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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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瞟了一眼宋飛熊:“我也說了,正是因為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才沒有讓他們走人!然而,規矩不能亂!”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也很簡單。 按照大家所想,應該是一個項目立項,申請資金,花錢,然后錢不夠了,繼續申請資金這樣吧。但問題是,申請資金,再到申請經過討論之后認可,然后再從財務司拿到錢,這是有時間差的。 有些重點項目還好,人家走的是特殊通道,資金到賬速度很快,幾乎沒有時間差。但大多數項目并不是這樣,有些項目更是會在內部討論階段花費大量時間…一個項目到底有沒有前途,并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最好的項目和最差的項目,一眼能夠看出來,也不用糾結到底用不用投錢進去。但是介乎于兩者之間的呢?還有一些項目,即使是專業人士也不見得能夠看到其遠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大家可能會討論、復議多次,這個過程中,項目發起者得想辦法說服研究所內部的同僚。 這個時間有的時候是很長。 而在要不要再舊項目上繼續投錢,這也需要討論,因為一個項目在進行一段時間之后會顯露出更多的特質。有些項目會暴露出更多的弱點和難點…這種情況下,也有人會覺得及時結束止損是更好的選擇。 項目是無限的,但資金是有限的。如果不是重點項目,確實可以放在天平兩邊衡量——是的,這個項目也有自己的價值。但是那又怎樣呢?研究所能夠立項的項目都是有自己的項目的! 同樣的價值,你一個項目花的錢,別的項目能做兩三個,甚至更多…這樣說或許太無情,太冷冰冰了。但還是那句話,得看到更大、更廣泛的利益所在。 總之,因為時間差的關系,項目的主管常常會在財務上做一些‘手腳’。比如說上一個項目明明有結余,他們會轉移到自己的腰包,用來支撐財務司還未下資金的新項目。 時間就是金錢,他們在和時間賽跑,一點兒都浪費不起。 而在長期項目里,這種現象就更普遍了——明明項目還有錢,負責人也會虛構一些開支,把錢‘花’出去,其實就是轉移到自己的賬戶,用來應付內部討論續費,和財務司撥款的時間。 如果不這樣做,輕則項目這一段時間得節衣縮食,大大影響效率,重則會陷入到半停擺的境地。 這顯然是大家想要避免的。 這些作為在研究者看來是無可厚非的,是面對規則本身的漏洞,打的補丁。但是讓財務司發現這一點,這就很不好了。財務司顯然不會從研究者的角度去考慮這個問題,他們在這件事上只看到了破壞規則,已經明顯的腐敗傾向。 財務司定下的種種財務規則,這是確保整個集團金錢流動能夠有效率地、低損耗地運行的基礎。如果大家都破壞規則,那集團還怎么玩兒下去? 是的,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的理由并不是破壞規則的借口!正確的解決辦法應該是大家坐下來,討論討論這個問題,盡量找到一個彌補漏洞的規則,或者修改現有規則。 自行破壞規則,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經過調查,這么干的研究者很少有通過這種方式把錢留在自己兜里的,只有一個研究者確實占了項目的便宜。但按他的說法,這錢他也不會自己花,是打算以后項目有不濟的時候,可以用來救急。 這話實在不好分辨真偽,只能從平常的表現來看,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現在還能保持這種自覺、這種清廉,未來還能保持嗎?財務司的人才不相信人心能一直這樣自覺呢!特別是新加入研究所的研究員,越來越多帶著名利的目的加入…也就是說,更多把這當作是一份賺錢糊口的職業,而沒有了初代研究員的那種理想主義激情。 初代研究員都是陳嫣從墨家、農家這些里面挖的,當時還是前途未卜,哪能想到研究所能有如今的樣子!那個時候大家來,或許有私心,但確實是有著很強的為了理想獻身的信念的。 