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讓我來猜猜,你若死了,背后的人就會宣揚是我逼死你害死你,加上白天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到時候添油加醋這么一傳,說不定真的會有不少人跳出來指責我。然后你們天澤就會以死了一個公主為借口,借此提些‘嚴懲兇手’、‘放新入京的質子歸國’之類的要求,公主我說的對嗎?” 天澤公主不敢置信的表情已經說明了這番猜測的準確性。 “真是不知道該說你們是幼稚還是愚蠢,你還真以為死一個公主能讓我們大越退讓嗎?公主恐怕是忘記了,你們天澤前不久才在大理寺的牢內死了一個號稱是北境戰神的三皇子吧?” “或者說,公主這是嫌天澤上次的暗樁被清理的不夠干凈,好心好意為我們提供機會來了?” 作者有話說:小甜甜的一章~ 雙十二了,祝大家看上的都秒到~ 第48章 天澤的這位公主名喚溫溪,她這會兒聽著顧平寧字字句句甩在自己臉上,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縣主正是好命啊,父兄得力,家族蒙蔭,身有殘疾卻依舊能風風光光嫁給安王為妃,真是讓天下女子心向往之??!” 這話聽著耳熟,當時姜阮第一次說的時候顧平寧還覺得新鮮,此刻卻覺得頗為無趣。 站前馬車前的溫溪尚不知曾有一個已死的姑娘和她發出同樣的感慨。 她冷笑了兩聲,然后猛地抬起頭,那雙無辜而溫潤的眼睛里此時充滿了不甘和怨恨:“可我呢?我明明是天澤金尊玉貴的公主,身體里流淌著最純正的皇族血脈,就因為天澤戰敗,我就要來大越受如此羞辱嗎?” 這番論調的思維邏輯簡直和姜阮一模一樣! 顧平寧想起這人白天還在馬蹄下被嚇得瑟瑟發抖忍不住求救,剛剛卻一反常態不要命的往馬車上撞,忍不住猜測她這番矛盾的舉動不全是出于自愿。 顧平寧看著仿若另一個姜阮的溫溪,到底沒能繼續懟人到底,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公主怎么想我無權干涉,只是生命尊貴易脆,還望公主好自珍惜吧?!?/br> 丟下這一句話后,顧平寧再一次拒絕了藺耀陽相送的美意,放下車簾吩咐繼續回府。 她倒要看看,寺廟刺殺宮中毒殺現在連大街上碰瓷的戲碼都出來了,這背后不明緣由非不讓她過安生日子的人,到底還有什么手段。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這回府的后半段路程平靜地連馬車都沒顛一下。 出門一天又意外頻發,顧平寧確實有些累到。 梅氏見她臉色難看,不由分說便把她趕回了房間休息,連讓她問問胡府給姑姑下聘之事的時間都沒有。 好在次日一早,閑不住的顧平玉就顛顛地跑來小苑,張口就是一聲響亮的“阿姐”。 顧平寧此時正在用早膳,見人進來親自給自家meimei盛了一碗百合羹,笑著問道:“怎么一大早就過來?” “阿姐,聽說你昨日在街上教訓那什么天澤公主了,據說是口若懸河擲地有聲,只把那個試圖占未來姐夫便宜的女人說的是啞口無言不敢造次!” 顧平玉的眼睛亮晶晶,只是聲音里帶著惋惜:“只可惜我昨日沒能看到阿姐威風的場面,只聽人講一點都不過癮?!?/br> 顧平寧實在不覺得那事情有什么威風可言,也不知這大街上人云亦云都傳成了什么模樣,只好轉移話題道:“昨日胡府來下聘,結果怎么樣了?” “日子定下來了,就在正月十九?!?/br> “怎么這么快?連日子都定下來了?” 其實顧平玉也覺得這事情突然,但長輩的事情她不好多做議論,于是湊過去低聲道:“爹娘問了姑姑自個兒的意思,是姑姑自己同意的?!?/br> 這可有些奇怪了,顧平寧咽下口中的羹湯,皺著眉頭回憶道:“姑姑自到北境后,從未提起過這位胡家的二公子,現在怎么又同意的這般爽快?阿玉你可知當年姑姑合離的緣由?” “我聽阿瑾說起過一些,據說是……” “小姐,大理寺的人在府外求見?!?/br> 紅纓進來的著急,甚至顧不上打斷顧平玉的話急切道:“小姐,天澤的那位溫溪公主在昨夜死了?!?/br> 這早膳也用的差不多了,顧平寧放下羹匙,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開口問道:“怎么死的?” “吞金自盡?!奔t纓的聲音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死前留下血書,說是小姐逼得她無顏茍活?!?/br> “她放屁!”顧平玉沒想到自己剛剛還提起自家jiejie昨日的壯舉,還沒一盞茶的功夫就一盆臟水潑下來,當即氣的顧不上涵養大罵道,“自個兒矯情自戕還有臉掰扯我阿姐,這蠻國公主好大的臉!” 