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父親只說我沒有規矩,難道他做二哥的,對自己的兩個meimei不一般看待就是有規矩了?還有那個孟銳,誰曉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二哥自己結交了那樣的人就罷了,可怎么能擅自將他帶過來見我們呢?我可不會跟四妹一般,見著一個男人就跟他親近。不親近能送一匹馬給四妹?我在他面前矜持些,不理他怎么了。若父親說我這樣是沒規矩,那我也認了?!?/br> 無論如何都是不跪的,只是哭。 羅姨娘也哭:“我知道我現在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的姑娘,老爺心里如何還會有我們娘兒幾個呢?總歸當初清雪生下來的時候,老爺自己說過的話怕是已經不記得了吧?” 當初薛博明對羅姨娘還是很寵愛的。薛清雪出生的時候薛博明雖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但還是高興異常,說往后肯定會將她當做自己的眼珠子一樣來疼愛。 現在聽羅姨娘說起這些話,又說起當初他們第一個沒能出生的孩子,薛博明心里的怒氣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 看羅姨娘和薛清雪都哭的淚痕滿面的,就連原本在旁邊吃糖蒸酥酪的薛元浩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看到自己的姨娘和jiejie都哭了,也嘴一咧,嚇的大聲的哭了起來。 屋里哭成一團,薛博明就算心里面再有氣那也是發布出來的。 叫乳母將薛元浩抱到外面的院子去玩,他在羅漢床上坐下來,叫羅姨娘起來,然后溫聲的跟她們母女兩個說話。 隨后他就留在清桐院用晚飯,晚飯后也沒有走,就留宿在這里。 次日一早就有人將這件事告訴了徐氏。 徐氏正坐在羅漢床上看賬冊,聽到仆婦說的話,她頭都沒有抬,只淡淡的說了一聲:“知道了?!?/br> 昨天她就已經料想到了這個結局。不過這也沒什么,任憑羅姨娘現在如何的會籠絡薛博明都不會對她造成半點威脅,反倒是她想給羅姨娘添堵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而且她現在確實一點都不關心薛博明寵愛誰,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三個孩子。 看了一會兒賬冊,徐氏抬手捏了捏酸疼的脖頸,然后伸手接過文竹遞過來的蓋碗。 抿了一口茶水之后,她問文竹:“姑娘在屋里做什么?” 雖然前兩日薛清寧才說過往后要努力學琴棋書畫,當家理事這些,但很快便忘到了腦后,這會兒又在屋里看起閑書來。 徐氏對這些都已經見怪不怪了。親自進屋催著薛清寧去前頭薛元韶的書房,說是今兒薛元韶在家,可以跟著他或學棋,或練字。 薛清寧雖然滿腹不情愿,然后也只得叫小桃拿著棋譜,主仆兩個人慢悠悠的往外走。 等走到薛元韶的書房,不想看到林星承竟然也在那里。 ☆、第30章 打個瞌睡 薛元韶是個很喜歡下棋的人, 可以說平常他的生活重除了讀書就是在鉆研棋藝了。不過可惜他雖然是個才學很高的人,但在這上面好像并沒有什么天分。不管如何的鉆研, 總還是很難有很大的進步。 有一次他偶然同林星承下了一盤棋,更是慘敗。卻也知道了林星承在棋藝上面是極精通的。于是自此后薛元韶閑下來的時候就會去找林星承請教棋藝。 以前他去十次, 林星承能見他一次都是好的, 近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十次里面林星承竟然能見他兩次。有一次兩個人對弈的時候,薛元韶偶然說起現在薛清寧在跟他學下棋, 當時林星承拿著黑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今天林星承竟然到他的書房來了, 薛元韶簡直喜出望外。 