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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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被嚇出去了,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匆忙掛斷。 等他一抬頭,看見葉濛直接推開男廁門縫,鬼頭鬼腦地探了個腦袋進來,那張臉是真漂亮,眼睛仿佛會說話,一眨一眨地好奇滲著光地看著他說:“你躲在里面抽煙?” 他很反常地盯著她看,將煙銜在嘴邊,看著她深深吸了一口,吐氣散漫一笑: “我抽煙你又不是沒看過?!?/br> 葉濛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悄悄擠進來,關上門,拿后背貼著門板,看著他小聲說:“程開然跟那個胖頭陀談完了,他讓咱們找個地方,等會過去跟咱們匯合?!?/br> 廁所其實有股很難聞的味道,被他弄得煙霧繚繞的,加上這勾人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人間仙境,但其實臭得不行。 然而,地址定在李靳嶼家。 因為醫院附近沒什么能說話的地方,咖啡廳、茶樓,任何公共場所都不太安全,家里更安全些。于是,只能去李靳嶼家了。老太太住院,家里現在就他一個人住,所以還挺方便。 李靳嶼家在三水塔老街,住這條街的基本上也都是這個鎮上一些孤寡老人,灰白的低矮破舊小樓,屋檐落舊,墻皮刮落,滿墻的爬山虎,牽?;?。巷口一堆腐爛到天荒地老的廚余垃圾,到處都是很濃的生活氣息…… 蒲扇老人、練劍老人,圍棋攤,象棋攤,早餐煎餅包子鋪,一應俱全。葉濛跟著李靳嶼拐進巷子里,因為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行動緩慢的老人,她感覺時間都慢了下來,但卻很沒有活力,本來就是個養老街區,年輕人住在這,就感覺有點壓抑。 穿過街巷,門口有棵蔥郁、姿態凝固的老梧桐樹,便是他家。 門很老舊,兩道門,外面一道鐵門,里面一扇木制門,門角有些發霉,一推開,嘎吱嘎吱作響,比門鈴都管用。 李靳嶼門都沒關,直接進去把老太太的輪椅收到一邊,葉濛站在門口沒動,悄悄打量了一下這老屋的格局,其實跟她那間老祖屋差不多,三室一廳,小歸小,但五臟俱全。后面還帶著一個小院,種了些花花草草,還有一條嗷嗷待哺的小黃狗。 屋內很暗,窗簾關著。格局簡單干凈,沙發上胡亂丟著幾件他的外套,其中一件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湖邊遇見時的adi運動衫,這種感覺很奇妙。 那晚要號碼時想的是這么一個大帥比跟自己無緣挺可惜的,從來沒想到他們后來會發生這么多事。 心下有些異樣。 李靳嶼倒沒什么異樣,隨手將沙發上那幾件衣服收起來給丟到里間的屋子里。 “那間是你的房間么?”葉濛問。 李靳嶼掃了眼,嗯了聲,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說:“要參觀么?也沒什么好看的,就一張床和幾個柜子。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吧?!?/br> “我看到電子琴了,”葉濛望了眼,說,“你會的樂器還挺多?” 他從冰箱里拿了瓶冰水,遞給她,合上冰箱門說,“小時候什么都學一點,什么都學不精,你不說我唱歌難聽嗎,反正也沒彈多好?!?/br> 話音剛落,又把水抽回,問了句:“能喝嗎?” 葉濛莫名臉熱,沒答,一把奪過,以行動證明。 李靳嶼勾了下嘴角。 兩人坐了會兒,程開然很快就到了,風塵仆仆進門,揚手一推將兩個小弟留在門口值守,程開然看了他倆一眼,直接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李靳嶼跟葉濛并排坐著,這畫面該死的養眼,讓程開然有些不適,但還是開門見山問:“你們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葉濛說:“鎮上就這么大,他猜的?!?/br> 程開然看了眼李靳嶼,沉思了一會兒,這才對葉濛說道,“你是不是認出了那個翠鑲金扳指?” 葉濛點點頭,“你也認得?” “你去北京那幾年,你mama為了給你贖罪,時常接濟我,偶爾會帶我回家給我做點飯,后來有個帶扳指的男人找過她幾次。就是你媽死之前,國慶那周,你碰到的那個扳指男人。