吞金加血書,這是有多大冤多大仇,是要逼得她阿姐聲名盡毀不成? 相比較之下顧平寧就淡定多了,她只是有點可惜昨日自己最后的那一句話,早知無用便不說了,反倒是顯得她圣母多事了。 “走吧,去前廳看看吧,這大理寺,也算是老熟人了?!?/br> 沒想到三人剛走出院子,就碰上梅氏身邊的貼身侍女過來回話:“夫人說大小姐安心在自己的院子呆在就行,此等小人的污蔑之詞無需理會,夫人自會料理?!?/br> 娘親這話說的霸氣,但顧平寧到底不放心,于是拉著自家meimei躲在大廳的紅木屏風后偷聽。 廳上的大理寺卿這會兒簡直要愁禿頭,想當初他好不容易送走平寧縣主和安王殿下這兩尊大佛,就差燒高香求菩薩保佑別再攤上這兩個小祖宗了。 可是天不從人愿,這天澤的使臣拿著他們公主死前的血書找上門,大理寺實在不好視若無睹,只得硬著頭皮登了將軍府的大門。 他原也沒想把顧平寧怎么樣,不過就是走個過場也好給天澤一個交代,誰曾想梅氏高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我們家阿寧身子弱,昨個兒夜里又吹了風,這等小事還請大人不要去打擾小女了?!?/br> 大理寺卿簡直要給這位大越唯一的女將軍跪下。 小事?怎么說也是死了個公主好不好! 雖說天澤送到大越的公主不值錢,可這活生生留下血書被逼得吞金的名聲傳出去,大家的面子都掛不住??! “梅將軍,在下沒有別的意思?!贝罄硭虑湔酒饋砉笆值?,“只是想請平寧縣主回憶一下昨日之事,也好給天澤一個交代?!?/br> “倒真是有意思,天澤的公主自盡了,竟然還需要我們大越來給出交代,我竟不知這是哪門子的道理?!?/br> “梅將軍說的是,本不應該上門打擾,實在是那封血書里提到了縣主的名字,在下不得已才……” 梅氏輕飄飄看了他一言,出言打斷道:“昨日之事見證者眾多,大人上街隨便一打聽便知,若是想要人證更是多的是,何苦來為難無辜的小女,當真以為我顧家的女兒無依可欺不成?” 大理寺卿額頭上的冷汗滴了下來,勉強掙扎道:“實在是職責所在,還望梅將軍通融?!?/br> “啪!” 梅氏將手中的茶碗重重放下,板著臉冷言道:“上一回讓阿寧無辜受大理寺的牢獄之災已是我顧府無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一回若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我顧府是萬萬舍不得讓馬上要出嫁的女兒再沾上這樣的臟水!” “梅將軍,在下這樣做正是為了縣主的名聲著想啊?!?/br> “呵?!泵肥侠湫σ宦?,“阿寧昨日之言句句在理,你去問問那呱呱亂叫的蠻國人,是哪一句逼得他們嬌貴的公主要吞金自盡?再不然我和我夫君也可到大理寺和他們好好分辯分辯,省的整個京城都以為我們家阿寧是個沒人護著好欺負的軟柿子!” 平寧縣主好不好欺負大理寺卿暫時不得而知,但護起犢子來的鎮國將軍和梅將軍絕對不好惹就是了。 大理寺卿思索再三還是訕訕地告退了。 天澤的那幫使臣再敢來大理寺嚷嚷,就讓他們自個兒來顧府好了,相信前不久才將他們打的割地賠款俯首稱臣的兩位將軍會教他們好好做人的。 “哇哦!”顧平玉從屏風后伸出一個腦袋歡呼,“娘親威武!” 顧平寧推著輪椅跟著出來,看著自家護短又霸氣的娘親心里有點欣喜又有些復雜。 她在聽聞溫溪自盡的消息后,其實就已經上陣做好了辯上幾輪的準備,和大理寺,和天澤使臣,和拎不清的圍觀群眾,打嘴仗嘛,她根本就不懼。 可怎么說呢,這被人嚴嚴實實護在羽翼下的滋味實在太好,好到讓她的心里又酸又軟,恍恍惚惚間想起她家哥哥那日羅里吧嗦的那句話。 他說:“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們啊?!?/br> 顧平寧深吸了一口氣,她好像突然在這一刻想通了什么,轉頭對著梅氏和顧平玉正色道:“娘親,阿玉,我有事想問你們?!?/br> 她頓了頓,右手不自覺地死死握住輪椅上的扶手,一字一句道:“關于當年我墜馬后的細節?!?/br> 這話一出,不僅是年紀還小沉不住氣的顧平玉變了臉色,就連一向沉穩的梅氏都睜大了眼睛,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女兒。 當年的墜馬之事,和顧平寧無法行走的雙腿,可以說幾乎是整個顧家都不愿提及的禁忌。 顧子蠡夫婦愧疚當年拿年幼的女兒做餌又沒能護住她,顧含光顧平玉生怕戳到顧平寧的痛楚更是只字不提往事。 顧家上上下下用盡全力想讓時間去淡忘舊事,卻沒想到現在顧平寧突然提起此事。 