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泊簫,他們不是疏漏,而是在那種悲痛欲絕的情況下,誰也不忍心再往親人的心口上捅刀子了,因為給了希望又是絕望,太殘忍了,而且,那會兒你才只有十天,倪寶珍都死了,你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宴暮夕心疼的看著她,“所以,不要怪他們?!?/br> 柳泊簫自嘲的搖搖頭,“我沒有怪他們,天意弄人罷了,也算解開了我的心結,我以前都在想,是不是他們不要我了,不然為什么從來沒去找過我?現在,總算釋懷了?!?/br> 宴暮夕寬慰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泊簫,你以后的人生注定都是幸福和快樂,我保證,那些錯失的親情都回回到你身邊?!?/br> 柳泊簫沒說話,摩挲著杯子,心里有些亂。 “泊簫,我們告訴他們好不好?”宴暮夕試探著問,“東方叔叔,江姨,還有將白,他們這些年都過的很苦,沒有一天把你忘記過,那把大火后,若不是將白哭著求江姨別把他拋下,江姨就隨你去了,東方叔叔也大病一場,半年才緩過來,至于將白,他看著受傷最輕,可其實,他心魔最深,他一直對你愧疚,因為那天,是他喊了江姨去臥室里講故事,才給了倪寶珍機會,所以,每每看到江姨為你情緒失控,他都生不如死,外人都道東方大少爺溫潤如玉、翩翩君子,對誰都似那和風細雨,可事實上呢?他心里早已是一片大火燒過后的荒蕪?!?/br> 柳泊簫還是說不出話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宴暮夕柔聲道,“我明白的,你心里也很矛盾、很掙扎是不是?畢竟,這是一件大事兒,你有些茫然也實屬正常,換成我,多半也會覺得無助,血濃與水,你心疼他們,可隔著二十年的距離,你又近鄉情怯,不知道認親后會面對什么,再者,還有你外公和母親,他們對你的養育之恩,你也沒法舍棄,你得顧及他們的感受,對不對?” 柳泊簫咬著唇,一語不發,他的話句句都說到了她的心里。 宴暮夕起身走過去,把她拉起來,摟進自己的懷里,“別給自己壓力,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決定,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不好?我來承擔所有的后果……” 柳泊簫的臉貼著他的胸口,仿佛有了依靠,心漸漸定了下來,“不,還是我自己來吧?!?/br> 逃避永遠都不是辦法,除了讓自己越來越怯懦,于事無補。 “那你打算怎么辦?”宴暮夕聽到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喜歡的女孩兒怎么會是膽小軟弱經不得一點風雨的呢?“認還是不認?” 柳泊簫道,“先不急著認,我想跟媽還有外公先說,他們養我二十年,這是對他們最起碼的尊重?!?/br> 宴暮夕輕拍著她的背,“嗯,你說的對,養恩比生恩還大,應該要跟他們先商量,征得他們的理解和支持,我想,他們定是會替你歡喜,終于找到自己的家了?!?/br> 聞言,柳泊簫下意識的道,“紫城和瓏湖苑,也是我的家?!?/br> 宴暮夕笑笑,“好,那就都是你的家,不過,你以后最喜歡、最看重、待的最久的家,必須是靜園,泊簫,這是我的底線和請求?!?/br> 這事兒還遠著呢,柳泊簫不接他的話茬,說道,“你要是查出真相來,記得跟我說,別自己處理了,我想,親手讓他付出代價?!?/br> “嗯,我肯定會讓你知道的,手刃仇人才最痛快,這也是我想跟將白一家說的原因,他們最有資格知道真相,因為他們被傷害的最深,泊簫,你還有你外公和母親,而他們,誰也溫暖不了誰,只有你,只有等你回到他們身邊,才能治愈和救贖他們?!毖缒合φf的很緩慢,嗓音由著奇異的安撫力量。 柳泊簫低低的“嗯”了聲。 宴暮夕又道,“泊簫,等會兒我拿你的頭發跟將白的做個dna鑒定好不好?我對自己的記憶和判斷毫不懷疑,可要讓其他人也確信無疑,還是要靠證據說話?!?/br> 柳泊簫點點頭,從他懷里退出來,毫不猶豫的拔了一根頭發給他。 宴暮夕接過來,一圈圈的纏在自己的手指上把玩,慢悠悠的笑問,“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泊簫,你說我們現在算不算?” 