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霸業(二)
四月只是微微笑著看著一行奔來的快馬,李斌與關肅默然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李斌望過去,只見四月緊抿著嘴唇,臉上的笑意并未到達眼里,周身散發的殺氣令他與關肅神情為之一冽,雙眼之中的黑瞳更是自然而生的寒意仿佛要將一切都封存冰封。 “久違了,穆敖王子?!?/br> 她的聲音清脆,仿佛是珠玉碰撞的脆響,帶著風的嗚咽,轉瞬便消失在了這蒼茫之中。 “是你!”雖早知來者是她,還是忍不住的呼了出口,眼前之人,猶比那千年雪峰更加耀眼,穆敖睜大了眼睛,尤帶著不可置信望著四月。 四月微微點頭,隨著穆敖王子側顏掃過緊隨的勇士,那些剛拔出鞘的彎刀又默不作聲的收了回去。 四周人潮退去,方圓幾十丈,只剩下他們兩人,正靜靜佇立著,身后,一側便是巍峨聳立,千古不語的青石黑墻,一側便是一望無際的青草原野。 “你不怕我將你劫回韃靼?”穆敖王子凝視著四月,只見她微微瞇眼,嘴角牽起一抹深遠的笑意,他說這話時,竟是無比的悵然和感傷。 “王子自知,憑四月的身手,別說你,就算是你的韃靼大軍,也劫不了我?!彼脑绿址鏖_臉上的青絲,雪白的臉龐這樣在城墻的投影中,影影綽綽,卻又別樣的惑人心魄。 穆敖發出爽朗的笑聲,這鐵一般的事實,他如何不知,與她對陣,他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過她。 待笑過之后,他抬眸看向四月,她亦抬眸,對上他的眼神,果然依舊是那雙眼,皎如星月,深不見底,穆敖陡然為之一震,依舊是那般森然的殺意,似在極力的克制,連身形也有些顫抖,心中無聲的悲戚。 四月默不作聲的將十指捏緊,極力克制著自己周身的殺意,長嘆一聲之后,竟然說道:“你聽,風起了?!?/br> 穆敖有些驚訝,卻不知她如何說出了這句話,見她已經閉上雙眼,穆敖也閉上雙眼,夾著草原清香的風至北面而來,凄厲委婉,熟悉而凌厲! 終于睜開雙眼,果然看見她目光灼灼的凝視著他,他笑著問道,帶著一絲豁然開朗:“你是來殺我的嗎?” 她眼神轉為凌厲,森然殺意在瞬間噴涌,穆敖撫上身側的劍,握上劍柄,卻聽見一聲凄厲的笑聲:“確實,我應該為了萬千民眾和我的父兄殺了你!” “我閉眼聽到的皆是夾在風中關于他們凄厲的慘叫!”四月不動聲色的走到他的面前,穆敖依舊深深的看著她,幽藍的雙瞳炯炯有神。 “但是我不殺你,現在不是你死的時候?!彼脑卵鲋^,緩緩說道。 穆敖默默的松開撫上劍柄的手,他確實不能死,如今父汗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王帳中皆是虎狼之黨,只待父汗一死,便可犯上作亂,韃靼各部早已對大可汗之位虎視眈眈,草原已是風聲鶴唳,容不得他有半點閃失。 “我此次前來,不過是想要與王子訂立一個盟約?!彼脑轮毖圆恢M,對于穆敖,她沒有必要再去拐彎抹角,縱然兩人身負血海深仇。 此一句,簡潔了當,卻猶如水面上投下的一塊巨石,驚起漣漪重重。 “王子此去之后,有生之年再不準踏入我中原半步!”她輕聲說道,眼中卻蔓延著無窮的自信,凌然出世。 “否則呢?”