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實實在在的偏見，為了打破這種偏見，他們唯一的選擇便是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三人說著話進小院，剛推開門，陳曉墨便定住了腳步，表情立時緊繃起來。

    李春明來了，何朗也在?？蛷d外頭的空場上攤了滿地的工具和材料，不知道倆人在鼓搗些什么玩意。瞧見陳曉墨，李春明直起身抹了把汗，憨厚地沖他笑笑。

    “你倆忙活啥呢？”周云飛看見何朗自是開心，跑過去蹲到人家旁邊，上手就要抓他跟前的鐵條。

    “別碰！”何朗一把抓住他的腕子，臉上一紅又趕緊放開，“剛焊上，燙手?！?/br>
    周云飛抬眼瞧瞧馬扎一樣造型的鐵架子，好奇不已：“到底是要做什么？”

    何朗解釋道：“春明哥說給你們做個秋千，冬天在院子里念書曬太陽用?！?/br>
    “真噠！太好了！我不用老往公園跑了！”要不是顧及方嬸跟后廚那一回頭就能瞧見他們，周云飛得抱著何朗狠狠親他一口。

    “是，我看師傅家就有這么個玩意，坐上去，晃晃悠悠的，怪好玩哩?！崩畲好鹘酉略?，順帶瞄著陳曉墨的表情。他現在住師傅家，每天看師傅家的那三個洋孩子在秋千上玩耍，便動了給陳曉墨也做一個的心思。

    見陳曉墨不言聲，面上也看不出表情，李春明繼續討好道：“對哩，曉墨，昨天師傅家里有個娃兒過生日，師母做了蛋糕，我嘗了嘗，特別甜，今天過來之前，給你……你們買了一個帶過來，你們也……嘗嘗?！?/br>
    “蛋糕嘛，我帶曉墨去吃過了?！敝茉骑w剛說完就被何朗撞了下肩膀，他偏過頭，見何朗沖他直擠眼。

    “我不愛吃甜的?！标悤阅f完，見李春明的表情糾結起來，又意識到自己有些傷人，尷尬地找補道：“偶爾吃吃也成?！?/br>
    “我去切，正好餓了?！?/br>
    付聞歌說著，給李春明遞了個眼神，鼓勵他別氣餒。陳曉墨對鄭宏晟是死了心了，眼下正是李春明的好機會。他也看出來了，這李春明對陳曉墨是真心實意，想來陳曉墨介意的那種生活狀態，不會被強加于身。

    不過要想兩情相悅，還得看陳曉墨是否愿意接受李春明這個人。以目前的狀態來看，陳曉墨把自己的心包裹得壁壘森嚴，李春明想闖進去，必是少不得狠下番功夫。

    方嬸沒吃過蛋糕，被周云飛把那膩膩呼呼的一團白遞到嘴邊，緊著擺手說不吃。

    “甜噠！方嬸！不難吃！”

    周云飛嘻嘻哈哈逗她，用手指頭抹了點奶油到方嬸嘴角。方嬸舔了舔，露出驚訝的表情：“呦，還真夠甜的?！?/br>
    周云飛把盛著蛋糕的碟子塞進她手里：“吶，這塊都是你的，喜歡吃，我那塊也給你?！?/br>
    “你們吃吧，我這窮胃口，吃不慣這洋玩意?！狈綃鹗巧岵坏贸?，琢磨著帶回家給閨女兒子嘗嘗鮮，“這蛋糕……得多錢一個??？”

    周云飛嘬著手指頭朝院里喊：“誒，李春明，方嬸問你吶，多錢一個？”

    “三塊錢！”李春明喊道。

    “嚇！那么老貴！”

    包吃包住，方嬸一個月做工才五塊錢。算上平時買菜買日用品剩的毛角錢，滿打滿算一個月不超過八塊。這一角蛋糕，夠她家里那倆小的一禮拜的飯錢了。

    “李姑爺，賺了錢，不好這么造?！彼Z重心長地勸道，“多攢下些，將來回老家置房子置地，把日子過舒坦了，比這甜?！?/br>
    “是哩，不常吃，就給你們帶來嘗嘗鮮?！崩畲好髯钕矚g聽方嬸說話，一口一個“李姑爺”，喊得他心里比吃了蛋糕還甜。

    秋千架的差不多了，飯菜也上桌，李春明洗干凈手臉剛坐下，卻聽陳曉墨打屋里喊他。不知是說中聽的還是不中聽的話，他不安地搓搓手，起身往過走。

    進了屋，他看陳曉墨手里拿了條灰色的長圍巾。

    “風硬，跟外頭走，裹上暖和?！标悤阅怪郯褔磉f給他，又搭上塊手帕，“別老拿袖子擦鼻涕抹嘴，不衛生?！?/br>
    李春明眼眶一熱，接圍巾手帕時順勢攥住陳曉墨的手。這塊大冰坨子終于被他捂化個角，都知道心疼他了。

    哪知陳曉墨觸電般地抽回手，眼里凝出拒意：“李春明，你別會錯意哩，我是看你搭秋千買蛋糕，還你份禮，咱兩不相欠?！?/br>
    “……”

    李春明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抽手揣進褲兜里，緊緊捏住里面的小物件，垂頭喪氣地垮下肩膀。這兩天他跟師傅學了洋人的鑲嵌手藝，用邊角料做了個小小的鉆戒。聽說洋人結婚都拿這個套在媳婦手上，代表對方從今以后就屬于自己了，教別人看見不能惦記。

    他還跟師母學了句法語，給人往手上套戒指時用的話。想著找機會說給陳曉墨聽，可話到嘴邊舌頭打結，轉悠半天也說不出來。再看陳曉墨的態度，便是說出來也沒有用。

    陳曉墨不愿看他那副被自己欺負了的樣子，皺眉道：“去吃飯吧，待會涼哩?！?/br>
    李春明點點頭，把圍巾裹了裹夾在胳膊下頭，轉頭出屋。到外頭熱眼眶教冷風一呲，鼻子發癢猛打了個噴嚏。剛想上手抹，忽然想起陳曉墨給的手帕，趕緊摸出來用。

    跟在他后頭出來的陳曉墨瞧見了，低頭抿嘴笑笑。

    ——這傻大個，還挺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