財務司的人認為,規則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弱點,但大家可以不斷改進,這或許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壞的。如果完全依賴于人心自覺…那就呵呵了。 現在這些研究者用這種違規的方式存小金庫,這是為了研究!將來就能用同樣的,甚至更隱蔽的方式也存小金庫,但那是為了自己。 這種腐敗的可能性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不是研究所內部默認了這種‘潛規則’,抵御了來自外界的檢查,仿佛一座孤島,財務司也不至于這個時候才發現了! 既然已經發現,財務司就不可能無動于衷!說起來,正如桑弘羊說的那樣,他沒有讓那些研究員走人,已經是他給面子、講人情,看他們確實沒有貪污的份上了! 財務司沒有資格干涉別的部門的員工去留,但是財務司可以將監控到的財務問題下達或者上報。下達財務問題,讓部門拿出一個章程來;上報財務問題,這就更是大事了,往往意味著陳嫣親自動手解決問題。 財務司沒有職權在別的部門身上動刀子,但陳嫣有??! 現在桑弘羊是陳嫣的代言人…所以他說可以讓那些研究員走人也是真的!他確實接管了陳嫣的一些職權。 雖然沒有讓那些研究員走人,桑弘羊還是下達了一些懲罰,算是以儆效尤——一年之內,這些研究員不許再申請經費了。 他們可以在別人的項目做事,甚至可以通過別人的名義申請新項目經費,自己還是實際上的核心人員。所以說,這個懲罰象征意義大于了實際,更多是把這件事攤開來說,也有口頭批評這些研究員的意思。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先樹立起這件事是錯的的觀念。 在桑弘羊看來,自己簡直就是仁至義盡!研究所要找他的麻煩是很沒有道理的,他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內部開會討論,改進原本的審批規則,以及款項使用原則。錢款在財務司里調動的時候雖然也會造成時間差,但相比起研究所內部審批時的時間,那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然而,宋飛熊的想法卻完全不同…她甚至覺得桑弘羊是腦子壞掉了! 是,他說得沒錯,這就是規則!他已經很照顧研究員了,沒有做實質上的懲罰,象征意義大于其他。但關鍵是研究員在意的就是這么點兒懲罰??! 這時的人大多性格剛烈,一言不合就決斗、就自盡的不要太多哦!名譽上的事情,能是簡單的事情嗎?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就是這個道理了! 這種情況下,財務司的‘懲罰’無疑是在懷疑這些人會搞貪污腐??!雖然財務司本意上是懷疑任何一個人,因為人心無常,你這個時候是好的,卻不代表未來會怎樣…但研究所這邊大多數人是無法理解的。 只能說,這是兩種不一樣的觀念在碰撞。 宋飛熊長期在陳嫣身邊做事,能夠理解財務司的理念,但是她在研究所理事多年,更了解大家的實際感受。在她看來,桑弘羊的這個做法,本質上就是他‘脫離實際’,心態飄了! 你的想法是很理智,很漂亮,但實際運用起來的種種反應得看人的! 然而說到這里已經是兩種理念的沖突了,簡單的說服是無法改變桑弘羊和宋飛熊這種已經有自己成熟思想,絕不會輕易為外人動搖的人的。 最終宋飛熊只能狠狠道:“你且等著,這些事終究不是你能決斷的!翁主前些日子來的信件,說是到了南越。送信之時在更前些時候,現在隨時可能到家…到時候讓翁主來裁定才是!” “想讓我聽你的!下輩子吧!”說完之后負氣走了。 跟著宋飛熊的幾個助手也沒有辦法,同時也習慣了這兩位大佬之間的這種不對付??嘈Χ鴮擂蔚貙ι:胙蛐辛艘粋€禮,這才匆匆忙忙追著宋飛熊而去。 桑弘羊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原本在散步的,這會兒也不散步了,而是站在起潮的海邊,看著天邊越來越暗淡的光明。 他確實沒有因為財務司和研究所這次的摩擦而困擾,他始終是堅持自己的決定的。就算陳嫣回來,決定站在研究所那邊,他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陳嫣的決定他得支持,但內心的想法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做的事情并不一定符合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才會覺得研究所簡直不可理喻啊…這個時候他就是陳嫣的代言人,不管理不理解,都應該執行才對。