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到下午最燥熱的時候，江映霓徹底放棄，決定以后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曾教練學車，不要癡心妄想古城單獨教她。古城的要求過于嚴苛，江映霓完全達不到——有哪個初學者能做到“百分之百不出差錯”？能勉強合格就不錯了……

    “不想練了?！彼槌鲕囪€匙，懶懶散散地遞給古城：“我累了?！?/br>
    古城問她：“你覺得自己練得怎么樣？”

    “一般?！苯衬逕o精打采地說：“越練越爛了，還不如不練，直接回去睡覺?！?/br>
    “剛開始練得不錯，后面越練越差的原因是你注意力不集中，心浮氣躁，沒有想清楚每一步該做什么、怎么做到最好?！惫懦瞧届o地說：“累了可以休息五分鐘，休息結束后繼續練。一旦開始練車，絕對不允許分心?！?/br>
    Excuse   me…休息五分鐘？練了這么久只讓人休息五分鐘？！

    “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想跟著你學車了?！苯衬拮齑洁降孟裰徊婚_心的小黃鴨：“你要求太高了，我根本做不到。而且你教我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么特別緊張。以前我跟著曾教練學車一點也不緊張。反正…反正今天不想練車了，我要回去休息?！?/br>
    古城被她逗樂了：“你緊張什么？不是膽子挺大么，怕我批評？”

    “不是怕你批評，就是、就是覺得你教得太認真了，所以練車時不敢出錯，不想讓你失望。結果反而越練越亂，心理壓力特別大?！苯衬薮瓜卵酆?，低著頭看闊腿褲上的豎狀紋路：“沒騙你，你別笑我?！?/br>
    她這話…越說越孩子氣。嗯，雖然這小丫頭平時挺愛作妖，本質還是個好孩子。

    “既然今天不想練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惫懦钦f：“明天早點開始練車?！?/br>
    “我明天不要你教了?！?/br>
    一句話說完了，才發覺莫名有幾分賭氣和撒嬌的意味。

    “真不要還是假不要？”古城問。

    “真的不要?！苯衬蘧趩剩骸拔覍W車太菜了，不配您親自教?！?/br>
    古城失笑：“現在送你回去？”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苯衬拊捯粑绰?，就看到鄭梓杉朝這邊走來。天氣太熱，少年的白襯衫都被汗浸濕了些，黏在他清瘦的身軀上，顯得他像一棵拔節生長的樹苗。

    江映霓匆匆說了句“我先走了”就推門下車，快步走向鄭梓杉。

    她似乎…迫不及待想和鄭梓杉一起走。

    古城忽然很不爽：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竟然被二十歲不到的小丫頭耍了。這個小丫頭不僅肆意撩他，還同時撩了其他人。甚至在他面前明目張膽地“腳踩兩條船”。

    江映霓攔住鄭梓杉：“你練完車了嗎？我們今天也一起走吧?！?/br>
    鄭梓杉有幾分受寵若驚：“好，好的?！?/br>
    少年斯文清秀，少女嬌艷明媚，兩人站在一起，畫面美好如同電影中的經典橋段。江映霓對著鄭梓杉莞爾時，漂亮的眸子彎成了溫柔的月牙。她的一顰一嗔皆勾.引。

    古城更不爽了。

    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是在吃醋。

    古老板郁悶地倚在車門邊抽了根煙。他修長的手指慵散夾著香煙，煙燼簌簌落下。蒼穹遼遠，驕陽刺眼，裊裊煙圈在驕陽的照耀下近乎化作虛緲透明。

    “小丫頭和那小子跑了吧？他們幾乎天天一起坐公交回家，關系親密得很?！毕慕叹毿煨熳邅?，苦口婆心勸說：“老大，你說你多大年齡的人了，還跟小孩玩。到時候被那個妖精變的小丫頭騙了，臉上也掛不住嘛。我看那小丫頭就想撩你玩玩而已，你要是和她當真，你就輸了?！?/br>
    “我知道?！惫懦沁f了根煙給苦口婆心的夏教練：“陪我抽根煙，老夏?！?/br>
    “不抽，”老夏笑著埋怨：“回家讓老婆聞到煙味，非得罵死我。她最近逼著我戒煙，管得可嚴了?！?/br>
    古城歪了歪唇角，漫不經心道：“誰讓你那么早結婚的。我就沒人管?！?/br>
    “不早了，老大?！崩舷目畤@：“十一年了啊，長江后浪推前浪。咱們當年那幫人里，現在還單身的恐怕只剩你了。有些弟兄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br>
    “已經十一年了么？”古城有些恍惚。