連忙親自迎接進來,叫小廝泡了好茶, 在炕桌上擺好棋盤,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開始對弈起來。 兩個人都是話不多的人, 下棋又是個很專心的事,所以屋內屋外落針可聞,只有微風輕拂過樹梢時發出的沙沙輕響。 于是當外面的院門被拍響時,聲音就顯得尤其的清晰。 林星承眉頭微皺, 抬起了頭。 旁邊的兩扇雕花的窗子開著, 院子里又沒有栽種很高的樹木, 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院門那里。 就看到小廝打開院門,薛清寧走了進來。 她穿一件海棠紅色織銀緞面的夾襖, 梳著雙丫髻??赡芤驗樵诩依锊怀鲩T的緣故, 頭上也沒有戴首飾, 只一邊系著一根海棠紅色的緞帶。 應該是小廝跟薛清寧說了他在這里, 就見她面上很驚訝的樣子,轉頭望過來。 隔著一株紫薇花樹,兩個人的目光正好對上了。 林星承在她面上看到了猶豫的神色,顯然是在考慮是要繼續過來,還是要轉身離開。 淡然的收回目光,轉過頭,林星承將指尖拈著的黑子輕輕的落在棋盤上,然后開口說道:“令妹來了?!?/br> 薛元韶的心神一直都放在棋局上,正在思索后面的棋要如何的下,壓根沒有聽到院門被拍響的聲音,也就無從知曉薛清寧過來的事。但是這會兒經由林星承出聲提醒,他轉過頭就看到薛清寧站在院門旁邊。 好像她已經轉過身,立刻就要走的樣子。 “寧寧?!毖υ叵乱庾R的立刻開口叫她。 薛清寧看到林星承在這里,確實是想走的。因為對著林星承的時候她壓根就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但若一直沉默著,又會顯得很尷尬,所以還是能不見面就盡量不見面的好。 畢竟她的目標就是,不求在林星承面前刷到什么很大的好感,只求不討厭,往后看在薛清璇的面上能給她個縣主當當就行了,旁的壓根沒追求。 但是現在聽到薛元韶開口叫她,也只得答應了一聲,轉過身磨磨蹭蹭的往書房里面走。 一進西次間,薛元韶就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小桃手上拿著的棋譜,就問薛清寧:“你是過來學棋的?” 這下可好了。原本打算說只是隨便過來看看,看完就走的借口都沒有了。 只得老老實實作答:“娘叫我過來跟你學棋?!?/br> 薛元韶嗯了一聲,吩咐小桃:“搬張繡墩到我這里來?!?/br> 小桃應了一聲,依言搬了一張繡墩在薛元韶身邊放好。薛元韶就叫薛清寧:“我正在和林公子對弈,你坐在旁邊看著。這樣對你的棋藝有好處?!?/br> 薛清寧還是很怕這個大哥的,基本上薛元韶說的話她都不敢不遵守。 所以就算內心不愿,但也只得應了一聲,走到他身邊坐下,眼望著棋盤。 他們兩個人應該已經下了一會棋了,現在這張櫸木做的棋盤上面有很多黑子白子。 可惜薛清寧說起來雖然跟著薛元韶學了一段日子的棋,也裝模作樣的看了一兩頁棋譜,眼前棋盤上的這個戰局她還是一點兒都看不懂。 就只是干巴巴的坐著。 屋里屋外的下人們是肯定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的,薛清寧只能聽到外面不急不緩的風聲,還有偶爾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也不敢抬頭亂看。一來怕薛元韶說她不專心,二來也怕再和林星承目光對上,那得多尷尬啊。就只是盯著棋盤看。 漸漸的就覺得棋盤上面的黑子和白子模糊起來,外面的風聲和棋子落下來的聲音仿似也離自己很遠。 薛元韶的棋藝還是很不錯的。雖然林星承每次都能勝他,但也需要集中精神才可以,絲毫大意不得。 現在也是如此。 思索片刻之后他落下一枚黑子,伸手拿了蓋碗要喝茶,一抬眼,竟然看到薛清寧正坐在繡墩上面打瞌睡。 不過小姑娘顯然還是想要掙扎一下的。明明困的很,但一會兒又強撐著睜開雙眼。但過不了一會兒又會緩緩的閉上雙眼。小腦袋還跟著往下一點一點的動彈。 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目光有時候無意識的看向自己這邊,不會像平常那樣刻意的躲避,面上都是茫然的神情,看起來有幾分呆萌。 