柳泊簫坐回椅子上,隨口道,“不算,古人說的結發,是把兩人的頭發綁在一起,你的頭發……恐怕辦不到?!?/br> 古代男子都是長發,他的那么短,怎么打結? 誰知…… 宴暮夕發揮了他天才的心靈手巧,拔了他的頭發后,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見她的長發跟短的只有兩厘米長的黑發給綁在一起了。 看著那打結方式,柳泊簫眼皮抽了下,她怎么沒想到呢?她光想著兩股長發打結了,卻忘了還可以用長發把短的綁起來就行。 “如何?”宴暮夕得意洋洋的沖她展示自己的成果,“這下結發為夫妻了吧?” 柳泊簫俏臉一紅,撇開眼看向窗外,“結,打的并不標準?!?/br> “呵呵呵,泊簫,你否認也是沒用的,結打的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被捆綁在一起了,我會放到床頭,好好珍藏的?!彼f著,果然去陳列架上找了個盛放古董的小盒子,把價值不菲的古董扔掉,鄭重其事的把頭發放了進去,合上后,對她眨眨眼,“泊簫,你賴不掉了?!?/br> 下午還有兩更 四更 相見 柳泊簫眉頭動了動,正要說話,就聽門外響起一聲,“少爺,將白少爺過來了?!?/br> 聞言,柳泊簫頓時身子僵住,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宴暮夕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別緊張,有我在呢?!?/br> 柳泊簫勉強擠出一抹笑,強逼著自己神色自若,不然,不用等到宴暮夕對東方家坦白她的身世,她就先露出馬腳了。 門從外面推開,東方將白走了進來,下面是淺色的褲子,上面是白色特別定制的廚師服,長身玉立,風姿卓然,如古代翩翩佳公子。 宴暮夕和他已經很熟了,倆人之間從沒那么多客套,但今天,他站起來迎了下,含笑打了個招呼,“怎么這么快就過來了?” “你頭一回帶女朋友來,怎么也不能讓你們等?!币婚_始東方將白的神色還算平靜,溫潤的語氣里甚至還帶了幾分調侃,但當他轉頭與柳泊簫的視線對上時,頓時怔住了,定定的看著她的那雙眼,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 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永遠忘不了,meimei剛出生時,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懷里,等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內心的感動和喜悅,這世上多了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人,他們是兄妹,是至親骨rou,是父母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是可以陪伴他最長的人,他那么珍惜,如珠似寶的捧在心尖上,卻被那場大火無情的奪去了。 從此,他就再也不吃葡萄了,甚至于無法面對那樣的水果,母親年年種,用葡萄來寄托哀思,而他正好相反,每次看到,心口都似被針扎一般的疼痛。 現在,居然又看到了那樣的一雙眼,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少了嬰兒的天真無邪,多了屬于女孩兒的靈動秀美,但一樣的純凈剔透,黑白分明。 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過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他不受控制的往她的方向走去,離著還有兩米的距離時,宴暮夕忽然快速走過去,親昵的攬住柳泊簫的腰,自然的把她從椅子上帶起來,含笑為兩人介紹道,“哥,這就是我女朋友……” 沒等他說完,東方將白就募然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魔怔了,腳步頓時僵在了原地,雙手垂在身側微微收緊,眼底涌動著無盡的情緒,勉力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你好,初次見面,失禮了?!?/br> 他還是把她嚇著了吧?