有不滿,可以說出來,也可以找辦法解決問題,但是這不是制造現在這種局面的理由。 桑弘羊站在海邊沉思,原因是陳嫣。 陳嫣之所以會從海外緊急回來,他是最清楚個中內情的人。陳嫣在外接收到的文書主要有兩部分,一部分是走他這里出,關于集團的重點近況。另一部分則是情報人員的專線,情報人員將各方面的情報,不只是商業的,經過整理之后傳遞給陳嫣。 情報人員的線,是桑弘羊也不能插手的。 但是,他現在是集團的實際掌控者,為了幫助他工作,情報人員肯定也是要把情報給他一份的。就算這兩份情報有些許不同,桑弘羊也能通過自己掌控的情報,多少推測出陳嫣為什么會收到加急情報之后迅速返回。 嚴格來說,桑弘羊也覺得朝廷的財政問題日后會衍生出越來越多的問題,這是不能忽視的。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個消息對陳嫣的影響,或者說他低估了這個消息本身!所以當時他并不覺得這件事會讓陳嫣改變行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大漢。 只能說,對于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意識不到這件事的隱含可能,猜不到日后的崩潰會帶來多大的問題。 陳嫣就不一樣了,她上過學,讀過書,所以知道歷朝歷代開始想方設法、巧立名目從下面弄錢的時候意味著什么。中華上下幾千年,政權那么多,同類的事情也不少,以至于陳嫣對此有一種直覺一樣的反應——而對于生活在此時的人來說,他們一輩子也見證不了一次這樣的崩潰,所以沒有太多的經驗與感覺。 這不是一個人聰明不聰明的問題,純粹是經驗帶來的差別。 不過,桑弘羊始終是一個聰明的、受過這個時候最好教育、眼界十分開闊的人,所以他的思考能力很強!陳嫣的反應就像是一個提示,提示他過去對朝廷財政困難的判斷是有問題的,或者,至少也是輕率的! 陳嫣的反應說明了一點,她看到了這件事里更深的危機,這危機是桑弘羊沒有看到的。 或許陳嫣并不一定會永遠正確,但因為她一次又一次地‘神奇表現’,以及桑弘羊這些年對她的了解…現在的桑弘羊,對陳嫣的判斷已經有了直覺的相信。 陳嫣是不會在這樣的大事上出錯的。 桑弘羊在思考朝廷的財政困難…當然,也在想陳嫣什么時候回來——他和陳嫣的關系是非常獨特的,親密而不黏膩。他們可以彼此托付姓名,全世界站在一端,對方站在另一端,他們也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彼此! 但是,他們并不需要一直在一起,并不需要物理上的‘接近’。 或許小時候需要,但隨著他們長大,思想上越來越契合,這一點發生了改變——無論隔了多遠,他們只要知道另一個人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靈魂上就不孤獨了,他們在思想的世界彼此陪伴。 可是,不可以否認,在某些時候,他們依舊是‘人’,所以還是會想念一個老朋友一樣想念對方。 上次見陳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然,還有陳嫣家的小朋友陳如意。 陳嫣讓小朋友拜桑弘羊為老師,可是當時的陳如意小朋友才多大?桑弘羊甚至懷疑,小姑娘這次回來就徹底不記得有他這個人了。 對于桑弘羊來說,陳如意這個孩子是特別的,她最大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她是陳嫣的孩子…這樣說或許很過分,但這是事實。桑弘羊本來就不是一個特別喜歡孩子,對孩子有耐心的人。 對于自己的兒女,他雖然也有一些感情和屬于父輩的期待,但他對他們更多是一種責任。他給孩子們好的生活,為他們遮風擋雨,教導他們為人處世的道理,傳授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種種生存方式,其他的就很少了。 孩子出生的時候,他也不像其他男子一樣,覺得自己的血脈延續下來了,有一種感觸。 桑弘羊有的時候甚至覺得的這很荒謬…除了骨血,孩子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未來是他們的,你永遠無法追上他們。 