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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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面覺得高興,一面又有些不安和發憷。 因為這一兩年來他已經被他父皇拎著接觸朝政,自然知道現在朝堂內外有多少是非。 他坐到了金椅之上,看著下面兩排大臣,道:“諸位大臣,父皇身體有恙,孤暫代父皇打理朝政,今日可有何要事需要商議?” 楊首輔沉著臉不出聲。 兵部尚書王民和上前,道:“殿下,云南督府來報,道是云南各族繼誅殺指揮同知周寬周大人之后,又派人刺殺了朝廷派去追查此案的御史和召各族入京朝拜的欽差大臣,行為狂妄至極,這些異族在當地更是多次欺凌迫害我漢族百姓,異族和我漢族之間已經爆發多次沖突,云南督府請求朝廷撥糧草和餉銀,先發制人,征討這些異族,以免陷于被動。此事還請殿下定奪?!?/br> 趙允煒:...... 他道:“此事王尚書怎么看?” 王民和沉著臉,道:“殿下,因著西北三年戰事,國庫早已空虛,現如今就是江南水患,亦撥不出半點賑災糧食和銀兩出來,還都要大長公主和太子殿下......” 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因為現在太子殿下已經換人了...... 他頓了一下就又繼續道,“要大長公主和先太子殿下親自前去江南籌集糧食賑災,現在先太子殿下遇難,情況尚是不明,但就算朝廷不撥賑災糧食,但今年的稅收必然是大幅減少的?!?/br> “可陛下當初已經應下福建督府,興建福建水師和戰船......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朝廷卻遲遲撥不下銀子去。若是云南開戰,鄰國再卷入戰中,怕是亂局非一年半載可平息?!?/br> 趙允煒聽得腦袋一陣生疼。 他心道,這老頭子真可惡。 孤是問你要怎么辦,你跟我東拉西扯說這一大堆有什么用? 難怪父皇三天兩頭的吐血,敢情就是因為養了你們這一群人,不會解決事,只會煩人的。 趙允煒道:“朝廷沒錢,那王尚書你說怎么辦?讓云南督府跟江南一樣,自籌糧草圍剿那些異族嗎?” 王民和:......都說了這戰不能打了,聽不懂嗎? 楊首輔更是氣得胡子都差點翹了起來。 就這么個東西,就這么個東西,也敢坐這個皇位! 西邊說要打仗,你們自籌兵馬糧草自己打,東邊說要打仗,你們自籌兵馬糧草自己打,怕是用不了幾日,不用異族入侵,這大周自己就要群雄割據,四分五裂了。 第94章 新元一 楊首輔翹著胡子根本不想理會這東西。 南邊再沒有任何消息過來, 加上趙允煊走之前的囑咐,他是斷斷不相信趙允煊就過去兩日生病病死了的, 所以鬧吧, 隨便這些東西怎么鬧。 楊首輔打定了主意不理會,但現在被問的兵部尚書王民和卻不能不理。 他黑著臉道:“殿下, 地方將領不得私自招兵買馬, 籌集糧草,否則一律以謀反罪名處置?!?/br> 這是大周最重要的律法之一,您不知道嗎, 殿下? 趙允煒一愣,竟接著就道:“那江南自籌糧草賑災是如何一說?既然江南既然江南可以破這個例......” “江南的情況怎可和云南督府籌軍糧相提并論?” 王民和忍無可忍, 直接打斷他道, “江南是大長公主親自下江南主持賑災, 籌集糧食藥物的,而非地方將領籌糧以作軍用!” “太子殿下, 若是您覺得云南的情況需要出兵, 而朝廷無軍餉軍糧可撥, 可親自前往云南, 一來視察情況,二來鼓舞士氣,三來籌集糧草,此事我大周并非沒有先例?!?/br> “其實由建元帝始,先帝前,我朝每一任太子都需親赴戰場歷練, 以曉軍事?!?/br> 他這真完全就是氣話了。 趙允煒目瞪口呆,隨即是又驚又懼。 在他失態之前,溫次輔連咳了好幾聲,忙出來道:“王尚書這是什么話?我朝是有太子殿下出征的先例,但那都是在陛下安康之時,現在朝廷正是多事之秋,陛下又病重,若是太子殿下親往云南,這京城又有誰來主事?” 他真想說若是趙允煊在,你可敢說這樣的話?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新太子嗎? 但這樣的話說出來的確是懟了王明和,但何嘗不也是讓趙允煒沒臉? 所以溫次輔只能自己憋住了。 王民和冷哼了一聲。 云南之事溫次輔本不想管,也不該他管。 可明顯太子不知道此事的深淺,這些個大臣不僅不盡心幫他,還明顯在為難他。 