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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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洲:“???” 旁人聽不懂,周洛陽卻明白杜景的意思:你對我這么關心,是因為你覺得對我有責任,還是真的覺得我對你來說很重要? 這話讓周洛陽有點生氣,但他無暇細想背后所代表的更多意思,他倆都有點醉了,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總會說出一些不經大腦的話。 讓他發泄一下吧。周洛陽心想,杜景的情緒偶爾能釋放也是好事。 “你希望是什么就是什么?!敝苈尻柹驳鼗卮鸬?。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讓你別喝酒?!?/br> 客廳里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誰也沒有說話。周洛陽投出骰子,轉了幾圈,如果投中重復的人,便將開始下一輪,而第一輪里沒有被投中的杜景,就算躲過去了。 下一輪會延續第一個話題,更加深入,無非是“你與這個人發展到了什么地步”之類的。 但骰子停下時,周洛陽剛好投中了杜景。 “喲——”方洲笑道,“一個也沒跑掉,到你了?!?/br> 周洛陽最開始也猜測過,對杜景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會是誰。他覺得不會是自己,但他不介意。 說不介意,內心應當還是有點失望,周洛陽忍不住開始想以前從未想過的一個問題,重新思考他與杜景的關系。 他們有一天會分開嗎?是不是念完這四年大學,彼此就會像所有的大學室友一般,從今往后分道揚鑣?感情好的話,頂多偶爾打打電話,互相關懷一番,結婚時通知杜景來給他當伴郎,漸行漸遠,如同陌路…… “這個人是周洛陽?!倍啪暗穆曇舸驍嗔酥苈尻柕某錾?,他抬起頭,稍稍側頭,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杜景。 “周洛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杜景認真地說,“曾經是,現在是,未來也是?!?/br> 這實在不亞于告白的情話,周洛陽也沒想到,杜景居然會正兒八經地,連著話題也一起復述出來,哪怕是同性之間,說起這樣的情話來也實在讓人受不了。 “哇”的一聲,眾人的情緒都炸了,帶著酒意大喊起來。 方洲馬上就不淡定了,當場吃醋了,說道:“你什么意思!洛陽是我的!” 杜景:“是我的?!?/br> 方洲:“是我的!” “是我的?!倍啪俺街拚J真地重申了一次。 方洲有點失態了:“我們從幼兒園就認識了!整整十四年!” 眾人哄笑,方洲的男朋友馬上道:“親一個!” 周洛陽滿臉通紅,大伙兒都沒想到,在這個春夜里,居然是兩個直男之間的友情,肆無忌憚地打起了直球。 “親一個!”另一名女生馬上道。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親一個——” 那夜周洛陽說出的“真心話”,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無法分辨是否出自真心。但人在無意識下,不經思索所說的話,往往才是潛意識之海中扎根的真相。 但真正認識自己、了解自己,實在太難了,這個過程也太久了。 那個春夜里,周洛陽在“親一個”的起哄與大笑中,搭著杜景肩膀,把他強行拉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就像多年后,搬家的這天晚上,杜景親了周洛陽一般。 金酒苦味的酒氣,與朗姆酒帶著甜味的氣息,滔滔不絕,淌過璀璨的燈火夜色,匯入了奔騰不止的時間之河。 第29章 現在 周洛陽睜著微醉的眼睛, 看著杜景出神。 杜景神色鎮定, 那個吻仿佛只是出于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 也是對周洛陽眾多復雜念頭的一個簡單回應。 聲響傳來,樂遙的房門被打開,杜景馬上從沙發上起來, 改而坐在一旁。 樂遙看著兩人,氣氛十分奇怪,周洛陽躺在沙發上, 杜景坐在一旁, 大家都沒有說話。 “怎么了?”周洛陽說。 樂遙并不清楚先前發生了什么,只將它當作某個正在進行的話題, 因自己出現,而被截斷帶來的沉默。 樂遙說:“哥哥, 我從學校帶回來的行李在哪里?” 周洛陽起身去給他拿行李箱。 “我去洗澡?!倍啪罢f。 周洛陽嗯了聲,順便去給杜景拿換洗衣服。 “你們還學鋼琴嗎?”周洛陽看了眼樂遙的琴譜, 決定陪他一會兒,說說話。 樂遙輕松地說:“以前在家里學過,音樂選修我就報了?!?/br> 周洛陽心里很難過, 樂遙在父親與繼母的家中, 條件向來得天獨厚,無憂無慮,但就在那場車禍后,人生一夜間變得截然不同,跟著自己開始吃苦。 “過幾天給你買個鋼琴, ”周洛陽說,“回家可以練?!?/br> “別買了,”樂遙馬上說,“不常用,而且就算二手也很貴?!?