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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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肆的眼神有瞬間迷離,但復又堅定;目光從江逸身上移開,太子看著書房空地,卻像是看著整片江山。 “一國之大,國力之強,就在于非要去傷害他人?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宇文肆設問,自問自答,“我不認為如此,至少,如今不認為?!?/br> 宇文肆:“這就是所謂的,我的規則?!?/br> 江逸聽到此處,又往前趴了趴,看著太子,他認真提問:“那你聽說過,世界上有妖族嗎?” 宇文肆:“……妖族?” 江逸點頭:“嗯,所以,你對妖族呢?也是這么想的嗎?” “唔……”宇文肆低頭沉思。 江逸期盼地看著太子。 “那倒是非我族類?!庇钗乃磷罱K說,“必誅?!?/br> 江逸:“……” 剛才還往前趴著的江逸失望地往后退了退,衣袖從墨盤里面滑出來,拖到太子的桌子上,拉出一條痕跡。 宇文肆看著江逸失望的神色,忍不住大笑起來。 江逸茫然地看著太子。 太子:“我跟你開玩笑的,那么當真?” 江逸:“……???” “妖族啊……”宇文肆終于認真思考起來,“若真的有,和我們類似么?也分善良惡毒,也有愛恨情仇?” 當然。江逸很想回答,卻沒有動。 宇文肆:“我未曾真的見過,又如何一概而論——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你應該去當皇帝!”江逸直白道。 如果你當了皇帝,妖族或許就不再像現在這樣,連年被戕害,連生存都要不保了吧。 江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內,沒注意到整個環境都安靜了下來。 風吹過竹林,一片輕盈的“沙沙”聲響過。 宇文肆:“……你還真敢說?!?/br> 江逸:“?” 宇文肆:“剛才問我規則,那還只是下獄,現在這句話,那足夠殺頭了?!?/br> 江逸:“……” “嗯,不錯?!庇钗乃琳f道,“將你殺了,做個麻辣兔頭?!?/br> 江逸抬起眼皮,看看宇文肆,忍不住嘀嘀咕咕:“……這個也不能說,那個也不能說,規矩真多……” 宇文肆注意到桌子上那片墨痕,不住莞爾,不再端正著坐姿,懶洋洋地手支著頭,往桌面上一靠。 “不錯?!碧釉俅伪頁P,“還敢大言不慚地嫌規矩多,這下不僅要殺頭,還得挫骨揚灰了?!?/br> 江逸:“……” 江逸的眼睛盯著宇文肆,似乎是在判斷他是真是假,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 宇文肆大方地給他看,過了一會兒,松開自己支著頭的胳膊,宇文肆坐直背脊,手按在書上。 宇文肆認真道:“算了,就算我手無縛雞之力,保護一只兔子也不成問題——剛才說什么,你說便是?!?/br> 江逸:“……我不說了?!?/br> 又要下獄殺頭,還要挫骨揚灰,打死兔族族長江逸也不說了。 宇文肆:“必須說,不然還是要做麻辣兔頭?!碧硬灰啦火?,“重說一遍,剛才說什么了?” 江逸小聲道:“皇帝……” 宇文肆:“皇帝啊……” 這是一個過于沉重的詞語,宇文肆這一次沒有再看江逸,而是重又看向了窗外,不知何時,夕陽西下,都是暖黃近殘血的光芒。 橫斜而下,把屋內一切東西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包括江逸與太子自己的。 “我厭煩征戰,這太子之位,我也不是那么想做?!绷季?,宇文肆開口。 “只是,若真的成了皇帝,那我也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吧……” 這句話深意萬千,不知是說給江逸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宇文肆說完這句話后一會兒,回過頭,看向江逸:“你覺得呢?” 實際上,宇文肆也不知道要江逸覺得什么。 江逸也同樣不知道:“我……不知道?!?/br> 江逸是妖,妖族質性淳樸,不知道那么復雜的心緒,但是—— “我覺得?!苯菡f,“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會陪著你的?!?