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翦姬安靜不語,趙螭想是不是方才提及蕭太后時,自己的神情嚇到她了,卻聽懷里的小美人有些不太開心低低說:“既然王上厭惡生辰,那我是不是不能給王上送生辰禮?!?/br> 趙螭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笑了一下道:“方才寡人一看到你進來,就覺得生辰也沒什么需要討厭了,甚至覺得······還不錯,至少有人給寡人送東西?!?/br> “要不然,寡人國庫的那些東西,翦美人都看膩了?!?/br> 聽到趙螭的話,翦姬心中情緒紛繁,說不清道不明,她彎了彎唇角。 “王上······這是我要送給王上的信?!?/br> 翦姬從袖中拿出帛書,輕輕柔柔笑著,遞給趙螭。接著,她準備把懷中的匣子打開。 卻聽到趙螭突然開口道:“我心惶惶不可欺,君如皓日,與君相守······” 翦姬一愣,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她信上寫的內容! 接過信后,趙螭居然直接展開帛書在她耳邊念了起來。翦姬臉頰頓時染上灼灼紅意,這是她對趙螭寫的,表達愛意與感激的信······里面還有一些自稱譬如“臣妾”之類,趙螭居然都念了出來。 男人聲音低沉,帶著繾綣溫柔,在她的耳邊慢慢將信中所寫的旖.旎愛戀念出,翦姬聽得,指尖顫動,心中顫栗。 “妾身······”又聽趙螭毫不知羞恥般,繼續念,翦姬一下子奪過他手中的帛書。 趙螭挑了挑眉。 翦姬深吸一口氣,左手指尖搭在匣子上,右手緊緊握住帛書。 “翦美人文采斐然,寡人意猶未盡,把信給寡人好不好?”趙螭笑著哄她。 翦姬不理他,趙螭伸出手去搶她手中的信。男人指節修長,蒼白瘦勁的手指,一下子握住翦美人的皓腕。 趙螭知道自己握的很輕,卻聽翦美人輕嘶一聲,趙螭瞬間松開她的手,突然看到她手腕上的小傷,臉色頓沉。 “這是怎么回事?誰傷了你?” 趙螭聲音驟然冰冷,翦姬怕他多想,急急忙忙道:“這是我不小心劃到枝葉才弄傷的,很快就會好的?!?/br> “枝葉?”聽到她的解釋,趙螭眉頭皺的更深。 翦姬卻突然從他懷中站起身,抱著匣子走出屏風,趙螭皺眉跟上。 他看到翦美人邁著裊裊步子,將殿內的燭火一個個熄滅。頓時,殿內變得昏暗起來。 “王上,我聽過一個傳言,周天子曾為了見到逝去的貞宣長公主,不惜讓太卜違逆周王室之人不可占卜之禁忌,對其進行卜測。太卜說如果周天子能讓星辰從夜間墜落,明于白日,就能見到貞宣長公主?!?/br> “世人皆知星辰亮于白日乃無稽之談,都說太卜無用,不過是哄騙天子罷了。而周天子想方設法,像瘋了一般,日日夜夜研究,最后居然真的讓世人看到了星辰亮于白日?!?/br> “星辰從夜間墜落,明于白日,天子做到了太卜所說之預言,貞宣長公主如太卜所說,出現在了周天子面前。世人震驚,從此便流傳,若能看到星辰亮于白日,必能見到所想之人?!?/br> 翦姬一邊熄滅燈燭,一邊輕聲說著。她站在最后未熄滅的燭火前,神色溫柔,昏暗燭光映在她雪白的面頰,朱唇皓齒,容顏昳麗。 “王上,我不是周天子,我不能逆天改命?!?/br> “但我知道如何讓星辰亮于白日?!?/br> 燭芯發出細碎爆裂聲,翦姬將最后的燭光熄滅。殿內一時漆黑,趙螭知道翦美人就站在那里。 翦美人的嗓音輕柔好聽,當她講起一個故事,一個傳言時,聲音輕裊,如沐春風。 她所講的周天子和貞宣長公主,趙螭都知道,但唯獨沒有聽過這樣的帶有巫祝和周王室色彩的傳聞。 這樣的故事,倒像是周王畿之人所會傳的。 在黑暗中,翦姬看不清周圍,她握緊手中的匣子,生怕它掉。 星辰亮于白日,便能見到所想之人。這是翦姬小時在翦氏別院中,翦氏的那些老奴和她講的。她自小父母皆故,孤苦伶仃,小時睡覺總是不安穩,那些照看她的嬤嬤就會講故事哄她睡覺。 她聽了很多,大多數都是周王室的故事,也有吳國的,楚國的,虞國的······她小時便從那些所謂的傳言故事中,認識了天下。 翦姬沒有和趙螭講周天子讓星辰亮于白日的方法,因為故事里也沒有提及。翦姬小時嘗試過,她想見到父親和母親,但都失敗了。 老奴心疼她,就和她說,用螢火蟲就可以讓星辰亮于白日了。 她試了,但還是沒有見到父親和母親。 但······翦姬垂了垂長睫,現在她所想見之人就在自己面前,說什么“星辰亮于白日”不過就是圖一個好兆頭。 她憑著感覺,小心向趙螭的方向走,同時一點點,慢慢打開手中的匣子。 星光點點,羽毛般從匣子里飄出,圍繞著翦美人的裊裊身影,玉帶微揚,裙裾曳動,伴隨著星光,她一步步走來。 點點碎光照亮她的面龐,為她鍍上柔和的月光。 星火追隨著她,又散向四周,如同星辰墜落,掛在半空,虛虛浮浮,她膚色如雪,笑靨溫柔,邁著娉娉裊裊的優雅步子,走向自己。 “我想見之人,就是王上?!?