我一直在查那個男人的下落,但至今毫無收獲,后來有人給了我消息,找到扳指主人了,但是這個扳指在幾年前被轉手給了今天這個胖子?!?/br> “這個胖子做什么的?” “他就是做古董生意的。于是,我想辦法聯系上他,看看能不能從他手中找到一些線索,”說到這,程開然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你mama?!?/br> 葉濛笑了下,“我沒多想?!?/br> 說到這,李靳嶼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他彎腰撈過,“我去接個電話?!?/br> 說完,拉上隔門,轉身進到小院。 葉濛始終盯著他的背影,話卻對程開然說,“那北京人走了沒?” “走了,我按照你們教我的,我跟他說了,”程開然點了支煙,“我說下周我媽生日,如果我看不到那個古董戒就不要了。我本來也沒打算真買,就是想看看他手里都有些什么渠道的古董貨,看能不能找到當年那個男人。他沒說什么,倒也沒再懷疑我?!?/br> 憑著程開然的智商能混到現在,葉濛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李靳嶼收了線回來,她對程開然說:“開開,謝謝你?!?/br> 程開然哼了聲,不理她。 氣氛一瞬尷尬,他看著面前這對演技精湛又莫名契合的狗男女,氣就不打一處來,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算了,我走了,你走不走?” 葉濛看了李靳嶼一眼,想說我能再待一會兒么。 李靳嶼直接逐客令了,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對程開然說:“把你的妞帶走?!?/br> _ 李靳嶼開了音樂,一個人在房間里坐了會兒,窗簾比剛才葉濛他們在的時候關得更緊了一點,其實他一直都不太習慣太亮的環境。 低搖滾音樂在房間內砰砰砰作響,他其實很喜歡這種低靡的重金屬,節奏感強,宣泄度高。但怕擾民,聲音開得低,所以聽上去有些沉悶、壓抑。卻實實在在地充斥著房間各個角落,他心里的空虛好像終于被填滿了一點。 他坐在房間的電子琴后面,脖子上掛著耳機,仰頭后腦勺頂著墻,曲著一條腿踩在凳子上,手搭著,姿態更懶了些。 剛剛醫院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想好了沒。 他幾乎都不用想,他直接說肯定要治,醫生答復,要治的話,你奶奶就要轉病房,得提前交錢轉科室。他奶奶吵著要見他,死活不肯轉病房。 他苦笑,他只能消沉這么一小會兒,等會還得去醫院哄老太太。哄完老太太還得去掙醫藥費,當初他最不用為錢發愁,可后來他怎么把自己的人生作成這樣的? 早知道,當年就硬著頭皮也把大學讀完,至少拿到a大的文憑再說。聽說985的文憑在鎮上不用考也不用面試,直接能進事業編。 但那時,他看見李凌白就會發抖,壓根沒辦法跟她在一起生活,連北京都呆不下去。 他的人生,好像也就這樣了,能起什么變化呢? 他無力地笑了下。想到這,他低下了頭,搭在膝蓋上的手,胡亂地抓了把頭發。 心里冒出一個讓他自己都很嗤之以鼻的想法。 ——要不把葉濛睡了,勒索個十萬二十萬。 你骨子里還真是個混蛋啊,李靳嶼。 他自嘲地勾唇笑笑。 門外,忽然傳來兩聲重重地拍門聲。 “砰砰!砰砰!” 他過去打開門,怔住了,小肥羊又送上門了,他不耐地皺了下眉,“你回來干嘛?” “我包忘拿了?!?/br> 葉濛指了指沙發,李靳嶼回頭瞧了眼,微微側過身,讓她進來。 此刻程開然不在,只剩下他們倆,加上這沉重、低沉地重金屬音樂,氣氛一下變得有些糜爛,李靳嶼脖子上搭著耳機,雙手抱臂,斜靠在門框上,一言不發地似乎在等她拿了包就離開。 音樂聲低緩,葉濛又指了指衛生間:“我能去上個廁所嗎?” 李靳嶼人靠著,手從胳膊里拿出來,四指虛虛朝那邊一指,請她便。 “嘩——“等廁所里,傳來沖水聲。 葉濛出來,李靳嶼雙手抄在兜里,仍是斜倚著門框,這個房子又矮又擠,他整個人高大寬闊,又有少年人的清瘦,有種反差萌,葉濛感覺他腦袋都要戳到天花板了,整個人看起來萎靡又委屈。 葉濛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仰頭定定地看他,想問問他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為什么看著這么難過。其實她剛剛就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可是被她mama的事,分散了心神,也沒工夫管這個弟弟。 