梅氏揮推了下人,又親自為女兒倒了一杯茶:“阿寧想問什么?” 顧平寧手握著茶杯,借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掩蓋自己不穩的嗓音:“我想問,當年我墜馬后,身上可曾少了什么物件?” “相比于我騎馬出發前,最后我受傷昏迷歸營,我的衣物飾品,身上所穿腰間所系,不知可有缺漏?” 作者有話說:當當當當,護短又霸氣的梅將軍請查收! 第49章 顧平寧這話問得突兀又奇怪,梅氏心里忍不住升起不好的猜測。她一邊細細回憶當年之事,一邊忍不住問道:“阿寧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也沒什么,就是前兩日做夢當年的事情了,總覺得當時掉了什么物件,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擱在心里頭怪難受的?!?/br> 顧平寧到底沒有把心里的懷疑全盤說出,不是她不相信娘親和阿玉,而是在沒有找到切實的證據前,她并不想讓家里人也跟著擔憂疑心。 梅氏知道這個女兒心思重,見她此時不愿多說也沒逼她,只是順著她的問題去回想當日顧平寧的衣著配飾。 “我在檢查你的衣物時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妥,你的發簪、玉墜、還有貼身的長命鎖也都在,還有你姑姑給你求的平安符,都沒有缺漏?!?/br> 當日梅氏不是沒有懷疑過有人從中動了手腳。她永遠無法忘記她天不怕地不怕、古靈精怪又天資聰穎的的寶貝女兒在得知自己再也不能行走后,眼神空洞卻一聲不吭默默流淚的神情。當時如果她發現其中有一點點不對勁,有一點點人為至禍的可能,她絕不可能就此罷休,就算鬧得天翻地覆她也要給她女兒一個公道。 可是沒有,所有的一切都再正常不過,甚至沒能找到一點任何的蛛絲馬跡。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平寧墜馬之事不得不被認定為是一起意外。北境苦寒,無論是醫治條件還是休養環境都極為不利,顧子蠡和梅氏沒有辦法,只能忍著不舍和心痛將年幼的女兒送回京都休養。 而現在顧平寧如此鄭重的重新提起這件事,難道當初她真的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嗎? 顧平寧再一次聽到沒有缺漏的回答也不意外。若此事真的是人為,那背后的人做事絕對十分隱蔽,否則也不會這么多年誰也沒察覺到不對勁。 得到這個結果顧平寧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懊惱這一條線索斷了,正準備岔開話題將此事含糊過去,就聽到一旁一直未出聲的顧平玉突然猶豫著開口道:“那個平安符,我記得當時并不在阿姐身上?!?/br> 這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炸的心里剛剛平靜下來的顧平寧忍不住提高了聲調:“什么?阿玉你再說一遍!” 顧平玉這會兒已經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繼續道:“那平安符細巧,阿姐慣常是系在右手腕間的。當年阿姐受傷昏迷,我心里害怕,忍不住偷偷去拉阿姐的手,我記得,那時阿姐手上并沒有平安符?!?/br> 說到這里顧平玉已經面色煞白,她緩慢轉頭去看身邊的顧平寧:“那平安符有問題對不對?害阿姐摔下馬的是、是我換給阿姐的平安符!” 眼見顧平玉因為這樣的一個猜測就開始方寸大亂,顧平寧連忙上前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是的,這和你沒有關系,阿玉不要胡思亂想?!?/br> “怎么會沒有關系?那個平安符,那個平安符是我硬鬧著要和你換的!” 顧平玉還記得那時候大營里的氣氛很奇怪,當時她還小,并不明白為什么爹爹分明不在營中,所有人卻都要裝出爹爹沒出營的樣子。 可她心里害怕,于是姑姑便給了她和阿姐一人一個平安符,還叮囑她們貼身帶著可以凝神靜氣,庇佑平安。 兩個平安符做的精巧細致,花紋圖案一模一樣,顏色卻是一紅一白。顧平玉自小慣愛紅裝,私心里覺得jiejie的紅色平安符更好看,于是便私下央求著顧平寧做了交換。 如果,她是說如果當年那場悲劇是源于這個小小的平安符,那她阿姐就是硬生生替她受罪,或許原本應該落馬斷腿、獨自歸京的,是她顧平玉才是!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