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她抬起眼睛,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蕭承煜的視線,他的眼底俱是溫柔之色,像四月的春水,漂浮著金色的暖陽。 林妙音所有的防備與戒心,都在這個溫柔的眼神里,盡數煙消云散。 蕭承煜抬手,握住林妙音的手,雙手合住,包裹著她的手掌。 蕭承煜的指尖帶著蕭承煜獨有的溫暖,這溫暖傳到林妙音的掌心,一直燙到了她的心底。 “是我讓妙妙受委屈了?!笔挸徐蠝芈曢_口,打破彼此之間的沉默,他握緊了林妙音的手,聲音低沉婉轉,如同掠過耳畔的春風,“我不該讓妙妙一個人承受這些,對不起,以后再不會了?!?/br> 林妙音眼底泛起驚訝的眸色。 “這些事交給我就好,以后你不必再為難,我也會配合陸先生好好治病,我向你承諾,一定會還你一個正常的承煜哥哥?!笔挸徐陷p輕撫著她的長發,手搭在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將她納入懷中,“治病的這段時間,我別無他求,只求你好好陪在我身邊,你什么也不用做,就陪著我,好不好?” 蕭承煜的聲音低得幾乎叫人無法拒絕,良久,林妙音的喉中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br> 蕭承煜輕聲笑了起來。 “你受了傷,還需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明日再來陪你?!绷置钜粽酒鹕韥?。 “你不會偷偷溜走吧?”蕭承煜的目光落在她身后背著的包裹上。 林妙音面色微微一僵,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會,說好陪著你,就陪著你,我們說好的,要白頭偕老?!?/br> 白頭偕老,這四個字如一道暖流,涌入了蕭承煜的心底,將他的整顆心臟都燙得guntangguntang的。 林妙音打開屋門,走了出去。 林妙音一走,蕭承煜揚聲喚道:“來人?!?/br> “侯爺?!笨~碧推門進來。 “找兩個人看著林姑娘,不許她接近大門?!笔挸徐夏X袋低垂著,黑色的睫羽掩去眸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是?!笨~碧頷首。 作者有話要說:大結局倒計時。 第86章 日光傾斜,一輛馬車拖著滾滾塵煙疾馳而來,停在宅院的門前。院子的大門朝兩邊打開,走出來一名身形佝僂的老仆,彎身對著馬車施了一禮:“表少爺,老夫人已經恭候多時?!?/br> 從車內伸出一只手撩開簾子,接著露出一張俊秀的臉,臉龐的主人探出身體,挑眉笑道:“勞姑姑久候了,快點帶路吧?!?/br> 這棟宅院是蕭家置辦的一棟別院,平日里沒什么人住,蕭老夫人從華安寺搬出來后,就搬進了這棟別院里。那老仆引著祁言,穿花繞柳,行至一間幽靜的院前。 老仆走到門前,握住銅環,輕扣了兩下。 “嘎吱”一聲,木門被人從里面打開。老仆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表少爺,老夫人就在里邊?!?/br> 祁言抬步,跨進院內。 院中栽種了不少碧樹,層層濃蔭灑落在地面上,蟬鳴聲穿透枝葉,打破了這一院子的寂靜,顯出幾分聒噪。 祁言踏著臺階,進入一間屋子。 屋內香霧繚繞,隱約可見一人手捻著佛珠,端坐于窗畔,斜陽的光芒從她身后的窗戶投射進來,落在地面上,傾瀉一地流金。 祁言走上前,雙手交握在一起,俯身施禮:“祁言見過姑姑?!?/br> 蕭老夫人捻著佛珠的動作一頓,抬起手,指了指身邊的座位,溫聲開口:“言兒,過來,到姑姑身邊坐?!?/br> 祁言依言走到她身邊坐下,笑道:“姑姑怎么從侯府里搬出來了?姑姑這一走,祁言可是好長時間都不得見姑姑的面?!?/br> “好孩子,難為你還記掛著姑姑?!?/br> “自打母親仙逝后,姑姑一直視祁言如己出,祁言最親近的人也只有姑姑,祁言不記掛著姑姑,還能記掛著誰?!逼钛砸荒樞ξ?。 “言兒心中記掛著姑姑,姑姑自是很高興。言兒,今日姑姑將你叫過來,是有一件事想求你?!笔捓戏蛉朔畔路鹬?,站起身來,走到祁言面前,微微俯身,竟然是打算行禮。 