林星承唇角忍不住微微的往上彎了起來。 抬眼看到薛元韶眼望著棋盤,眉頭微擰,就知道他正全力在思索棋局,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薛清寧在打瞌睡的事。 但是若任由薛清寧一直這樣坐在繡墩上面打瞌睡總是不好的,說不定身子一歪就會摔下來。 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薛元韶:“令妹,好像睡著了?!?/br> 薛元韶轉過頭,果然看到薛清寧閉著雙眼在打瞌睡。 當下又是覺得好氣,又是覺得好笑。 “就困成這個樣子?坐在繡墩上面都能睡著?!?/br> 想要開口叫她,但又不忍心。就伸手要來抱她到旁邊的榻上去睡。 哪曉得手才剛碰到薛清寧的胳膊,她卻忽然醒了。裝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喃喃的叫著:“大哥?” 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嬌軟,一臉的迷糊。 饒是薛元韶平日對她再嚴厲,這會兒面上的神情也不由的柔和下來 “是我?!彼麥芈暤恼f著,“你困了?我抱你到旁邊的榻上睡?!?/br> 薛清寧茫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對面的林星承。 林星承看起來還是一臉孤冷的樣子,正目光冷淡的望著她。 這可比什么都醒神了。 薛清寧立刻清醒起來。忙轉過頭不看林星承,對薛元韶搖了搖頭:“沒有。大哥,我不困?!?/br> 心里面暗暗的懊惱著,她剛剛怎么就打瞌睡了呢。估計這下子她在林星承心中一點兒臉面都沒有了吧? 薛元韶見她醒了,也就沒有再說讓她去睡的話。畢竟現在還是上午,白天睡多了,若晚上走了困,對保養身子不是好事。 就叫小桃去拿裝糕點蜜餞的攢盒來。 拈了一塊杏脯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這下子薛清寧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困了。 就繼續看他們兩個人對弈。 黑漆嵌螺鈿團花紋的攢盒就放在她手邊特地搬過來的一張小幾上。里面一總兒有七格,有各樣果脯和蜜餞,松子和榛子之類的堅果。 薛清寧一邊吃一邊看,偶爾見薛元韶擰著眉頭思索棋局,就會順手拈一塊果脯蜜餞,又或者是剝好的堅果給他吃。 薛元韶也順手接過來吃了,吃過之后繼續擰著眉頭思索棋局。 就在薛清寧剛剛遞給薛元韶一枚甘草金桔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穿來嗒的一聲輕響。 她悄悄的抬眼望過去,就見是林星承將手里的蓋碗放到炕桌上面發出的聲音。 他好像瞥了她一眼,隨后就垂眼看著棋盤。面上看起來跟剛剛一樣的冷淡,并沒有什么變化。 但薛清寧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嫌坐在這里看下棋無聊,擔心自己又會打瞌睡,所以剛剛她一直在吃。還經常給薛元韶拿吃的,全然忘了林星承就坐在對面。 看著他們兄妹兩個都在吃東西,但是他自己卻只能喝茶...... 不會覺得她這是在輕視他吧? 按照原書中的一些描寫,很顯然林星承是個心思很重,也容易多疑的人。 一想到這里,薛清寧就覺得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忙將剛剛拿在手上,打算自己吃的甘草金桔遞過去,說道:“這個,給你吃?!?/br> 林星承訝異的抬起頭看她。 小姑娘的一雙眸子澄澈清透,盈盈不染煙火氣,望著他的時候帶著點兒小心翼翼。 她仿似有點兒怕他。但是林星承實在弄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怕他。 頓了頓,他垂眼看向那枚甘草金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