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綏汐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從山下觸及法陣雖能一步登頂, 可到達凌云峰那里還有一段青石臺階。

    綏汐也不急，她坐著臺階上看了會兒月色。

    月朗星疏, 清冷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是一層薄薄的白霜。

    瞧著莫名朦朧。

    “月亮好看嗎？”

    “還成, 像燒餅?！?/br>
    她下意識回了這么一句，等反應過來的時間便聽到了頭頂的一聲輕笑聲。

    綏汐一驚，猛地回頭看去。

    是容予。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綏汐身后, 白衣勝雪，眉眼柔和, 恍惚間和這片清冷的月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師父, 您回來了??？”

    她正準備起身 , 不想容予竟過來坐在了她的身旁。

    容予身上有一縷淡淡的草木的清香，又透著晨露的冷冽。

    她之前嗅到過，卻沒有像今日這樣近距離的清晰。

    “我晌午過后便回來了?！?/br>
    他說話永遠都是這樣溫和。

    春風如沐，聽著便教人覺得舒服。

    “聽無塵說你去逍遙峰找顧長庚了, 卻不想你會這么晚回來?！?/br>
    顧長庚不是什么健談的人, 也不大會聊天。

    容予以為綏汐沒多久便會回來, 不想天暗了才瞧見她身影。

    “沒，我原本是去找顧師兄的, 結果遇到了白師妹?！?/br>
    “她不讓我去找顧師兄，于是我就與她閑聊了一會兒。

    沒想到聊著聊著這天就黑了?！?/br>
    聽到綏汐說是因為和白羽然聊天聊到這么晚的，容予心頭雖松了口氣, 卻還是有點兒意外。

    “我記得你與她相交并不算好?！?/br>
    “嗯，因為她喜歡顧師兄，所以見我和顧師兄走得近了些便不怎么喜歡我?！?/br>
    其實綏汐也和白羽然不怎么對付, 今日能夠聊在一起完全就是個意外。

    “主要是因為她的劍實在好看，我夸了幾句她便借我使了會兒?！?/br>
    容予原本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聽綏汐說到這里后一頓。

    “你用了花影？”

    “用了，不過她著急著練劍，我也就用了半個時辰?！?/br>
    綏汐說著不自覺握緊了自己的手，回憶著當時用花影時候的那個手感。

    “還挺輕盈的，用的很襯手?！?/br>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

    “可惜了，不是我的劍?！?/br>
    “……綏汐，你一會兒回去記得泡個藥浴?！?/br>
    綏汐一愣，對容予這突然來的一句給弄得很是疑惑。

    “我不是早上就已經泡過了嗎？為何晚上還要泡一次？”

    平日時候綏汐都一天只泡一次。

    早上泡了，晚上就不用泡，反之亦然。

    “斬魔劍對氣息極其敏感，且占有欲極強，它現在被放置在主殿內閣里?！?/br>
    “雖是在休眠，可我怕它半夜嗅到你身上花影的氣息?！?/br>
    容予說的話讓綏汐有些驚訝。

    這年頭連劍都知道嫉妒了？

    “那嗅到了會怎么樣？”

    容予嘆了口氣，眼神擔憂地看向對此渾然不知的少女。

    “可能會再次強行認一次主，宣誓主權?！?/br>
    “……”

    我他媽，還來？？

    綏汐驚得背后冷汗潺潺，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這是什么斬魔劍？這他媽是暴躁老哥吧？

    動不動就扎心，只是因為她身上有別的劍的香水味？？

    “好的師父，我這就去泡！”

    綏汐是真的怕了，連忙往房間里跑去。

    容予看著少女急急忙忙往回跑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之后。

    這才笑了笑，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不慌不忙地起身往回走去。

    “一千多歲的人了，還嚇唬人小姑娘?！?/br>
    無塵從剛才就坐在那邊的亭子里，從早上一直打坐在了現在。

    他神識覆蓋了凌云峰，將之前容予與綏汐的對話聽了個完全。

    “就算斬魔劍飛出來了，你就在主殿還怕阻止不了嗎？”

    他慢慢睜開眼，眼眸清明，看著站在不遠處迎著月色笑得開懷的容予。

    “沒忍住?！?/br>
    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

    明明已經竭力控制住了，卻還是能夠聽見從唇齒間溢出的細碎笑意。

    “因為她實在是太可愛了?！?/br>
    “……”

    無塵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瞥了一眼容予。

    他完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還很自然地回視了過來。

    “你返老還童了？”

    “為何這么說？”

    “你這樣子挺像你年輕時候?！?/br>
    無塵不說容予還不這么覺著。

    他一頓，收斂了些臉上的笑意。

    “是嗎？”

    容予這么淡淡地反問了一句，神情柔和，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你既已經恢復了記憶，要與她說嗎？”

    “畢竟你們之間有些誤會，還是解釋清楚為好?！?/br>
    無塵不是那種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只不過隨口問了一句。

    至于去不去說便是容予自己的事情了。

    “此時就算說了也無用，再等等吧?！?/br>
    他看得通透，心里卻還是有點兒失落。

    “也是，她現在對男的沒興趣，繞是你長得再好看也沒用?！?/br>
    無塵這么說著，捻著佛珠的手一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等等，你今日聽見了我與她說的話了是嗎？”

    “她雖對男子不怎么感興趣，但是好像挺喜歡女孩子的?！?/br>
    他還真在順著這可能性認真思考。

    “要不明日那桃源主來拜訪的時候，讓綏汐……”

    無塵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喉嚨便沒法吐露任何字句了。

    是容予施了禁語術。

    “出家人還是少說些話，保持點神秘感為好?！?/br>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抵在唇邊對無塵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免得惹人生厭?！?/br>
    “……”

    ……

    容予回主殿的時候翻看了下書，之后又寫了會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