祁言蹭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托住她的手臂:“姑姑使不得,有什么話,姑姑直說便是,只要祁言力所能及的,祁言一定盡力?!?/br> *** 接下來的數日,林妙音大半時間都是陪在蕭承煜身邊的,不知道蕭老夫人對蕭承煜做了什么,這幾日蕭承煜的精神狀態一直不佳,臉色也十分憔悴,吃了好幾副藥,一直不見好轉。 林妙音喂了他兩天藥,親眼看著他將藥吃下,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日,林妙音坐在床前,喂著蕭承煜喝藥。蕭承煜剛咽下一口藥汁,陳金童匆匆走進來,抱拳道:“侯爺,宮里傳來一道口諭,請侯爺即刻入宮,說是有要事相商?!?/br> 林妙音動作一頓,轉頭問:“口諭中可曾提及是何要事?” “回林姑娘的話,并未提及?!?/br> 林妙音擔憂地看向蕭承煜:“此時傳來口諭讓你入宮,究竟意欲何為?!?/br> “不必管他什么心思,我去一趟便是,他縱想除我,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笔挸徐先∽吡置钜羰种械耐?,一口將碗底藥汁飲盡,“來人,更衣?!?/br> 縹碧走了進來。 林妙音站起身來,將藥碗遞給縹碧:“你下去,我替侯爺更衣?!?/br> 縹碧仿佛已經見慣此事,接了藥碗,轉身走了出去。 天還熱著,套一件衣裳即可,林妙音低頭,正幫蕭承煜系著腰帶,手忽然被人握住。 林妙音抬起頭來,撞進蕭承煜的眼底。 蕭承煜將她的手合在掌心,目光透出灼意。 “怎么了?”林妙音笑了笑。 “看你?!?/br> “別看了,再看天都亮了?!?/br> 蕭承煜捧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親了親:“等我回來?!?/br> 林妙音點頭:“嗯?!?/br> 她將蕭承煜送到門口,車馬已經備好,就停在府外。蕭承煜站在車馬前,門前兩盞燈籠散發出來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溫柔的眉眼。 林妙音站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 蕭承煜抬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夜色已深,早點回去歇息?!?/br> 林妙音忽然上前兩步,猛地撲進他懷里,雙臂緊緊鎖住他的腰身。 這還是自華安寺回來后,她頭一回如此親近他,這一抱,兩人之間所有的芥蒂,都隨著這個擁抱一下子煙消云散。 蕭承煜無奈地笑了,眼底透出暖意,低聲喚道:“妙妙?!?/br> “承煜哥哥,你想做這天下的主人嗎?”林妙音抵著他的胸膛,用低的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問道。 “怎么突然這樣問?” “不管你做什么,刀山火海,我都陪你?!绷置钜粢Я艘а?。 “那我的妙妙,你想做皇后嗎?” “不想?!绷置钜舻穆曇魫瀽灥?,“但是如果你想……” “沒有如果?!笔挸徐洗驍嗨脑?,“不是我做什么,你都陪我,而是你做什么,我都陪你?!?/br> 林妙音一愣,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蕭承煜失笑,柔聲道:“要不然你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br> 林妙音眼底透出茫然的神色。 蕭承煜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和‘他’雖然不共享記憶,情感卻是互通的,自‘他’出現后,我能隱隱感覺到,‘他’拼了命地想要保護一個人,這個念頭深深地扎根于我的腦海中,所以,我告訴自己,必須強大起來,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我們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是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很巧合,我們愛的那個人都是你?!?