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太傅愣了下。 溫阮仍是笑。 太傅反應過來溫阮在暗罵他是狗,氣得白了臉,一把握住了桌上的戒尺,很是威嚴地喝道,“不尊師長,無禮犯上,手拿出來!” 溫阮負起雙手,可愛乖巧地放在身后,沖太傅溫柔地莞爾一笑—— “呵呵?!?/br> 去你媽的。 溫阮拂袖轉身,大步離開,回課堂時經過了雜物房。 她面無表情地停步,回身,走進雜物房。 課堂上。 今日又是對弈,抽到與于悅對弈的人當場不答應了,拱手對殷九野道“夫子,棋道黑白分明,是非曲直盡在其中,弟子不愿與不禮之人對弈?!?/br> 殷九野倚在椅中,瞧了那人一眼,又瞧瞧委屈得要哭出來的于悅。 他說“行,你出去站著吧?!?/br> “夫子?” “棋道黑白分明,是非曲直盡在其中,你這等不分是非黑白之人,不配執棋?!币缶乓懊蛄丝诓?,“滾出去?!?/br> 那弟子不動,似是不解殷九野何以如此“不分是非黑白”。 殷九野掀眸“要本夫子請你?” 他只一眼而已,那弟子如臨殺場,積威凜凜沉下,壓得他膝蓋發軟,幾欲癱倒,他連滾帶爬滾了出去。 殷九野看了一眼這些干愣著的,又蠢又丑又惡心的弟子們“愣著干什么?下棋?!?/br> 呂澤瑾跑過來,坐在于悅對面,臭著一張臉嘟囔“下啊,讓你先手?!?/br> 于悅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落了顆棋子。 “別哭了,哭得煩死了!”呂澤瑾煩躁地喊了一聲,但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煩躁。 于悅不說話,只用力地癟著嘴,像是在強忍著哭聲。 她懷里的二狗子看著嘆氣,唉。 下棋這種事本該安靜,但課堂上說悄悄話是所有學生的共通毛病。 這些話,是這么說的。 “我看陰夫子袒護著于悅,是看在溫阮的面子上?!?/br> “誰讓人家有個好父親好兄長呢,都能把自家門客塞進來當夫子,人家本事大唄?!?/br> “我要是呂世子啊,就趁著這機把婚事退了,天天睡在聽白樓?!?/br> “你夠了哈哈哈,不過那呂世子說到底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就跟蕭夫子一樣?!?/br> “你們還記得以前溫阮為了紀將軍跟盛月姬爭風吃醋的樣子嗎?真是笑死人了,堂堂侯府千金,不要臉不要皮地跟個歌伶爭寵,難怪她跟于悅能玩到一起去?!?/br> “你們看于悅在哭,要我說啊,她哪里還有臉哭?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要不是她自己行為不端,誰稀搭說她?” …… 殷九野聽著這些話,輕輕地抿了下唇,閑擱在椅靠上的手指稍稍扣緊。 牙關輕咬,他很努力才壓住心底的殺戮本能。 外面傳來兩聲輕輕地“篤篤”聲,有人輕敲門。 殷九野轉眸看去,溫阮推門進來,她沖殷九野笑了下“夫子,我遲到了,很抱歉?!?/br> 殷九野剛想說無妨,就看到她手里提著一根…… 馬球桿。 仕院里常有擊鞠,所以常備馬球桿。 溫阮提著這根馬球桿,拖在地上走進來,殷九野抬指,為她關緊課堂的門,甚至還閉了窗。 打狗么,當然得關門才對。 溫阮一直走到剛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那個人跟前,那雙細白纖柔的小手很用力地握緊馬球桿,沖那人溫柔地笑了笑“一個巴掌拍不響么?” 然后,她像打高爾夫一樣,一球桿自下往上猛力重揮,擊打在那人下巴上,“嗵”地一聲巨響! 那人頓時滿嘴是血。 二狗子“我草阮阮牛逼,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呂澤瑾“我草溫阮牛逼,果然是敢打紀知遙臉的女人!” 于悅“我草溫阮牛逼,這個姐妹值得我兩肋插刀!” 殷九野“嗯,角度歪了點,再正一些可以直接要命,最好是打咽喉?!?/br> 溫阮力氣小,這一球桿下去她身子都晃了幾晃,站穩后,她還很細心地將翻卷上來的衣衫放落去,細細撫平,依舊溫柔地笑問“響不響?” 被打的人捂著滿嘴的血,指著溫阮又驚又怕地喝罵“你瘋了!” 溫阮拈了拈球桿,又揮起來,又打上去,又是一聲巨響,她再次溫柔地笑問“我問你,響不響?” 堂間當下大亂。 但她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小女子,立時有人想沖上來制住她。 有個人從呂澤瑾身邊跑過,呂澤瑾伸出狗腿,絆了那家伙一個跟頭,又見幾粒棋子點點飛出,打在要沖溫阮動手的人身上,頓時又倒了一片。 