/br> 周洛陽檢查樂遙的功課,近一個月里,每門課程都是a ,繼母曾經在他的身上傾注了極大的心力,學習向來不用人cao心。 “家里的賬單都是杜景在付嗎?”樂遙還習慣性地在用日文的語言習慣。 周洛陽說:“很快就有改善了,相信我?!?/br> 他知道樂遙背負身為兄長的他的恩情,已經是很重的負擔,更別說家里又來了一名陌生人。杜景與周洛陽感情再深,卻也不干樂遙什么事。 “樂遙,”周洛陽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樂遙馬上否認,說,“沒有,怎么這么說?” 周洛陽坐到床邊,拉過輪椅,與樂遙面對面,說:“樂遙,你的學費、生活費,開銷都是在用爸爸的遺產,你沒有欠誰的?!?/br> 樂遙笑著說:“我從來沒這么想,只是覺得你太辛苦了?!?/br> 周洛陽說:“我很好啊,你實在不必擔心?!?/br> 樂遙說:“爸爸的遺產,其實不剩下多少了是嗎?” 周洛陽認真道:“就是在你名下的那些,和先前說的一樣?!?/br> 把樂遙接回來時,兩兄弟認真地溝通過一次,父親的遺產外加兩人的身亡保險,不算豐厚,只能勉強認為還行。 畢竟周父在東京需要維持一家人的花銷,積蓄不算多,因經濟環境問題,小公司還有外債。這筆遺產在樂遙進icu,治病過程中花費了不少,周洛陽也震驚于日本醫院昂貴的醫藥費。 保險所有的賠付,清除掉生前債務,再扣去遺產稅后,周洛陽放棄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遺產,改而全讓樂遙繼承。 這筆錢足夠他念完大學,支付學費,還有少量的結余。周洛陽沒有拿樂遙名下的錢來填補生活虧空,一來不想讓他背負自己承擔的壓力;二來也不想落樂遙母舅家的口實。 但他務必得朝樂遙說清楚,不想讓他有寄人籬下、兩兄弟都被杜景養著的感覺。 “至于我,”周洛陽說,“我有信心,今天已經和蘇富比談好,參加他們的拍賣會了。很快經濟問題就有改善,欠債也能還清?!?/br> 樂遙點了點頭,他沒有接觸過任何收藏品行業相關,對此一竅不通。 周洛陽心里卻是有數的,當初如果把爺爺最后的一點藏品拿去變賣,勉強也能度過人生難關,但一旦他這么做,自己就勢必再也無法翻身了。 人生剩下的年頭,他只能去企業里找一份工,撫養弟弟,過著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生活。 只有守住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產,還清債并重新開張,行業才會認真看待他的能力。 這也是他為什么一直以來急于尋找一名合伙人的原因,哪怕債務纏身,也遲遲不投簡歷上班。只要有足夠的資金,供他前期淘貨進貨,支撐他的開銷,他完全有信心養家糊口,甚至還能讓樂遙過得不錯。 “相信我?!敝苈尻柮愤b的頭,在他額上親了下。 樂遙點點頭。周洛陽關上門出來,杜景已經洗過澡躺在床上,正在對表上的日期,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洛陽洗好澡,輕松地躺下。 “明天去店里?”杜景說。 “去看一眼就走?!敝苈尻栮P上燈,在黑暗里說,“大老板帶我們出去玩嗎?” “想去哪兒?”杜景答道,“開車去城外逛?” 周洛陽也沒想好,一到國慶,宛市人山人海,現在廣場上一定擠得全是人,在等一號升旗的儀式。 “記得那年咱們去太湖春游么?”周洛陽說。 “記得?!倍啪罢f,“后來聽說,那三對都分手了?!?/br> “連方洲也分了,”周洛陽說,“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br> “莊子?!倍啪按鸬?,“睡吧,說不定待會兒會變成蝴蝶?!?/br> 周洛陽笑了起來,閉上眼,度過了他在最近一年以來最有安全感的夜晚。 早七點半,手機鬧鐘響了起來,周洛陽睡眼惺忪,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關掉。 杜景正在洗漱,周洛陽一頭毛躁,放音樂,到餐廳里去給杜景做早餐。 “樂遙?”周洛陽的意識還處于混亂之中,敲了下樂遙的房門,開門進去,“上學了?!?/br> “哦在住校,還沒搬進來?!敝苈尻栕匝宰哉Z道,忽然察覺到有點不對,卻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他在廚房里站了一會兒,打開冰箱門。 冰箱里放著杜景中午帶去公司吃的便當。 周洛陽環顧家里,樂遙還沒搬進來,杜景的便當也還在,晚上準備慶祝搬家的食材也在。 “杜景?”周洛陽馬上道,“杜景!” 周洛陽掏出手機,看了眼日期——九月三十日。 記錄本待定事項:開店試營業,接樂遙放學。 “杜景——?。?!”周洛陽的聲音在新家里震響,“又來了!時間又倒退了!” 杜景在洗漱臺前刷牙,抬眼于鏡子里看了眼神色詭異的周洛陽,簡單地唔了聲。 周洛陽把音樂關了,家里一片寂靜,杜景坐到餐桌前,說:“怎么不繼續聽了?” “我們……又重復經歷了一次九月三十號!”周洛陽背后發寒,汗毛倒豎,“第三次了!杜景!” 這場景已經有點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