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揭開箭手臉上的蒙面巾一看,殷九野難得地沉了臉色。 他提著箭手的尸身來到藍綣那處,將尸體扔在地上。 藍綣當即變了臉色:“這是……” 殷九野看了他一眼,“取箭頭?!?/br> 藍綣的手都有些哆嗦。 殷九野一共中了兩箭,一箭自后射入背中,一箭自前貫入肩胛,而此人所用的箭是□□倒勾箭,箭頭上有三個倒鉤,若生拉硬拽出來,要帶走大片血rou。 藍綣用刀在箭頭旁邊的血rou上開了口子,才勉強將兩截斷箭取出,饒得他萬般小心,仍然帶下了不少紅rou來。 殷九野盤膝坐在榻,額頭冷汗密布,傷口四周的血rou疼得有在痙攣抽搐,他卻不吭一聲。 直到兩枚箭頭都取出,他才長出了一口氣,臉色失血地靠在墻上。 “公子,你還好吧?”藍綣忙給他貼上藥膏,又端了些茶。 “任一貫?!币缶乓懊蛑?,看著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死人。 “他是任一貫?”藍綣詫異萬分。 任一貫這個名字有個來頭,聽說當年有人往空中擲了一貫銅錢,若他能在銅錢落地,皆以利箭穿過銅錢眼,便賞他銀錢百兩。 他連連出箭,每一枚銅錢都被他釘在對面的樹上。 自此,任一貫的箭術震驚八方。 如此難得的一個箭手,卻在八年前忽然銷聲匿跡,據說是死了。 如今再度出現,卻是來殺殷九野。 以箭帶力,他的箭灌滿了勁道,震得殷九野本就不算好的心脈再度受傷,他靠在藍綣給他墊的軟枕上,眼前有些昏花,但思路還算清晰。 “或許,現在叫他任公公更合適?!币缶乓鞍氩[著眼睛說。 藍綣拿了塊布蓋住任一貫的臉,還是很難接受那個整日將一張臉涂得慘白的公公,就是曾經的神箭手任一貫。 他怎么會在宮中當太監呢? “你說,他是皇帝的人,還是三皇子的人?”殷九野問。 “陛下如今仍不知道公子身份,實沒有理由派人來殺你?!彼{綣說。 “三皇子嗎?”殷九野又問。 “三皇子……跟公子有過仇怨嗎?” 殷九野想到了那次跟溫阮跑去三皇子府聽墻角,聽到三皇子呢喃了一聲“溫阮”。 “如果他真是三皇子的人,那我就要對三皇子刮目相看了,能在皇帝身邊安排一個大太監,有點本事啊?!币缶乓八瞥八浦S地說了一句。 藍綣不說話,他還是覺得這事兒不可思議。 “就為了殺我,三皇子把這么重要的一粒棋拿出來用,你說值得嗎?按說,讓任一貫留在宮中皇帝身邊,作用應該更大吧?”殷九野皺了下眉頭。 “也許他是沒有料到,任一貫會被您反殺?”藍綣猜測。 “三皇子與太霄子相熟,他很清楚我的武功?!币缶乓胺畔虏璞K,說,“除非是溫阮的重要性遠超過任一貫,他才不惜這么做?!?/br> “難道他也喜歡溫姑娘?”藍綣說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這不找罵嗎? 果然殷九野瞥了藍綣一眼,寒惻惻地說:“他敢?” 藍綣攏了攏手,他敢不敢的另說,喜歡人這種事兒,哪是可以控制的?您不也一頭栽進去了么? “如今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公子,您這次殺的,可是宮內的首領大太監?!彼{綣嘆氣,這公子真的是不搞事則已,搞就搞大的。 “誰知道?”殷九野反問。 “……” “找個地方把他融了,尸骨都不要留下?!币缶乓罢f。 “是,小的這就去辦?!彼{綣點頭:“對了公子,這會兒外邊正四處找您,不止溫府的人,京中守備的人也在找?!?/br> “那她該著急了?!币缶乓暗吐曊f。 “溫姑娘肯定在等您?!?/br> “我不能在此刻出去,起碼要等一天?!?/br> “唉,也是?!?/br> “還有啊,靖遠侯從太玄觀回來,就應該知道我已經跑了,他此刻應該想找到我,你最近謹慎點?!?/br> 藍綣點頭:“當初公子故意停了趙鐘與靖遠侯的信,就是想把他調離出京,將京中這池水攪動起來,如今可算是動了。他不走,三皇子就不敢動,現在三皇子敢如此行事,想來是有了底氣?!?