/br> “好了,別胡思亂想,我會平安回來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我向你保證,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笔挸徐衔⑿χN近她的耳畔,眼底盛滿了盈盈月光,“我的妙妙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好好陪著我身邊就好?!?/br> 馬車碾著月色,駛過青石大街,林妙音站在明月下,遙遙望著馬車疾馳而去。 “林姑娘,夜里風大,請回吧?!笔亻T的侍衛見她站著半天不動,想了想,走到她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 蕭承煜曾吩咐過,不許林妙音靠近大門,就是怕她悄悄離開。守衛見她站得久了,唯恐生變,幾雙眼睛一直盯著她。 蕭承煜想留著她,又不舍得用強硬的手段,這可為難死這些守衛了,既怕得罪林妙音,又怕弄丟林妙音,這兩項哪一個都是大罪。 還好林妙音見馬車走遠,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林妙音剛踏進府中,守衛連忙將大門合上,林妙音心中記掛著蕭承煜的安危,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神色。 夜色已深,府中除了巡邏的侍衛,大多數奴仆都已經歇下??~碧捧著托盤,匆匆穿過花影,往一間僻靜的小院子中行去。 這間院子破敗不堪,院內長滿雜草,表面來看是一間廢棄的小院,院中卻大有玄機。 縹碧踩著雜草,行至其中一間屋子,掏出火折子,將燭臺上的蠟燭點亮?;鹈缬挠尿v起,映出她的臉頰。 縹碧握住燭臺,左轉一圈,又轉兩圈,只聽得咔吱咔吱一陣聲響,地板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一個洞口,洞口下方是一條蜿蜒的石階,石階直通向黑暗。 縹碧沿著石階往下走,起初是一段烏漆嘛黑的路,拐過一個彎后,眼前有了一絲昏黃的光亮。再往前,這光芒越盛,直到一間石室陡然出現在眼前。 石室的中央吊著一個鐵籠子,籠子里困著一名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一頭烏黑的長發盡數散落下來,隱去半邊臉頰。那一身深紅色的錦袍本該華麗至極,卻因長時間的不見天日和折磨,已經覆滿塵灰和血跡,袍子的邊角處不知被什么武器刮到,破損不堪。 他懶懶地倚著籠子,垂下腦袋,即便縹碧進來,他也懶得掀一下眼皮。 縹碧走到石壁前,按了一處機關,咔咔數聲,鐵鏈逐漸變長,將籠子緩緩放下來。 這籠子乃是精鐵所致,再厲害的武林高手,困入這籠子里,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轟然一聲,鐵籠墜于地上,紅衣男子終于有了反應,他抬手拂開面頰上的長發,露出一張慘白卻極為艷麗的臉頰,只是因長時間的折磨,這張臉頰凹陷下去,失了幾分原有的光彩。 他低聲咳嗽了起來。 地牢里陰暗潮濕,他這咳疾比往日厲害了許多。 縹碧自腰間取下鑰匙,彎下身,打開鐵籠下方的一個小門,將托盤遞了進去。自始至終,慕容情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 “自打我被關進來,你們每日在我的飯食里放軟筋散,我渾身都沒有力氣,又被困于這鐵籠內,還怕我跑了不成?!蹦饺萸樘撊醯卣f道。 “奴婢只是照吩咐行事?!?/br> “柳鳳儀已經拿到她想要的東西,何時放我出去?”慕容情咳了幾聲,咳出血來。 “老夫人說,慕容公子即便受了酷刑,還是這般不老實,拿半真半假的催眠之法哄她,險些誤了大事,能留下慕容公子一命,還是因為慕容公子大有用處,若是慕容公子還想重見天日,不如想想怎么將功折罪?!?/br> 慕容公子冷笑:“怎么,蕭承煜他瘋了?” 他那催眠之法,若是用到底,可是會百分之百將蕭承煜變成一個瘋子??~碧是柳鳳儀的心腹,當日冥獄一戰,縹碧偷偷傳信給柳鳳儀,柳鳳儀趁慕容情重傷之際,派人在路上攔截他,將他劫到了侯府,關進這石室里,日夜酷刑折磨,逼問他慕容氏的催眠之法。慕容情想起林妙音曾試探地問過她催眠,一下子明白過來,是蕭承煜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