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南(一)
玄恆一覺醒來已是日薄西山,侍女紛紛魚貫入內伺候他穿衣梳洗,玄恆不自在的由著這些人給自己穿好衣衫戴好玉冠,好好休養了一番,洗去了風塵更見俊朗儀容,侍女紛紛紅著臉退出了房內。 玄恆神清氣爽的走出房,他與四月同居在蘇帥的一處院落中,并不見得有多寬敞,布置卻是極為雅致,處處可見栽種的梨樹與桃樹,紅白相交的花瓣隨風落下,玲瓏叮咚的假山后有一汪碧泉,栽種了好些芙蕖,微風吹過,泉水泛起漣漪,碧綠的荷葉也隨風搖曳,想不到此處倒是這般風景宜人,問了下人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蘇成早逝的夫人親手布置的,蘇帥待夫人情深,便也讓下人照料的極為用心。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堅毅的將軍見到心愛之人也甘心化為繞指柔。 “四月呢?”玄恆問道,側立在玄恆身旁的小侍女先紅了臉,一眼不眨的盯著玄恆看,聽得玄恆問道,這才慌忙的收回眼神。 “小姐去找李將軍和關將軍了?!毙∈膛Ь吹拇鸬?,緋紅尚未褪去,“小姐與兩位將軍相交甚好?!?/br> 玄恆坐在碧泉涼亭中,遣了小侍女給他沏上熱茶,江南的君山銀針香氣清高,味醇甘爽,令玄恆喜愛非常。 四月輕車熟路走去關肅與李斌院中,兩人這幾日并未有太多的休息時間,還未入內便聽著里面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嚕聲,四月一腳踹開關肅的房門,只見關肅已脫去戎裝穿了里衣大喇喇的躺在床上,聽得一聲巨響,動作極為敏捷的跳了起來,伸手就將放在床榻邊上的關公大刀握在手中,眼睛豁然大睜:“爾等匪類……小姐是你??!”看著入房而來的四月,不禁舒了一口氣。 四月自顧自的尋了個椅子坐下,關肅放下大刀揉著眼睛眼見著又要倒在床榻之上,四月輕咳了兩聲,關肅神思豁然清醒,一把撈起地上的被子擋在身前:“小姐……你……你怎么,進人家的房也不敲門的?”一張國字臉已是滿臉通紅。 “我敲了,可是你的呼嚕聲太大了?!彼脑滤南麓蛄苛艘环?,雖平時沒什么機會進關肅的房內,果然跟他很像,雜亂無章,十八般武器倒是被他放的還算規整,整齊的立在墻邊上。 “你還是不是女的???”關肅看著四月淡定自若的模樣,窘紅了一張臉,雖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凡事不拘小節,卻也算是知道分寸,也沒見過這般女子,進男人的房門猶如進廚房一般悠然自得。 四月輕咳了兩聲,起身離去:“我在門口等你們,隨意穿一身常服就行了?!?/br> 關肅磨磨蹭蹭的穿上衣服,心里還在不停的嘀咕。 穿好了衣服出來門外才看見一身白衣的四月站在院中,身側還跟著個人,見到他出來,忙不迭的行了個禮:“關將軍?!?/br> 四月側頭打量了一番,果然沒有穿戎裝,一身常服倒是顯得挺拔悠閑,手中的大刀格外晃眼,指著關肅說道:“把你的大刀給我放回去,又不是讓你上陣打仗,帶什么刀啊?!?/br> 關肅揉著額頭問道:“那我們去哪兒?” 四月挑眉一笑:“江南?!?/br> 說著還讓身旁的小將士再去催催李斌,這才看見精神煥發推門而出的李斌。 江南如詩如畫,一山一水旖旎人家,淺墨清韻,果然不負一番江南好風光。 四人泛舟湖上,陌上清寒,壅水悠悠,三月煙雨,煙柳飄搖。 四月佇立船頭,遠處已是燈火闌珊,各色花燈爭相呼應,點綴在岸邊,李斌與關肅伸著腰身輕嗅著江南氤氳的煙雨芬芳,那名小將喚作張安成,說是幼時多病,便取了這么個名字祈禱平安長成,通俗易懂的名字中卻含著父母雙親的殷殷期盼,四月笑著看向張安成,安成是江南本地人,在一側講著江南的風俗人情,風景名勝,眉眼中盡是得意。 此時已是月明星朗之時,四月聽著安成講著江南的事情,想不到雖天下大亂,倒是這江南還是一番好風光,安成正講到蜀地,四月聽得也興起,安成年紀不大,談吐卻得體,思路也極為清晰,還學著人搖頭晃腦的吟誦太白:“蜀道難,難于上青天?!?/br> “什么難于上青天,不過是人力不可為,便怪罪到天的頭上去了?!标P肅喝了一口江南特有的梨花春,淡淡的梨香自壺中飄散氤氳在空中,關肅擰著眉頭,“這什么酒?一點兒味兒也沒有?!?/br> “你只適合喝點燒白干?!崩畋笮逼沉岁P肅一眼。 四月嘴角含笑,聽著安成說的興起,還頻頻點頭,眉眼卻望著遠處一座燈火輝煌的樓閣。 寬闊曲廊的樓閣中燈火輝煌,人影交錯,絲竹之聲裊裊而起,伴著輕紗云鬢在繁復枝盞下將夜中的這一處照的亮如白晝,光影里的一切都似夢境般影影綽綽,奢靡的不真實。 “那是寶玉軒,里面有盞琉璃晶燈,據說是當年戰國時期魯國公尋了天下巧匠耗時好幾年制出送給他最寵愛的妃子的,每月十五才亮起?!卑渤苫腥淮笪?,急忙搖著手中船槳將船行到湖邊,卻被四月抬手阻止,安成有些著急,“小姐,今日可是江南每三月選舉花魁之日啊……”懊惱不已,早知今日是花魁選舉就不該提議來泛舟湖上,若是待會兒紅樓畫舫鋪陳開來,岸上的人將小姐當做那些人那可怎么是好啊,安成頭上已急出汗來。 四月一陣玲瓏巧笑,低頭對著安成眨眼,眸中閃耀著熠熠光澤:“那多有趣啊?!毖哉Z中似有深意。 早春新柳,萌發淡淡綠芽。 華燈初上,宴開酒盞,席間絲竹繚繞,觥籌交錯,一派繁榮熙熙,笙歌燕舞,陳子燁面色微醺閉目倚在錦榻上,玉簪松松挽起發髻,幾縷發絲慵懶散開,一身朱色長袍,衣襟微微敞開,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就連身側幾名美姬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妍態,并非華服錦緞,這樣的裝扮更襯出風流倜儻,眉眼中灑脫又不顯浮華,唇邊一抹笑意深遠尤帶倜儻。 “今夜誰最有可能奪得花魁?”一人手執折扇,已起身透過窗欞張望湖中,只見浩瀚碧湖之中已有點緩緩行來點燃著花燈的畫舫,低紗帷幔隨風飄舞,淡然清雅的幽香自畫舫中緩緩飄出,伴著碧湖的漣漪點亮了這一處的幽謐,氤氳的薄霧籠罩在江面之上,更是朦朦朧朧,猶添神秘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