溫次輔無奈,只能硬著頭皮道:“依老臣之見,不若就再派使臣前往云南,視察一下事情的深淺,再和云南督府好好商議一番,看此事到底該如何解決?!?/br> “好,孤覺得這個主意......” “怎么商議?” 趙允煒的聲音未落,就聽到一直沒的楊首輔沉著臉冷冷道,“是要依從云南督府的意思,將云南的賦稅撥上七成為云南的軍餉用度,還是要將云南的駐軍從五萬調升到十萬,二十萬?還是要允許云南自己開采鐵礦,鑄造兵器?” 溫次輔的臉一下子紅了下來,臉紅脖子粗道:“云南的情況到底如何我們都尚不清楚,自然是要派人去視察一番再作定奪,首輔大人扯這么遠是做什么?上次先太子殿下提出派御史和欽差去云南,怎么不見首輔大人這么多意見?” 朝堂上吵了個熱火朝天。 不僅是為云南之事吵,北疆的事,福建的事,西北的事,江南的事,還有該當如何處置大皇子的事,甚至地方官員升遷的事,總之什么事都能拿出來吵上一吵。 沒人理會趙允煒這個“太子”的權威。 趙允煒腦袋炸裂,簡直想甩手走人。 他也說不上話,他一說話就被人用憤怒又鄙視的目光毫不留情面的懟上一番......這些個老臣,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他想發脾氣,可他也很清楚,這些個老臣不是他發脾氣就能制住的,他若是發脾氣,怕是最后自己會更下不了臺。 他真想直接走人。 可這是他第一天上朝。 第一天以太子的身份上朝。 他痛苦又憤恨的看著這些大臣......以前他又不是沒上過朝,可什么時候見他們吵成這樣過? 他就這樣看著他們,就在他幾乎要崩潰之時眼角余光卻突然看到了大殿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 他一怔,以為自己眼花了。 眨了眨眼。 沒有看錯,真的是那個人! 那一剎那他不是驚慌,不是害怕,不是恐懼,怔完之后竟然像是看到了一個救星,激動的差點從金鑾座上撲下來。 “二皇兄!” 趙允煒大聲喚道,然后真的就跳下了金鑾座,直直沖向了殿門口的來人。 眾臣本還在赤口白臉的爭吵著,被趙允煒這么大聲一喚,這么一個動作都嚇了一跳,然后下意識的就跟著他的動作往門口看去,然后......就都呆住了。 一瞬間殿中由原來猶如集市般的爭吵突然就定住了,變成了雅雀無聲。 趙允煒奔到了趙允煊前面幾步遠時才發現好像有些不對。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身份。 想起來趙允煊的身份。 他心里咯噔一聲。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完全不知道自己這皇位是怎么來的? 就算不清楚細節,這里面有些蹊蹺他還是心知肚明的。 但他抬頭看著前面滿身氣勢的趙允煊,再看他后面全部身挎著大刀的侍衛,再想想后面那群口沫橫飛,惡言惡形的大臣們......他一咬牙,直接就跪了下來。 然后就在眾臣或目瞪口呆或一言難盡的眼神中哽咽道:“二皇兄,你可終于回來了!” 開了第一句后面就順溜多了。 他道,“二皇兄......還好你沒有出事,你不知道,這些時日你不在,宮里宮外都出了許多事,你回來了就好了!” 楊首輔:...... 溫次輔:...... 眾大臣:...... 楊首輔率先反應過來。 他可差點是老淚縱橫,撩了朝服衣擺就跪下了,哽咽道:“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回宮?!?/br> 后面的眾大臣也都齊刷刷的跪下了,齊聲道:“臣等恭迎殿下回宮!” 四皇子回頭看向這么一群變臉變得比天還快的大臣,又是惱怒又是委屈,愈發的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簡直眼瞎。 這個時候溫次輔才是徹徹底底后悔了。 又恐懼又后悔。 他慘白著臉,跟著眾人一起跪著,腦袋卻是“嗡嗡”的,差點支撐不住。 完了,他腦中只剩下這一句,他完了,溫家也完了。 不是死了嗎? 不是死了嗎? ***** 乾元宮內殿。 貞和帝看著走進自己殿中的趙允煊猶如看到惡鬼。 他這是出現幻覺了嗎? 趙允煊走到貞和帝面前,看見他看著自己的表情恐懼又猙獰,扯了扯嘴角,道:“父皇,你看到我是很驚訝,還是很失望,抑或是很害怕?” “你,你......” 貞和帝顫抖著,手哆嗦著似乎想要舉起來。 趙允煊轉頭看向身后一個手捧著藥碗,悄無聲息跟著進來的小太監,道,“把藥端給他?!?/br>