/br> 趙螭怔怔,眼中只剩下她的身影。 她的星光,她的笑靨。 他向她走進。 一人攜著星辰而來,一人迎著星光而去。 點點光芒照亮二人身形。 趙螭低頭在她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瘦長指尖抬起翦姬的下巴,小心翼翼垂眸靠近,呼吸交.纏,唇瓣摩挲。 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越演越烈。 他越來越憐愛翦美人。 翦姬環住趙螭的肩,二人呼吸急促,在螢火織造的星辰中,緊緊抱住。 我心惶惶不可欺,君如皓日,妾如星辰,伴君憐君,長相廝守。 ······ 楚國王宮。 “我王圣恩,不愿與楚王計較謀反之事,若楚王看到這里面的內容時笑的,那我大虞與楚國便結盟修好,若楚王看到這里面的內容是怕的,那我王就要斟酌一下楚王的誠意了?!?/br> 座下虞國使者把一個箱子抬了進來,楚王吞了吞口水。虞國使者說什么結盟與否看他的反應,不過是為了嚇他罷了。 事到如今,到底要不要和虞國開戰······楚王下意識看向下面站著的楚國令尹,令尹對他比了個手勢,楚王頓時了然。他在心中對自己說,虞國奪了他楚國那么多土地,早該還了,這次讓人去挑撥孟家,本來就做好了和虞王撕破臉的準備。 “外臣現在便要打開這箱子,楚王可準備好了?” 楚王擺了擺手,“開?!?/br> 他瞇著眼看向那箱子,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虞國特使冷笑一聲,隨即就打開了箱子,頓時,腥臭的腐敗血rou味道從里面散出,溢滿整個宮殿。 孟老將軍和楚國軍師的人頭,從里面掉出來。 咕嚕咕嚕滾到令尹腳邊。 令尹額頭青筋直跳,他看向楚王,怕楚王受不了虞國的挑釁,直接生氣暴怒。 誰料,楚王瞪大雙眼,嘴巴大張,呼吸急促,看上去怕的要死。 令尹由衷感慨,大王演技真好。 接下來,楚王表情越來越夸張,脖子青筋抽搐,表情扭曲,口舌吐出,支支吾吾吐著模糊字眼。 令尹本來在想,大王裝的也太厲害了吧,但在虞國使者面前,這樣的怕是不是太過失態了。他皺了皺眉,正想提醒楚王。 走上前一步,聽清了楚王口里吐出的模糊字眼:“醫、醫、官······” 楚王眼珠充斥著血絲,痛苦無比。 令尹驀地反應過來,楚王不是裝的!神情驚恐,幾乎是邊跑邊摔,大聲喊:“醫官!快傳醫官!” 正在看好戲的虞國使者也有些驚訝,沒想到······楚王直接被嚇中風了。 “我大楚與虞國勢不兩立!” “若特使還想活命,速速去向虞王匯報,楚國自此與虞國開戰!” 本來祭祀大典將近,楚國并不想真的和虞國開戰,以免引起周天子的怒火。但楚王在面見虞國特使后被嚇的中風,若是不開戰,愧對君王,難平楚國百姓之怨。 楚王中風修養,神智不清,難以去參加祭祀大典。楚國忙于和虞國交戰之事,無暇顧及天子的表面功夫,楚國令尹只得隨便指派了一位王室公子去參加祭祀大典。 楚國國都與宋國相離較遠,當楚國公子出發時,到虞國傳詔的天子使者姍姍來遲。 天子使者最后拜訪的,是虞國。 作者有話說:六千字,雙更合一,啾咪。 第50章 車馬豪奢,鑾鈴陣陣,旐旗末端的垂旒飄帶隨風鼓動,涂飾朱紅,橫木雕刻花紋的諸侯大車,轆轆行于郊野。 旗幟高揚,上書之字——虞。 其后侍從衛兵策馬跟隨,揚起塵埃漫漫。 祭祀大典將至,虞王趙螭奉天子命,前往宋國商丘助祭祀之禮。車隊過丹函關隘,出虞國,經許國······一路上,守城士兵看到虞王旗幟,接到天子詔命,都不敢不為其通行。 “開城門!”隨著將領的一聲令下,城門打開,板橋放下,虞王車架迅速通行,旐旗飄飄,玉鸞悠悠。 剛被國君祈父征來戍守邊城的新兵有些不解,為何將軍要對他國之君如此尊敬? “方才為首車架里的人就是虞王嗎?”他撓撓頭,眼中透著好奇。 “小崽子不要命了!”將軍“啪”地一下扇了他的頭。新兵捂著腦袋,這才發現將軍對虞王不是尊敬,是怕。 虞王殘暴不仁,殺伐果斷,威儀萬千。虞王的軍隊,如同虎狼,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雖然沒見到虞王露出真面目,但方才虞王車隊從自己眼前經過,已經足以讓新兵激動了。這可是虞王,這可是天下聞名的虞王! 他又想起車隊里看到的宮女,很明顯是服侍女眷的,有些疑惑:“虞國······有王后嗎?” 虞王是去參加祭祀大典,能跟著他一起去的女眷,也就只有王后了吧。 “沒有?!睂④娦彼谎?。 新兵還想說什么,卻聽將軍篤定猜測:“跟著虞王的,應該是那個翦美人?!?/br> 新兵恍然大悟,看著遠去的車隊在天際邊消失,無端有些遺憾。也就是說,方才他與那名絕世美人翦美人,擦肩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