/br> 皇帝也好,太子也罷,江逸覺得,宇文肆是個值得去陪的人——我陪著你,這是妖族至高的承諾。 宇文肆靜默良久,終于,又再次微笑起來。 宇文肆抬起自己的手,在江逸的頭頂輕輕一按,說:“能得到這么一個承諾,或許……做做皇帝,倒也不錯?!?/br> 畫面在這句話后戛然而止,幕布拉上,再次打開時,場景換做流觴曲水,假山涼亭。 此時是夜景,舞臺右側一處假山上夾了一座涼亭,涼亭外綁燈籠,微光照亮涼亭下的瀑布,瀑布流水往左,成了一個池塘。 圓月高懸,夜涼如水,宇文肆靜坐其中,仍在翻看書冊。 貼身小廝捧著一托盤從左側疾步走來,拾級而上,在宇文肆身邊緩緩跪下,取出托盤內物品,一一擺上。 貼身小廝:“宇文肆殿下,夜深露重,您喝杯姜茶再用功不遲?!?/br> 宇文肆放下本冊,斜眼看了看送茶水的小廝,關上了本子:“怎么是你來送?” “那小廝呢?” 那小廝,是指江逸。 貼身小廝似乎有些為難,思考之后,低聲道:“……睡著了?!?/br> 宇文肆挑眉:“睡著了不知道喊起來?最近當差是越來越不盡心了!” 貼身小廝哦哦兩句,低眉順眼,不跟太子認真:“那小的去把他喊起來?” 宇文肆眉毛再次一挑,不悅:“你有沒有眼力見?睡著了的喊起來干什么?我是那種不體恤下人的主子嗎?” 雖然但是,絕對是那種脾氣有點怪的主子。 貼身小廝早想到有這一出,仍然是低眉順眼,不和他計較:“是?!?/br> “唔?!庇钗乃烈蝗蛟诿藁ㄉ?,只能作罷,喝口茶,太子想了想,又問,“你聽說過妖族么?” 貼身小廝微微一愣,繼而謹慎地搖頭:“不曾聽說過?!?/br> “這也不怪你?!庇钗乃列煨斓?,“你知道嗎?” 貼身小廝洗耳恭聽。 宇文肆:“我覺得我的兔子,大概率是找到了?!?/br> 貼身小廝:“……啥?” 宇文肆放下姜茶,不喝了,揮揮手示意貼身小廝帶著茶離開:“退下吧?!?/br> 這一幕后,幕布再次拉上,再打開時,宇文肆坐的涼亭已經換了一番景色,各處鮮花點綴,綾羅裝飾,涼亭之下,池塘旁邊擺放宴席桌若干,穿官服演員落座其中,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江逸手捧一個托盤,在桌席之中流動,剛流動了沒幾次,就被管家扣下。 江逸還捧著給客人的美酒:“管家?” 管家從他手上接過托盤:“東西給我?!?/br> 江逸:“但是剛才……” “你不必在這里伺候了?!惫芗艺f,“太子讓你回書房去,替他將書房打掃干凈?!?/br> 這樣盛大的宴席,眼多口雜,為了撐面子,仆從們必須從白天忙到黑夜的宴席結束,腿跑斷是常態,累死幾個也不是沒有的。 宇文肆請江逸去書房,名義是打掃,實際是躲清閑,管家不無羨慕地看了一眼江逸的背影——有背景,就是了不起。 江逸能撤走,宇文肆卻不能,因為今日宴席他是主角。 皇后坐在宇文肆身邊,親手為他布菜:“吾兒又長了一歲,但我總覺得,你身在襁褓的樣子,還在昨天……” 皇后有些感觸:“想必,天下父母,都是舍不得兒子長大的,本宮也不能免俗?!?/br> 皇帝坐于高位,威嚴十足,聽到這句話,微微一笑:“不能免俗,就不必免俗不過——并朕不傷感,吾兒終歸長成了棟梁之才?!?/br> 二皇子聞言舉起酒杯:“是啊,大哥從小優秀,歲歲年年都有進步,來,二弟敬大哥一杯?!?/br> 涼亭代表高臺,所坐都是皇家親眷,上面的人聊過一輪之后,輪到下面的群臣朝拜,不同的人分次過來拜見,席菜如流水般上來。 宇文肆接了幾件禮物,看見管家過來上了一道胡蘿卜,夾了一塊,淺嘗輒止,吩咐身邊貼身小廝:“這道撤下去?!?/br> 貼身小廝馬上道:“好?!?/br> 宇文肆又叮囑:“往我書房撤?!?/br> 貼身小廝明白了,端著那盤胡蘿卜,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宴席還在繼續,燈光由白轉暗,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到了夜晚,不再是中午那么正式的宴席,皇帝皇后擺駕回宮,剩下群臣仍然有一頓晚宴。 宇文肆中午喝得有些多,開宴前,在花園閑逛。 剛走幾步,就遇上了帶著一群臣子的二皇子——二皇子面色紅潤,被簇擁在群臣中間,意氣風發。 二皇子看到太子,不太講規矩地隨意一拜:“大哥?!?/br> 宇文肆“嗯”了一聲。 二皇子:“大哥,正巧碰見了這些叔叔們,與他們相談甚歡,你不介意吧?” 宇文肆冷然:“介意什么?” 二皇子避而不談,又道:“今日得見父皇,他也夸我最近精進不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