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火機蓋點上細雪茄，冷紀鳶稍稍偏過頭用拇指支柱額角，道：“聽翰辰說，你把他管得很聽話呢?！?/br>
    “我沒管他，全憑自覺?！备堵劯枭陨藻e開目光。剛才是他盯著人家使勁看，現在換風水了。

    侍者端上咖啡，冷紀鳶弓身向前，把桌上的糖罐往付聞歌面前推去。他看的出來，這位準新人很介意自己，想著一個貼心的小動作許是能化解對方的敵意。

    “謝謝，不過我喝咖啡不加糖?！备堵劯枵f著，把小奶罐里的奶倒進杯子里，拿起銀調羹攪了攪。

    冷紀鳶眉梢微挑，心說這小人兒還真像白翰辰說的那樣，初見之時并不好相處。他知道付聞歌的身世背景，也與付君愷打過交道，所以有些好奇，為何性格那樣堅毅的父親會教出自我保護意識如此之強的孩子——稍感威脅，便會豎起身上的尖刺。

    “嘿，聞歌，問你個問題?！?/br>
    “嗯？”付聞歌半低著頭，挑眼看他。

    “你為什么會想學醫？”

    “挽救生命?！狈畔卤?，付聞歌坐正身體，“那你為什么會想從軍？”

    冷紀鳶毫不遲疑地答道：“和你的想法一樣，挽救生命?！?/br>
    付聞歌皺眉：“用槍挽救生命？”

    “用槍來捍衛養育生命的土地?！?/br>
    “……我現在知道翰辰為什么會喜歡你了?！遍]了閉眼，付聞歌釋出口長氣，“除了引人側目的外表，你還有足夠強大的內在?！?/br>
    “謝謝?！崩浼o鳶輕笑，側頭呼出一口煙霧，又將視線投回到付聞歌臉上，“我看的出來，翰辰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很重?！?/br>
    付聞歌游移開眼神，心說分量不重怎么會想要結婚？

    “但是你并不信任他?！鄙焓州p彈掉煙灰，冷紀鳶的話如刀尖在付聞歌心口上劃過，“我看翰辰向你介紹我時，你的狀態立刻變得如臨大敵。于是我大膽猜測猜，你知道我們倆之前相互傾慕過?！?/br>
    付聞歌立時繃緊表情：“我見過你留給他的書簽?！?/br>
    “所以擔心我倆舊情復燃？”

    “我沒有！”

    “嘿，坦誠的人才可愛?！?/br>
    “你憑什么——”付聞歌轟然起身，突然意識到這是公眾場所，又坐下去壓低聲音，“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冷紀鳶點頭：“我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翰辰。他不是那種輕易能下定決心的人，如果是，七年前我們就該在一起了。聞歌，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么，但我相信，翰辰不會讓你失望?！?/br>
    “……”收緊置于膝頭的手指，付聞歌定定地看著他，“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冷紀鳶眼神微滯，片刻后將細雪茄碾滅在煙灰缸里，輕聲嘆笑：“因為我不想成為別人心里的疙瘩，老實說我剛從你看我的眼神里，感覺到了恨意?！?/br>
    “不是因為你……”付聞歌松開拳頭，“只是你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br>
    “誰？”冷紀鳶微微傾過身體。

    “我父親的外室，叫穆望秋，做過軍醫，你認識么？”

    冷紀鳶搖搖頭：“你為什么恨他？”

    “因為他，我阿爹當初差點飲彈自殺?！备堵劯璐寡弁虻褂吃诒械臒艄?，“阿爹總對我說，長輩的事與我無關，也從不在我面前抱怨任何事?？伤敵醢螛屪员M的畫面和那聲槍響，始終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你和穆望秋很像，不是說長相，就是感覺……我知道他愛我父親，也知道他無意逼死我阿爹，可我就是沒辦法原諒他?！?/br>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敝讣庠谙ヮ^輕叩，冷紀鳶點點頭，“見到親人在面前自殺，是會留下巨大的陰影……聞歌，很抱歉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了?！?/br>
    身上無形的尖刺終于斂起，付聞歌搖搖頭：“也讓你誤會了?！?/br>
    “看來我是得改改這個自以為是的毛病，還以為你是介意我跟翰辰——”冷紀鳶擺擺手，把后半截話咽回去，“你跟翰辰的婚禮，我該是沒時間參加了，先提前恭喜你們喜結良緣，早生貴子?！?/br>
    付聞歌的耳朵尖紅了起來，表情略有不自在：“我看你戴著婚戒，你有孩子么？”

    冷紀鳶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沒，我丈夫脊柱受傷，下肢癱瘓，你是學醫的，該知道那意味著什么?！?/br>
    付聞歌當然知道，不由得對冷紀鳶和他的丈夫心生憐憫。

    “所以，你好好學，說不定將來可以幫我先生重新站起來?！崩浼o鳶起身向他伸出手，“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很高興認識你?！?/br>
    “我也是?！?/br>
    與冷紀鳶告別，付聞歌出門去推車，結果找了一圈兒都沒見著自己的車。問門童，門童也不知道。因外頭的雪越下越密，他們一直待在大門里頭，沒注意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