/br> “嗯,我就看他怎么死?!币缶乓伴]了眼:“你出去吧?!?/br> …… 這一天里,殷九野盤膝打坐,調理著因箭力帶來的內傷。 溫阮仍舊坐在漁樵館里等他,現在她確定,這事兒要收場,得看阿九到底將那任公公怎么樣了,活著,不好解決,死了,更不好解決。 頭疼。 一天過后,殷九野將內傷調理得差不多,至少看不出是被世間難得的箭術高手所傷了,才出現在漁樵館。 溫阮一抬頭就看到他翹著唇角站在門口。 他笑問:“等急了吧?” 溫阮壓在心底的萬般雜緒齊涌而上,翻滾在心間,但面色不動,“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殷九野:“……那我死個給你看啊?!?/br> 溫阮拍下擁堵得有些難受的胸口,沉沉地出了口氣。 殷九野走進去,抬手輕輕地抱住她:“沒事了?!?/br> “那……箭手呢?” “死了?!?/br> “尸體呢?” “我把他殺了,然后突然冒出幾頭餓狼,將他分食了?!币缶乓耙槐菊浀睾f八道,“我那是攔也攔不住啊?!?/br> 溫阮:“……” 她抬頭看殷九野:“你知道那是誰嗎?” “不知道?!?/br> “……” “難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br> 殷九野笑起來,額頭抵著溫阮額頭,“管他是誰,反正他死了?!?/br> “咳咳!”溫北川在門口咳嗽兩聲。 溫阮連忙推開殷九野,“大哥?!?/br> “你這一晚上躲哪兒去了?”溫北川放下心來,卻也忍不住輕責,這一天鬧得,大家都提心吊膽的。 “就在河邊一廟里,受點了傷,在那兒清理傷口,然后疼得昏迷了過去,一覺睡醒,就這時候了?!币缶乓袄^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溫北川看著他,也不拆穿他的鬼話,只是看了看溫阮,笑道:“現在小妹可以睡個好覺了?” “我本來也睡得挺好的?!睖厝钚÷?。 溫北川寵溺地笑看了溫阮一會兒,擺手道:“你們兩聊會兒吧,我先回府了,找陰公子的人都還在外面呢?!?/br>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問殷九野:“箭手呢?” “跑了?!币缶乓耙簧碚龤猓骸按虿贿^我他就跑了,慫貨?!?/br> 他一邊說一邊在身后勾了勾溫阮的小手。 溫阮:“……”行,阿九這個鬼扯的功力,相當深厚。 溫北川將信將疑地看著殷九野,也只說:“你人沒事就好,等會兒我會請個大夫過來,你好生歇息吧?!庇制^對溫阮道:“你早點回家啊?!?/br> “好?!睖厝钜贿吪闹缶乓肮磥砉慈サ氖种?,一邊對溫北川說。 殷九野可以瞎編亂造騙溫北川,但在他可以坦白的范圍之內,他不想瞞溫阮,所以他才會對溫阮和溫北川有兩套說辭。 而且他相信,溫阮不會出賣自己。 他甚至相信,溫阮應該猜到了那箭手是誰,畢竟她的那位皇后大姨在宮中耳目眾多,要透個風聲給溫阮,不是難事,過不了太長時間,溫北川他們也會知道的。 但他和溫阮極快地達成了一個默契,都不再去管箭手到底是誰。 管他是誰,總之不會是任一貫,更不是任公公。 因為此刻的阿九看上去,完全不是被一位頂尖箭手重傷后應有的樣子。 他沒殺大內太監。 先把這個結論坐實了,到時候溫北川他們也好應對。 大家都不知道箭手是誰,箭手跑了,溫家還沒找箭手撒氣呢,策劃之人他會跳出來主動承認? 可這事兒總得找個人背鍋。 溫阮扯了一下殷九野的衣袖:“昨天箭手要殺的人是我?!?/br> 殷九野立刻罵道:“該死!” “……”溫阮算是服了殷九野這個臉皮了,抿了抿唇,她笑說,“最想殺我的人是誰?” “肯定是看你不順眼的人?!?/br> “誰看我不順眼?” “盛月姬?!?/br> “她不會武功?!?/br> “太霄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