呂澤瑾瞧著這場景有點眼熟啊,自己也是這么摔過兩次大馬趴的,當下轉頭看向殷九野。 殷九野,低頭喝茶。 有個男的沖上來喊聲罵“溫阮,這里是仕院,你竟敢當眾打人,你不怕被逐出此地嗎!你真當我們不敢還手不成?!” 溫阮抱著球桿在身前,模樣可愛又乖巧,她笑靨如花地瞧著這些人,還是那副溫柔又寧和地語氣,就像是在跟好朋友一起閑話今日的花開得可真好看。 “我祖上是大襄國開國功臣,靖遠侯爵位承襲三代,放眼整個大襄,僅有一個安陵君紀府可與我溫家相提并論,便是晉親王呂家也要低我溫府一頭,今日我便是跋扈無禮,當眾傷人了,你又能如何?” “至于還手……”溫阮黑白分明清亮如星的眼中染進笑意,眸子輕轉,環顧四周,瞧著這些人,她客客氣氣禮貌友好地問—— “你們試試?” 用最軟的語氣說最剛的話! 第22章 呂澤瑾看傻了眼,我草,這是個姑奶奶吧?能把仗勢欺人說得這么清新脫俗,坦然直白的,溫阮這也是頭一份??! 溫阮見周圍的人都不再敢擅動,才扔了手里的馬球桿,輕輕地揉著手腕,笑容清雅,語氣溫婉地說“不論于悅身上的流言蜚語是誰傳出來的,都到此為止。詆毀一個女孩子的清譽,可是很缺德的哦,這種缺德的人,我一般會讓他……缺胳膊少腿?!?/br> 她這話說得好客氣的,甚至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和軟糯,活似特別好脾氣地跟人好聲好氣商量著一般。 能把這種威脅的話說得這么禮數周全,溫柔敦厚,全天下殷九野也只見過她這一個了。 真有趣。 于悅聽了溫阮的話,捂著嘴哭出聲,幾步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溫阮,伏在她肩頭嗚嗚的哭,哭得一抽一抽的。 溫阮拍了拍她的后背,讓她情緒平緩些。 校園暴力這種事,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老師出面阻止澄清,所以她先去找了太傅,然則太傅是個垃圾。 第二好的辦法是以暴制暴。 而且一定要速戰速決,時間拖得久了,流言蜚語會呈幾何倍數增長地演變出無數種版本,直到真相永無見光之日,到那時解決起來越難,于悅受的傷害也就越大。 不要跟溫阮講什么暴力無法解決所有問題這種大道理,她不講道理的哦,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就夠了。 先禮后兵,溫阮已經給過太傅面子了,是他自己不要臉的。 太傅出現在門口,撞門進來見此混亂,氣得白胡子直抖,沖溫阮怒喝道“你放肆!” 溫阮拉了一把于悅擋在身后,沖太傅冷笑,剛想說話,讓殷九野搶了話頭。 “就是啊,放肆!” 殷九野皺著眉頭對溫阮不輕不重地說了句,還拿指頭虛虛地點了一下她,又看向太傅“太傅大人您放心,溫姑娘在我課堂上鬧出這么大的亂子來,我一定會好生教導?!?/br> “你?你是她溫府門客!”太傅喊聲罵道。 殷九野笑“太傅這話可就瞧不起人了,進了這仕院,便是夫子,夫子當以身作則,為學子們樹立榜樣,太傅如此說在下,可是想讓在下于學子心中,地位不堪吶?” 太傅氣上心頭,腦子本就不太清醒,被殷九野這么一堵,更是無話反駁。 殷九野趁熱打鐵,繼續道“太傅您德高望重,豈可為這等小事傷神動怒,便交由在下吧?!?/br> 太傅憤憤地看了溫阮一眼,拂袖而去。 殷九野轉頭看著溫阮,有點想笑,但是還當著這么多人呢,得憋著。 “爾等課堂喧嘩,全體留堂,解殘局,解不出來,不許回家?!彼麘袘猩⑸⒌卣f。 “憑什么!是溫阮惹事在先,夫子你憑什么連我們一起罰!”有人不滿了。 “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這當爹的要敲打敲打你們這幫嘴碎話多,學業不精的孝子賢孫,你有不滿?再有多話者,逐出仕院?!?/br> 殷九野說罷,抬手拂棋盒,黑白子穩穩地貼在了墻壁棋盤上,一個殘局待解。 這個堂一留,他就留到了半夜。 當初這個殘局,殷九野他都花了整整兩天的功夫才解出來,更別提這一群“學業不精”的“孝子賢孫”們了。 他故意的。 溫阮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她一點也不心急,只是一邊瞧著棋局,一邊握著于悅的手。 “謝謝你,溫阮?!庇趷傂÷曊f話。 “客氣?!睖厝顩_她笑笑。 “溫阮,溫阮溫阮,溫阮!”旁邊又傳來呂狗崽子的聲音。 溫阮念在他今日沒有對于悅落井下石,甚至還仗義相助地份上,轉頭看他“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