李靳嶼被她這種眼神看得又煩躁起來,他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一樓小院外,程開然正站在那顆老梧桐樹底下,一邊抽煙,一邊等她。旁邊站著兩個小弟。三人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還不走么?”他微微勾著背,下巴沖門外一指,嘲諷開口:“你的程開然弟弟還在門外等你——” 你這么盯著我合適么? 話落一半,唇便被人含住。 李靳嶼腦中炸開,音符跳動熱烈。四周那低鳴、轟烈卻令人致郁的音樂聲好像一點點從他的世界消失。那些從未有過的體驗,似乎破土而出,他荒蕪的心里,仿佛又抽出新芽,似乎有什么在瘋狂生長,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鹿,終于停下了獨自舔舐傷口的動作。 那個悲涼的世界,在這瞬間,一切都停止了,悄無聲息的。 葉濛撿起剛才撲上去不小心被甩落的包,拍了拍面無表情說—— “再說我是他的妞,jiejie就上了你?!?/br> 第18章 “and every single year i’m drowning in my tears……” 屋內音樂渾厚, 低沉,嗡嗡在他耳邊作響,其實李靳嶼沒太聽清葉濛后半句話, 隱約只聽見兩個字“了你”。 憑著她單刀直入的性子, 他猜也猜到是什么了。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又氣又笑地看著她,眼神里沒什么情緒, 脖子上掛著耳機, 靠著門框, 在消沉、低靡的音樂聲中低著頭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不用回頭, 余光也能感受到, 那棵老梧桐樹下的程開然已經氣赳赳摔了煙二話不說要沖過來, 被兩個冷靜的手下一人一胳膊死死架在原地。 真正意義上算,這是他的初吻, 如果六歲的時候被鄰家大jiejie騙走的那個不算的話。但他也并不想讓葉濛知道, 他其實連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談過。這與他目前的人設非常不符。在美國那幾年年紀太小,十三四歲。抽煙喝酒泡吧,唯獨對女生興趣不大。盡管后來有了興趣, 李思楊高考結束,他又回到了李凌白的眼皮子底下,當回了那個乖乖仔。 “你是真想看我被程開然打是吧?”他冷笑道。 葉濛露出一個坦蕩蕩的笑容,她本身長得不算明艷, 清純動人,說話也干脆利落, 聽著就讓人舒服,沒有小鎮女人的腔調, 發音也很字正腔圓:“我會跟他說清楚的,他要真動你,你打回去,打死我替你坐牢?!?/br> 李靳嶼一動不動看著她,最后視線掃了眼身后青筋暴跳的程開然,他淡淡別開頭說:“你這話對程開然很殘忍,他還在幫你查真相?!?/br> 葉濛點頭,不過并不打算跟他深度交流下去,難得露出自嘲的表情:“我本來就不是完美的人,我自私,貪婪……” 你還好色。李靳嶼在心里默默補了句。 “但我想讓你開心?!比~濛很坦然也很直白地說。 李靳嶼愣住,他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好像那凝固冰封的一角,正在被什么東西軟化。 葉濛現在倒是紳士起來了,“如果你不對剛才的行為追責的話,我就先走了?!?/br> “什么追責?” “我在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下,親了你,說實話,這算是性sao擾,”她真是相當有自知之明,拿出了電話遞給他,“你需要補償,還是需要報警?” 她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屋外的音樂已經換了一首,仍然很低靡。李靳嶼側過身,耳機依舊掛在脖子上,他拿后背頂著墻,雙手朝在兜里,低頭沉默片刻,下巴沖門外一點,看也沒看她說:“走吧?!?/br> 葉濛坐上車,表情并沒有很高興,相反,她懊惱極了。她從來不是這么沖動的人,她做事情就算大刀闊斧的,但至少還是個會給自己留余地的人,剛剛那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上腦,把她自己都給整蒙了。 李靳嶼要是真報了警,那她現在坐得可能就是一輛警車。想到這,她額頭直冒冷汗,這要是被當成sao擾犯給帶上警車的話,她只能厚著臉皮回北京繼續給勾愷當舔狗了。 倒也不是怕什么,她這人從來不束管教,就是怕老太太給氣暈過去。 “你喜歡那小子?”程開然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