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師把潛力當做了理由，打算給夏云這次機會讓她去參加奧數競賽。

    第二天，夏云一早就來到了學校里，因為這幾天都是期末考試之后講卷子的日子。

    只不過在數學老師講完了數學卷子之后，何老師把夏云叫到了一邊。

    夏云不知道對方的意圖，但是從何老師那探究的目光中，她隱約感覺到或許不是壞事。

    任何時候，得到老師這樣的目光，都不會是一件壞事。

    “夏云，我沒想到你的數學進步這么快，這說明你是很有數學天賦的，我記得你開學的時候提過想參加奧數競賽，現在你還想參加嗎？”

    夏云沒想到自己想要的機會這么快就到眼前了，也許自己考出了年級第一的成績，還是對自己的未來前途有所幫助的。

    她微微一笑，“我當然想的參加?！?/br>
    何老師點點頭，“那好，我可以說服學校讓你參加，但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其他學校都有專門教奧數的老師，而我們學校因為常年都不參加奧數競賽，所以沒有教奧數的老師，奧數和一般數學不同，一般數學老師不熟悉奧數的教材也教不了?！?/br>
    夏云看著何老師有些為難的樣子，她問道：“參加奧數競賽，一定要有奧數老師教嗎？”

    何老師回答：“當然。沒有奧數老師教，你根本不知道奧數競賽要考些什么，去學習都沒有方向?！?/br>
    夏云有些摸不準何老師說這些話的意思，不過她也理解何老師，縱然自己數學能力比一般人要高，但是如果沒有一個人告訴自己奧數要考什么，自己也無從去準備，那么也很難全部釋放拳腳，畢竟奧數競賽的難度還是很高的。

    何老師又道：“所以，如果你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奧數老師，你可能無法在競賽里獲得太好的成績，至于奧數老師嘛，我其實認識一個，但是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愿意教你?！?/br>
    夏云聽到后，眉頭微微一挑，似乎來了些勁道，“老師，我可以去主動試試?！?/br>
    何老師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今天放學后，你和我一起去拜訪那位老師吧，那位老師以前是專門教奧數的，教出過很多拿獎的學生，所以他見過很多頂尖的學生，未必會把你放在眼里?！?/br>
    夏云喃喃著，“以前？他現在不教了嗎？”

    “嗯，不教很久了，可能是累了吧?！?/br>
    放學后，夏云跟著何老師離開了學校。

    她心里對那個奧數老師很是好奇，因為從何老師的口中可以得知，那位奧數老師姓白，他們以前是大學同學，但是關系不遠不近。

    這位白老師以前是教學界很有名的奧數老師，教了很多尖子生，但是后來某天忽然就不教書了，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夏云跟著何老師走進了一個很老舊的小胡同，里面陰暗逼仄，來往的人都是一些老年人。

    一路走到了胡同深處，來到了一間很有年代的平房面前，這個地方的生活環境挺破爛的，看得出主人也不是很有錢。

    何老師扣了幾下門，“白老師，你在嗎？”

    “咚咚咚”，何老師又敲了好幾下，里面才隱隱傳出了一種拖鞋拖著地板的聲音。

    “嘎吱”一聲，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內的是一個穿著背心和大褲衩，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嘴里叼著根煙，十分不修邊幅，眼神懶洋洋的男人。

    何老師愣了愣，而后勉強笑了笑，“白老師，你還是老樣子啊?！?/br>
    夏云透過門觀察了一下白老師家的內部情況，她看到了在他的房間里，放置著好幾塊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類數學公式。

    出于職業習慣，夏云在那些黑板上來來回回掃了數遍。

    她沒想到，這個白老師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許多，起碼從他在黑板上打的草稿就可以看出，他在研究的都是一些非同一般的數學難題。

    這些草稿在外人看來可能比宇宙黑洞還難理解，畢竟每個人的腦洞思路都不一樣，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通過別人的草稿看出這人在研究什么。

    但是也有人可以。

    譬如，當那個人的知識貯備容量足夠凌駕于一般人之上。

    譬如夏云。

    “有事么？”白老師的目光有意無意瞥在夏云的身上，他瞇著眼叼著煙，眼神中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何老師又道：“我帶了一個學生來，是想問問你……”

    白老師嘴角重重咬了咬煙，而后吊兒郎當地靠著門道：“想找我輔導奧數？”他用手指撩開自己亂糟糟的劉海，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何群，我記得早些年我就和你說過了，我不教了?！?/br>
    “況且，”白老師那閑散而敏捷的目光環繞著夏云，咬著煙的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嗤笑，“紅星中學的學生，也想參加奧數競賽？”

    他的譏諷似乎早就在何老師意料之中，任何一個紅星中學的學生，說自己要參加奧數競賽，那都近乎于無稽之談。

    何老師搖搖頭，“她不一樣，她很有潛力?！?/br>
    白老師目光錯落在夏云臉上，他觀察夏云很久了，在他眼里，像夏云這樣目光平淡的學生，通常都是腦袋空空如也的。

    這樣的學生，和別人有什么不一樣的？

    他露出了絲毫沒有興趣的眼神，“我見過太多自稱與眾不同、自稱很有潛力的學生了，但是最終也就那樣，所以你這么說打動不了我?！?/br>
    說完，白老師似乎不愿意多說下去，他眼中帶著隱約的不耐煩，順勢想要關上門，“我沒興趣教，請回吧?！?/br>
    面對拒絕，何老師自知對方沒有這方面的意愿，自己強迫也沒用，也就想算了。