    老夏嘆了口氣，幽幽說：“老大，我還不了解你？你就是這些年活得太空虛了?，F在竟然連十幾歲的小丫頭都能趁虛而入，把你勾引到手玩弄感情。聽我一句勸，你要是真的瀟灑浪蕩夠了，想重新開始過日子，就找個年齡合適、品行溫良的女人。跟那小丫頭玩真的，不值當……太不值當了?！?/br>
    ——被剝奪夢想的人生確實空虛。當年那些無上榮耀早已盡數化為泡影，無聲消逝在時間長河里。

    *

    公交車站，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們在百無聊賴地等待。

    江映霓輕輕說：“鄭梓杉，我今天跟你一起坐公交，其實是有話想趁早告訴你?！?/br>
    “我、我其實也有話想跟你說?！编嶈魃家痪o張，舌頭都抻不直。

    “那你先說還是我先說？”江映霓笑。

    “你先說吧?！编嶈魃济蚓o嘴唇，雙手下意識捏了捏襯衫衣角。

    “那我先說了啊，”江映霓從包里拿出那天他送的禮盒：“這個還你?！?/br>
    禮盒里裝的是那個芭比娃娃。

    鄭梓杉有幾分錯愕，緩緩接過了禮盒問：“為什么…要還給我？你不喜歡嗎？”

    “當然啊，我現在又不是小學生了，怎么會還喜歡玩娃娃？”江映霓秉承厚顏無恥的品性，坦誠說：“我這個人吧，特別sao|浪|賤，你也知道。本來想和你玩玩曖昧，覺得撩你挺有意思的，就收下了你送的禮物?，F在呢，我突然改了想法，不想逗你玩了，也不想浪費你的感情。所以就把禮物還給你?！?/br>
    “我……”鄭梓杉沒想到江映霓要說的是這些話，沉默良久才問：“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是因為我太沉悶了嗎？”

    “小朋友，你想想清楚啊，”江映霓掰著指頭給他講道理：“你是985高材生、是社會未來棟梁，而我是個只有初中學歷的社會姐，咱倆就算在一起了，你家里人肯定也不同意，對不對？而且我們文化水平不同，思想不在一個層次，三觀說不定也有很大差別，深入交流起來會很困難?！?/br>
    “你說的這些，我覺得…不是問題?！编嶈魃脊淖懔擞職庹f：“我不介意學歷問題，我也會想盡辦法讓我家人看淡學歷。思想和三觀可能不一致，但我們可以互相交流，取長補短，和諧共處，不一定要誰為了誰去改變自己的思想。江映霓，我覺得能在這么多年后再遇見你，是上天特意安排的緣分。小學畢業時沒有勇氣對你說出口的話，現在必須抓住機會說出口了。因為再不說出口，我可能就又要等很多很多年了?！?/br>
    “你居然小學就喜歡我了??？”江映霓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是一門心思苦讀的好學生哦。悶sao得深藏不露啊你?！?/br>
    “嗯?！编嶈魃级ǘㄍ?。

    “長得漂亮還真是罪過啊，”江映霓悠悠說：“我要是長得不好看，你還會喜歡我這種發.sao又愛浪的女人嗎？”

    鄭梓杉點頭：“會。而且我并不覺得你像你說的那么糟糕。在我眼里，你是個好女孩，就像你讀小學的時候一樣好?！?/br>
    江映霓差點笑出聲：“拜托，我讀小學的時候哪里好了？校長恨不得把我開除、老師們也想盡辦法讓我轉班?！?/br>
    “我覺得你很好?！编嶈魃颊f：“小學同組六年，我比他們那些人都了解你?！?/br>
    她和他要乘坐的那輛公交車，早已經匆匆駛過?，F在又駛來一輛，可兩人還是沒有上車。

    公交站著實是個駐足停留的好地方。

    江映霓有點不忍心欺負老實人了，卻還是殘酷地說：“就算我剛剛說的那些問題不是問題，我也不想和你玩曖昧了。因為呢，我找到了更適合玩曖昧的對象?！?/br>
    所以，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鄭梓杉問：“是古老板么？”

    江映霓聳聳肩：“也不一定是他啦，或許過兩天我就玩膩他了，隨時準備撩下一個男人。玩曖.昧可比談戀愛有意思多了?！?/br>
    她壞得如此光明正大，這才是最可恨的地方。旁人就算生氣也只能一拳砸在棉花上，壓根不能解氣，只能恨得牙癢癢。

    壞人已經大大方方承認了她是壞人，你再面紅耳赤地指著她責罵“壞人”，又有什么用呢？于她而言，完全不痛不痛。

    更何況，鄭梓杉一開始就知道她是這種壞人。又或許正因為她是這種壞女人，他才覺得刺激，才會迷戀她。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這話反過來講，也是有道理的。誰不想征服段數高的獵物，誰不想當馴服者。

    鄭梓杉堅定地說道：“我不會放棄的?！?/br>
    “隨你，別后悔就行?！苯衬扌Φ脻M不在乎：“我可不是你們能輕易得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