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一定是沒辦法理解他的失態,他心里不免有些懊悔,明明來之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設,一定要冷靜再冷靜的,誰知,還是沒做到。 他竭力挽回,又笑著補了一句,“抱歉,剛才我有點過于激動了,因為看到你,想起了……我的一位親人,這才多有冒犯?!?/br> “哥,你太客氣了,我家泊簫最是通情達理,不會放在心上的?!毖缒合Υf話,因為懷里的人身體僵硬,怕是說不出應對之詞。 “那就好?!睎|方將白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神色終于有了幾分平素的樣子,俊美儒雅,君子如玉,一雙眼明亮溫暖,給人以如沐春風的好感。 柳泊簫也總算按捺住心里的波動,不用靠在宴暮夕身上尋找力量了,她勾起唇角,客氣而不失禮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柳泊簫?!?/br> “泊簫?你叫泊簫?”東方將白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因為這倆字又有些動搖。 “嗯,秋江夜泊的泊,簫是一種樂器?!绷春嵅换挪幻Φ慕忉?,“名字是我母親取的,因為她喜歡用簫吹奏的那首秋江夜泊?!?/br> “喔,原來是這樣……”東方將來再次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懊悔,忙轉了話題,“因為時間不夠,又怕你們久等,我就自作主張準備了火鍋,你倆可喜歡?” 宴暮夕一副妻奴臉,“泊簫喜歡,我就喜歡?!?/br> 東方將白便又看向柳泊簫,“柳小姐可喜歡?如果不喜,我再去準備其他……” 一聲柳小姐,聽的柳泊簫心里居然有些酸酸澀澀的,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糾正什么,宴暮夕適實的接過話去,“哥,喊什么柳小姐???太生分了,她是我女朋友,更是我認準的媳婦兒,早晚我們都是一家人,所以,你就拿她當meimei一樣,直接喊名字吧?!?/br> 聞言,東方將白心里一動,克制住激動,玩笑般的問,“可以嗎?你不是故作大方、心里卻在吃味吧?” 宴暮夕說的信誓旦旦,“絕對不會?!?/br> 東方將白見他確實不是在故作大方,訝異的同時又滿含莫名的喜悅,他的確也不想喊她柳小姐,尤其是面對那樣的一眼睛,生分的心口刺痛,他期待的看向她,忐忑的問,“就是不知道柳小姐愿不愿意?” 柳泊簫微微一笑,“怎么會不愿意?你喊我名字就好,我也不習慣別人喊我什么柳小姐?!?/br> “好!”東方將白得了她的允許,暗暗松了一口氣,“泊簫,歡迎你來東方食府,以后只要想吃了,隨時都可以來,我給你留位子?!?/br> 鬼使神差的,他就想對她好,也不在乎是不是壞了東方食府的規矩。 柳泊簫心里一暖,也忘了客氣,就那么乖巧的點頭了。 見狀,宴暮夕就在心里嘆了聲,這就是血緣的奇妙之處吧?哪怕二十年不見,哪怕將白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親meimei,可他還是下意識的想要疼她,而她,亦是忍不住靠近。 五更 妹控潛質 而東方將白看到柳泊簫真答應了,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已,要不是平素沉穩慣了,這會兒怕就要手舞足蹈了,“那你跟我說,你喜歡吃什么,什么都行,我都可以給你做……” 柳泊簫含笑聽著,心里酸酸漲漲的,溢出來的卻是幸福,“我不挑食的?!?/br> “不挑食好,什么都要吃點,營養才能均衡,不要像暮夕,難伺候的很……”東方將白說的有幾分急切,連他也不太明白為什么會語速增快,他平素都是不溫不火的。 就像是急于親近她,克制不住一樣。 柳泊簫又乖巧的點點頭,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東方將白悄悄攥緊手,不然,他真怕要控制不住了,他著魔一樣的手癢,想摸摸她的頭,也想捏捏她的臉,還想抱進懷里,可她是暮夕的女朋友啊,他怎么可以有這種想法?他清了下嗓子,不得不再次轉移話題,“你餓了嗎?我讓人把餐車推進來好不好?” 柳泊簫自然從善如流的應“好”。 