    可夏云還沒放棄，她慢慢沉淀了眼中的眸光。

    無論如何，她想在奧數競賽拿一個好成績，這可以讓她在高考中得到加分，雖然她對數理有信心，但是奧數畢竟不是一般數學，還是需要有一個老師為她劃一下學習的方向和重點的，這也可以讓她更穩一點。

    所以，她還是想讓這位老師教自己的。

    那么，她需要一個打動對方的理由，起碼，她需要一個讓自己在白老師眼里和其他學生不一樣的地方。

    就在門要關上的一瞬間，夏云忽然開口說道：“老師，你在驗證周氏猜想嗎？”

    此言一出，白老師剛要關上的門，猛地停住了。

    他本人瞳孔一縮，而后納悶地看向夏云，語氣還略帶著被窺視后的不爽，“你怎么知道的？”

    夏云沒有回答，但是順著她的目光，可以看到她直直地盯著白老師房中的那塊寫滿草稿的黑板。

    白老師心中犯怵，怎么回事？

    這個女孩就看了眼自己打了草稿的黑板，就能分析出自己正在驗證國際上著名的十大數學猜想之一的周氏猜想？

    這怎么可能。

    自己的草稿打得那么凌亂，一點章法都沒有，光是看過去都是密密麻麻讓人頭痛的東西，怎么可能會有人從這堆廢銅爛鐵一樣的草稿里，看出自己在算的是什么東西？

    這種洞察能力也太夸張了吧。

    而且，更夸張的是，一個高中生，竟然能夠懂得周氏猜想，還能把自己的這堆亂七八的草稿聯想到周氏猜想上去……

    這不開玩笑嗎！

    但是，這不是開玩笑，這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

    白老師終于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了這個剛才被自己評價為木訥、腦袋空空的女孩。

    他的目光由上而下俯視夏云，眼中帶著一片不可觸及的陰影，“你?！?/br>
    繼而，他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是褒獎，又仿佛是漫談，“有點意思?！?/br>
    再然后，他敞開門，讓出了一條道。

    第26章

    夏云與何老師一起走進了白老師的房子里。

    這間房子和白老師本人一樣，給人的感覺就是亂糟糟的，很不修邊幅，漫天堆積的都是一些資料和筆記。

    夏云倒是很理解，其實這就是搞科研人的房間，大部分搞科研或者搞研究的人，壓根沒空去好好整理房間。

    但是讓別人整理又很容易不知道東西放哪里去了，索性就亂著了。

    夏云依稀記得自己的書房也經常亂糟糟的，但是她養的那只毛豆，很會幫她理房間。

    白老師給夏云和何老師倒了果汁，他一手撩開近乎遮住眼睛的劉海，那雙狹長的眼眸始終帶著深意看著夏云。

    他在觸到夏云目光的時候，帶起一個笑意，“你讓我很意外?！?/br>
    他不會問夏云為什么能夠看出他黑板上的草稿是周氏猜想，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思路，看出來就是看出來了，從數學學者的角度來說，這種東西沒必要問到底，問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夏云將自己耳邊的碎發撩到了耳后，露出那白潔的臉龐，雖說是個學生，但是夏云無論是說話的氣場還是姿態，都有一種成人化的感覺，顯得沉穩周到，會讓人認為值得信任，“白老師，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br>
    周氏猜想在異世界并不是什么很高端的東西，甚至在地球上，兩年后某個大學生就會證明出這個猜想，并且轟動學術界。

    夏云雖然知道如何證明這個猜想，但是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去和那個大學生搶功勞。

    白老師用一個很懶散的姿態坐在沙發上，“你為什么想參加奧數競賽？”

    這種問題幾乎每個老師都會問，但是每個老師的用意都是不同的。

    夏云不知道白老師希望自己回答什么，但是她決定遵從內心去回答。

    “我想拿到名次，這樣可以在高考中加分，考上一個好大學?！?/br>
    也許是夏云的回答太過普通，這換來白老師眼中一閃而過的嘲弄。

    也是，十個學生里，起碼有十個都會這么回答，現在的應試教育就是這么功利，一切從分數出發。

    這也和以往白老師教過的每一個學生的回答一樣，那就是為了高考加分。

    當然也有一些別的順帶的目的，比如為學校爭光、為了自身榮譽等等，但那些理由在白老師看來也依舊很庸俗。

    “沒了嗎？”白老師一只手搭在沙發上，歪著頭目光中對夏云的興趣減了不少。

    沒想到這個看似有趣的女孩，也依舊無法給自己更多的新意。

    夏云忽然眸光中閃過一陣清澈的反光，她抬眼認真地說道：“還有一點，我熱愛數學?！?/br>
    這個回答讓白老師眉頭挑了一挑，因為這個回答足夠新鮮。

    他仿佛為了確認一般，重復問了一句，“你熱愛數學？”

    夏云的神態和氣場讓自己的話語很有說服力，她認真地重復了一下，“沒錯，我熱愛數學?！?/br>
    這不是假的，這確實是真的。

    原本她很不喜歡讀書，但是在異世界那么多年，她是真的完全改變過來了。

    她熱愛數學，熱愛理科，熱愛科研，熱愛自己所學習的一切。

    因為這一切也給與了自己無上的成就感。

    熱愛和成就感，本就是相輔相成的。

    白老師那慵懶的視線更深地看著夏云，“我見過那么多學生，你是第一個說參加奧數競賽是因為熱愛數學的。不要覺得我在說笑話，我說的是真的?！?/br>
    隨即，他壓低聲線，仿佛不信任中又帶著一絲警告，“但是熱愛這種東西，可不是嘴上說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