想過的各種手段、各種花招、各種勾引,嘗遍了各種歡愉、各種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