穆敖王子看著眼前之人,有些無奈的問道。 “否則?”四月咀嚼著他的話,眼中閃過一道厲色,袖中寒光乍現,已經抵在穆敖下顎,“否則你就今日便殞命在此,不過是血濺三尺黃沙,可韃靼各部沒了大可汗,將會是一盤散沙,各部自相殘殺,草原將陷入血腥混沌之中,若是那時我再帶兵前往,鹿死誰手還說不準?!?/br> 穆敖聞言,長嘆一聲,再不開口。 只聽得一陣馬蹄疾馳,韃靼將士遙遙望著城樓上的兩人,高大偉岸的王子遮擋著那襲潔白的身影,遠遠望去,猶如兩個親密的友人一般。 良久,他才說道:“好,我答應你?!?/br> 四月收回短劍,莞爾一笑:“王子一諾千金,四月信服,此劍乃是家師所贈,既然到了王子手中,四月便將此劍贈與王子,愿兩國永為兄弟之邦,互不相爭?!贝故卓粗掳绞种械谋?,輕撫上那三尺青鋒,熟悉的觸感使她眷戀不已。 穆敖撫上冰魄,驀然想起那夜在城樓上決絕的一劍,此時再見四月,只覺得她的氣勢比當日更加凌厲,宛如中天之日。 他有些不可置信,搖了搖腦袋,看著眼前這個漫步在城樓之上的單薄身影,初生的旭陽照耀下,尊貴宛如天人,無人敢于直視。 終于,他朗聲笑出口:“那就多謝了?!?/br> 四月回首一笑,帶著釋然,緊握的雙手也緩緩舒展,飛身從城樓一躍而下,奔馳離去。 草原禁不起動蕩,而中原亦同樣禁不起動蕩了,罷了罷了,一切為有法,不過是為了雄圖霸業,有生之年,或許還會再見! 穆敖王子 四月意味深遠的回身望向城樓上的穆敖王子。 穆敖望著那遠去的身影,久久不愿收回目光,終究化成嘴邊的一聲嘆息,這樣的人,連他也沒有資格說能夠與她并肩同行,穿過城墻,草原的獨特味道撲面而來,那是故土的味道。 “回家!”一聲長吼劃破天際,亦觸動著韃靼將士的心,皆是熱淚盈眶,那闊別已久的家鄉,終于回來了。 七月,穆敖王子率韃靼大軍撤出中原,中原為之振奮,穆敖王子趕回漠北之后,身受重傷的博達大可汗在臨終之時傳位于他,九月,穆敖王子登位,成為新一代的漠北大可汗。 支離破碎的中原終于迎來一番新氣象,老百姓喜極而泣。 天際一輪紅日高升,照徹乾坤朗朗。 九罄鐘鼓肅穆而悠遠伴著低沉的號角聲,在整個帝都的天宇下回響。 殿前的大鼓也隨之沉亮響起,金與鐵交加的振響在帝都中秩然有序,一聲一聲,激昂的觸動人的心房。 隨著鐘聲鼓罄,金凌門的大門緩緩打開,帝都皇宮在旭日之下迎接它新的宿主。 旭陽之下,是緩緩行來的兩人,一人玄袍金甲,一人白衣勝雪。 次年五月壬午,新帝登基,開元建國,定立國號為“寧”,于帝都宇玉殿昭告天下,大赦。 新帝頒布數道詔令,免徭役,減賦稅,澤及三載,萬民稱頌。 新朝得立,朝中為之一新,建國擁立有功者,皆厚賜晉爵,恩嘉三族,籠罩在中原上空的肅殺驚駭之氣,漸漸消弭在新帝登基的普天同慶之下。 百姓經歷大生大死顛沛流離之后,更加珍惜眼下的太平。 搖搖欲墜的中原大地終于泛出新的生機。 六月,冊立天靈山許四月為后,行冊封大典,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太初次年二月,江南傳來消息,江南陳氏以江南王十三罪天下,廢黜江南王自立,上奏新朝,愿去除王號,自降為江南國主,上允,江南國主遣使臣攜禮入帝都受行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