他一直覺得父母和孩子的關系應該是‘若即若離’的。 孩子的未來,得看他們自己…他少時選擇走上了如今這條路,而不是當時父輩安排的,好好讀書、進入官場。這件事現在看來,極大地影響了他面對孩子時的思維方式。 但是看到陳嫣的孩子的時候,感情又不一樣了。他本人對自己來說并不特殊,所以他的孩子對他的‘特殊’很有限。但陳嫣對于他來說非常特殊,因此她的孩子也特殊起來了——這個邏輯,看起來沒有問題,但就是覺得哪里有不對的樣子。 第一次見陳如意小朋友的時候,她還特別小…當時是桑弘羊聽說陳嫣生了,坐快船趕到了蓬萊島。他當時并不是去看陳如意小朋友的,而是去看陳嫣的,雖然陳嫣在信里說自己什么都好,但他不親眼看一次,始終是不能安心的。 襁褓里的孩子,已經能看出漂亮的眉眼了。 這個孩子身上的一切都來自她的血親,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她母親的影子…當然,桑弘羊認識顏異,所以也能看到一些顏異的東西。 說實話,這是桑弘羊第一次覺得顏異那張容貌俊秀的臉也是有用的…至少這很有利于陳如意小朋友的顏值。 這個時候他忽然懂得傳承的意義了,即使在這之前他其實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女。 過去的桑弘羊并不覺得自己的孩子得繼承自己的事業,甚至成為自己一樣的人。但是,看到陳如意小朋友的時候,他忽然就覺得,她生來就是要延續陳嫣的一切的! 沒有人比她更合適、更有資格! 這樣說或許很雙標,但桑弘羊就是油然產生了這種想法。 他唯獨對當時那個還在襁褓中,什么都不會,只會傻笑和吐泡泡的小女嬰有了不得的期待——這個孩子必定要繼承很多東西,不只是陳嫣的,還有他的!她的未來非常非常高遠,甚至在他和陳嫣都不能到達的地方。 不是因為他和陳嫣的能力不足,而是時間! 這個孩子是新生的太陽,注定擁有比他和陳嫣更多的時間…理所當然的,她也會有更高遠的未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當時的他立刻就想到了要如何如何督促這個孩子學習,想到了要怎樣教導這個孩子。既讓她擁有全面而淵博的知識,又不至于成為書呆子——鍛煉她的能力、開闊她的眼界…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他是這孩子的老師,他有這個責任! 他甚至等不及去看,二十年后這個孩子將怎樣繼承一切,創造更多的偉大事業! 這種情緒太怪了!無限接近于普通父親,但他并非這個孩子的父親…… 不過他也沒有太糾結這個問題,或許他對陳如意小朋友的特殊是因為她的母親是陳嫣,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個世上哪有無緣無故愛與恨呢?因為喜歡一個朋友,所以對于朋友家的孩子也格外喜歡,這難道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嗎? 不過是愛屋及烏而已。 只是愛屋及烏之后的樣子,就不是一開始能夠控制的了。 桑弘羊想了很多很多,一會兒特別理性,關于財政問題,關于朝堂動靜。一會兒又特別感性,陳嫣這幾年變化大嗎?他覺得應該不會很大…現在的他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了,蓄起了胡須,成為了一家之主,是父母、妻子、孩子依靠的頂梁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人’了。 少年時代的調皮與靈動幾乎再也不見,剩下的是一個看起來符合大眾心中印象的‘重要人物’。 他的變化很大。 然而陳嫣不一樣,時間好像對她特別慷慨!上一次他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幾乎沒有什么變化,就和小時候一樣——人當然是長大了,但藏在皮囊里面的魂靈卻是始終不變的。 所以她笑起來,他還能看到少年時代的稚氣未脫。 她的眼睛里常常有波光粼粼,這也是少年時的標志!那個時候的他們,正當年少,未來很長,什么都覺得有可能!心里并不缺乏熱情與信念…而這一切都會通過眉梢眼角流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