東方將白忙對著外面喊了聲,接著,便有人推著餐車走了進來,餐車上,擺的滿滿當當,一口精致的銅火鍋,各種時令蔬菜,最上面則是新鮮的羊腿,還有一條處理過的活魚。 他擺擺手,那人又退了出去,他把銅火鍋端到桌面上,揭開上面的蓋子,香味瞬間飄散開來,一邊是清湯,一邊是微辣,只看色澤,便叫人食欲大開。 東方將白給火鍋通上電,便帶起手套,開始準備切羊rou,動作竟有幾分迫不及待,他必須得轉移注意力,否則,他不敢想象自己會干出什么來。 柳泊簫的視線就追隨著他,看他拿著刀子下手的一瞬間,便知是廚藝高手了,想到來時的路上,她還對宴暮夕說什么‘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的話,不由在心里取笑自己,因為此刻,她沒有絲毫想跟他一爭高下的心思,反而……覺得與有榮焉般的自豪。 兩人一個片rou,一個欣賞,皆是旁若無人、專心致志。 宴暮夕就那么被華麗麗的忽視了。 可真是新鮮吶,他這輩子頭一回被無視的這么徹底,這對兄妹還真是……不愧是兄妹,眼里就再也看不進別人去了對吧? 宴暮夕無意爭寵,可這會兒都生出幾分危機感來,照將白對泊簫這一日千里的疼愛勁頭,若是得知倆人關系后,那還舍得把meimei嫁給自己嗎? 看來,他之前忽悠將白的那些保證未必靠得住,他得再重新調整戰略,將白太有妹控的潛質了,虧他還擔心倆人處著會尷尬,還想給倆人拉近關系的,課結果呢?將來自從進了門到現在就圍著她轉了,他要是不在,剛才就想撲上來了對吧? 他又等了片刻,銅鍋里的底湯開始沸騰,倆人還是沒一個理會他的,他不得不主動站出來刷存在感了,“哇,好香,泊簫,我們準備開吃吧?!?/br> 柳泊簫這才坐下,宴暮夕沒走到對面去,而是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幫著她布置碗筷,又去餐車上取調料,殷勤體貼的不得了。 東方將白看到這一幕,眼眸閃了閃,就像是才發現了還有這個人的存在,一時,心里的感受還真是挺復雜難言的,他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他對泊簫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呢?解釋了,暮夕會信嗎,畢竟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好像真的過于親密越界了些,可要他現在就保持距離,他又不舍。 宴暮夕仿佛看不到他的糾結,伺候好柳泊簫后,就去端切好的新鮮羊rou片,還笑著打趣一句,“哥,你的刀工比起泊簫來可要略遜一籌啊?!?/br> 東方將白沒反應過來,表情有點懵。 宴暮夕眨眨眼,“哥,你不會忘了我家泊簫也是廚藝高手吧?不然,我的胃是怎么被她征服的?我記得,跟你說過了喔?!?/br> 聞言,東方將白這才意識到了什么,他看到她太興奮,以至于都忘了她擅廚藝了,能把暮夕的胃征服,可見廚藝必有過人之處,那他剛才說的話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柳泊簫暗暗瞪了宴暮夕一眼,轉頭看向東方將白時,就成了乖巧的笑,“你別聽暮夕亂說,我就是會做幾道菜而已,不是什么高手,而且……”她說著,低頭嘗了一口宴暮夕幫她盛在碗里的清湯,眼眸一亮,誠然贊道,“你做的比我好吃多了?!?/br> 得了這一句,東方將白頓時如釋負重,油然升起一股喜悅,“真的?你真的喜歡?” 是不是比她廚藝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歡,那么之前他說請她來吃的話就不顯得那么可笑了。 柳泊簫重重的點頭,“嗯,真的很喜歡?!?/br>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東方將白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笨嘴拙舌了,再碰上宴暮夕玩味的眼神,頓時低下頭,假裝專心切起rou來。 宴暮夕收回視線,又無聲的看向柳泊簫,眼神幽幽的控訴,我護著你,你卻護著你哥,讓我情何以堪? 柳泊簫看的好笑,用筷子夾了幾片生羊rou放進煮開的鍋里,滾了幾下,又撈起來放在他碗里,“吃吧,這個火候的rou片最鮮嫩?!?/br> 宴暮夕瞬間喜上眉梢,被哄好了。 第112章 一更 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